經過一天的睡眠後,兩人終於從藥效中緩了過來,汪東陽原以爲這兩人見面時會再次吵起來,但事實是他想多了——見面打了聲招呼,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什麼情況?”汪東陽找了個機會,偷偷問約翰博士,“你給他們打了什麼?怎麼…”
“在你們這兒類似於鎮定劑。”博士說得很輕描淡寫,“不過它附帶消除記憶的效果,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告知了這倆孩子一些”新的記憶“,你們統一口徑就行了!”
不過相比於“失憶”,“鎮定”的效果似乎更加明顯,楊潤澤與於冠捷達成了和解——前者承認後者的地位,後者答應把驗收時間往後拖一天。這是一個兩全的結果,至少沒有引起過大的內訌。
日子還是要一天天地過,他們還要再建兩個機槍炮臺,和一座脈衝式的激光臺,這是異常艱鉅的工程,似乎距離能夠得到休息的日子還有很多苦要受。
也不知道麥瑟那邊有沒有事。
“喝水麼?”
“等等…”
劉鵬飛像一尊雕像,坐在地上,腿上放着一臺連着幾根數據線的筆記本,而在數據線的源頭,是一根針孔攝像頭。
按他的道理,屏幕上應該理出圖像,但現在他什麼都看不到。
汪東陽第一次見對方這麼認真地處理一個有關科學的實際問題,而且有走火入魔的徵兆。他嘆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叉車裡,向倉庫開去。
這是麥瑟他們離開的第六天了,就目前狀況還算穩定,他也沒怎麼問於冠捷有沒有“特殊情況”,畢竟事務繁多,汪東陽不想去麻煩任何一個人。
這時,陳曉曉揹着一個小包,從側面走來。
“hello!早上好啊,東陽!“
她看起來心情不錯。
“嗯,早上好。”
“你這又是要運東西啊?”
“嗯,沒辦法。”
“鵬飛呢?不會又偷懶了吧?”
汪東陽被逗樂了,指了指身後:“這傢伙正在研究自己的攝像頭呢!我不懂這些,所以只能做體力活…”
“說不定我能幫上什麼忙。“陳曉曉想了想,便往那個方向走去,“我也是學這個的,說不定我有什麼辦法呢!”
“是…是啊…”
汪東陽說不出話了,看着陳曉曉離開,總感覺心裡有點空虛。
當他把東西運到未完成的機槍塔臺時,果然看見陳曉曉蹲在劉鵬飛那裡,指點着什麼。這種空虛感更大了,汪東陽沒有去打擾他們,默默地從那裡走過,就當自己完全不存在。
不過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了,或許都已經在汪東陽發生了一千次,一萬次,他已經對此“免疫”了。
天空中又開始飄細如針的雨點了,而且這一次據天氣預報,雨可能不會停下,而是會朝着愈演愈烈的趨勢發展。雨夾雜着風,不由得讓汪東陽哆嗦了一下,並把外套的拉鍊拉上了頂,當爬上了三,四米的腳手架後,他沒有開始幹活,而是坐在了最頂端,腿垂下去,哼一會兒上個世紀末的小曲兒,準備過一會兒再去把東西運上來。
在圍牆的頂端,有半米的金屬也不知道是什麼,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既能透光,還在其中滲透着自己本身的顏色,由內向外看,彷彿成了一個更加奇異的世界,非常漂亮。汪東陽向外看去,感受到幾絲愜意與輕鬆。
在遠處,視野非常開闊,他一度能看見遠處的樹,和偶爾冒出的林中小屋,這太神奇了,這所學校居然建在了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鄉村,真不知道是誰想出的…
等等,那是什麼?
當汪東陽把目光聚集到近處,他忽然看見,有一個人,從兩棵樹之間,竄動了兩下後,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我的老天,那是人嗎?”他迅速從腳手架上爬了下去,邊爬邊耐不住向下面的人喊道。
“什麼?”
“城市應該都撤離完了吧?”汪東陽在距離地面還有一米半時直接跳了下來,急切地問道。
“是啊,幾天前這裡應該就…”
陳曉曉迅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東陽,你看見人了?“她走近了些,輕聲詢問,”你確定嗎?“
十幾秒鐘前的景象再一次在汪東陽的腦海中展開,只是這一回,那個人影變得模糊了。
“我…”
汪東陽不那麼自信了,他不敢看陳曉曉的臉,只是一直把目光定在側面,吞吞吐吐地說:“好像…是的吧…我不確定,可能…是一條狗也說不定…”
他慢慢把頭低了下去,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等待着嘲笑與說責。
“漂亮!出畫面了!”劉鵬飛在另一邊激動地跳了起來,要不是地面是水泥而是草地,他都想來一個滑跪,“哈哈哈!我做到了!快快快!快裝上!”
“好…我來了!”
汪東陽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選擇逃避現實,跑進了吊車中。
陳曉曉不久便離開了,或許是有私事,或許是別的原因。但整個上午,汪東陽變得更加心神不寧了,那個人影在腦中變清晰了些,他隱隱覺得,那個人不簡單,而且很有可能不是單兵作戰。
臨近中午,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找到了於冠捷並說明了這一情況。
“噢,我聽陳曉曉說了你的事,但我調取了周邊錄像,沒有發現什麼人啊狗啊…”
聽起來陳曉曉確實把它當回事兒了,把汪東陽之前的說的一切都傳達給了於冠捷。。
“我已經向麥瑟彙報了這個情況,但他還沒回復我,總之我們也要開始警惕一些了。“
汪東陽不知道所謂“警惕一些“是什麼意思。基地的防禦工程仍在按照原計劃進行着,似乎沒有受到這一樁突如其來的目擊事件的影響,畢竟當事人的描述也模模糊糊。
到了下午,毛毛雨轉成了中雨,給塔臺的建設造成了不小的精神折磨。
“天氣預報什麼時候變這麼準了?”賈羽龍極不情願地把傘扔在一邊,因爲他必須雙手抱着被塑料膜包好的東西。寒風輕輕一吹,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差點把昂貴的材料摔在地上,“學霸,能不能在雨披裡面裝一條熱毯子?”
“熱毯子?你穿厚點不就行了麼?”
“行動不方便啊…阿嚏!”
“你可別把探頭給摔壞了!把你賣了都賠不起知道麼?”
“行行行老闆!我這就…”
他把探頭放在一個避雨的地方,並打開了顯示器,在屏幕上,所有的實時監控都鋪在了上面。在其中的一塊區域,有兩個人從廢棄小樓的房檐下閃了出來,恰巧進入到了賈羽龍有意無意的視線範圍內。
“——就…”
賈羽龍的話卡住了——他發現了這一處的異常,一道詭影從那塊不大的區域閃過,就像閃電劃過夜空。
“怎麼了?”於冠捷問道,並走了過去。
“這…”
於冠捷湊了過去,看着賈羽龍指着的一塊監控區域,又問道:“怎麼,這裡面有人嗎?”
“有…我看見有兩個人…”
“兩個?“
“對,我記得就在…這裡,一閃就過去了。”
這個描述似曾相識,於冠捷湊近了些,但什麼都沒看到。
“你確定?”他故意眯着眼睛,表現出一種不太信任的姿態。
“我確定!兩個,就在那個屋檐下…這裡還有沒有逃走的居民嗎?”
“沒有。”
“沒有?”
賈羽龍的臉色變了。
“我的天…”他壓低了聲音,“難道…”
“先別這麼早下結論,“於冠捷示意對方冷靜,“我回來向麥瑟彙報一下這個狀況,先不要急,好吧?”
“但…”
“放心,”他眼皮向着身後一挑,“有這麼一堵牆,他們要來也恐怕要費點時間。”
其實他已經逐漸相信了賈羽龍和汪東陽的話。而作爲一個毫無經驗的負責人,他也不知道這種意外狀況該如何處理。晚上,在每天的“晚餐總結小會”,於冠捷向所有人分享了這一情況,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幾個當事人,其他人的反應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這麼強烈。
“他們發現我們了嗎?”
“他們有武器嗎?”
“他們長什麼樣?是不是和招募時影像中的一樣?”
這些問題已經超出了於冠捷的能力範圍,如果有場外援助的話他絕對首選上帝或者如來佛。
“都只是目擊而已,”他做了一個雙手下壓的動作,示意安靜一下,“監控我也正在處理,恐怕也要一天的時間。”
“那我們該怎麼辦?”
一個略顯纖細的聲音從衆多剛硬的聲線中突圍,傳進了於冠捷的耳中,他看向聲音的來源,想起來,她是王然。
他對這個戴眼鏡的女孩兒印象很深,在於冠捷接受副指揮的工作時,麥瑟曾詢問他是否需要一名搭檔來分擔任務量,但他委婉地拒絕了。後來於冠捷才得知,那名沒有成爲搭檔的人就是王然。
麥瑟對她的評價是“有對問題獨特的見解,有和膽量完全相反的膽識”。
現在,似乎前半句印證了麥瑟的判斷——只有王然跨越了無聊的摸索階段,把注意力投向了未來。
但於冠捷也在思索同樣的問題。面對重重詭影,他總有種“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勞”的想法。然而,事實是,他是這裡面最有頭腦的人,儘管他距離十七歲的生日還有一、兩個月。
“我想我們的防禦建設還要加快點腳步,”於冠捷想了想,把最保險的策略說了出來,“另外,男的,隨時配槍;女的…把地形摸透,別找不到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