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東陽臥在牀上,頭倚靠着屈着的胳膊,眼睛中的眼球好像釘住了,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並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喂,你已經看着這個位置看了半小時了,還不睡覺?” 劉鵬飛上完了廁所,擡頭看了眼,“趕快睡吧,這種高質量的睡眠睡一天少一天。”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封建迷信更是把它推到了一個更高的高度。劉鵬飛算了算,刨去自己看漫畫的時間,這個時間結點上,那傢伙早就睡着了。
汪東陽毫無反應,只有眼珠細微地動動,以表示自己的察覺。
劉鵬飛被這麼一折騰,也消去了大多睡意,竟直接爬上了梯子:“那麼晚了,你不睡覺,不符合你的日常作息習慣啊!有什麼心病,讓劉醫生來幫你把把脈。”
“你在這個時候,也應該呼呼大睡的。不睡覺,還有心思來我的牀上裝心理醫生?”汪東陽終於是撇過頭,“我在想事情,你睡你的。”
“哎呀,不要那麼絕情嘛!” 劉鵬飛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仍死皮賴臉地當無證心理醫生,“什麼事?什麼事那麼困惑,我來幫你解決!”
“大事…”汪東陽乾脆重新平躺在牀上,“大事大病你能幫我解決嗎?”
“這個我擅長!”劉鵬飛更來電了。“我從小看過《神醫喜來樂》,包治百病!”
實際上就是爲了自己的好奇心,扯上喜來樂幹什麼!
“那好,”汪東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屬於他的狡黠,“明天我就跟麥瑟說,說‘劉醫生自告奮勇要跟着去勸說烏萊爾將軍成爲同盟,我自認倒黴…’”
“停停停…”劉鵬飛驚地差點從梯子山摔下去,“你說什麼?”
“逗你玩的!”汪東陽把頭扭了過去,“你去那裡估計就是去當個苦力怕的,別人頂你兩句就涼了!”
“不是…那你…”
一個半小時前,麥瑟忽然找到了汪東陽,說要帶他去見一面烏萊爾將軍,搬運物資的同時,順便可能要用得到自己的舌頭。在那時,他的驚訝程度是劉鵬飛現在的兩倍還要多。
“爲什麼帶我?”他不想“發揮”自己微弱的社交功能,“我…我不行的!”
“男人不能說不行,明天吃完早飯後跟我走。”
汪東陽無奈地彎着腰,原本就不怎麼好的心情被這麼一攪,他差點沒有用頭去撞面前的的牆壁。
“所以我現在在想,”他不斷揉着自己面部的穴位,試圖緩解一下自己大腦中的恐慌,“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劉鵬飛說,“你要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教你:如果形勢對你有利,就趕快附和;如果形式不利,向中立的方向扇扇風,最好能轉移話題。看,多簡單?”
“那我分不清局勢怎麼辦?”
“分不清的話你就不要說話,打死都不說話,”劉鵬飛想了想,“或者說出你的心裡話,感人至深的那種,可以煽動情緒。
汪東陽抱着頭,悶了幾秒鐘後,開口輕聲說:“你知道我從小就不喜歡和人交流,對吧?”
“大概吧…你不已經治好了嗎?”
“沒…”他聳聳肩,“我始終不喜歡參加社交活動,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呼…我真的是害怕。”
“安啦老兄,”劉鵬飛哈哈笑着,“放輕鬆點,都是人,就是來的地方不一樣!”
他順着梯子爬了下去,“睡覺吧,要不然明天昏昏沉沉的,怎麼能打一個勝仗?“
五分鐘後,牀下便響起了鼾聲,汪東陽也逐漸沒有心思再思來想去,他直接把頭蒙進了被子裡,沉沉睡去。
這一夜,他記不清有多少次從夢裡驚醒,再從現實回到夢裡,反反覆覆,直到早上六點,他還感覺頭有點微痛,似乎暗示着,這一覺算是廢了。
天空仍然呈現着灰色,陰天不知要持續到什麼時候。當兩個小時很快過去,汪東陽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飛速跑向了地下車庫,找到了一輛車燈亮着的吉普。
“上來!”
麥瑟邊喊邊打開車窗,並扔出了一根菸頭,汪東陽看見,像這樣的菸頭地面上簡直隨處可見。
車內,仍然留有濃濃的煙味,不禁讓他剛坐下來便止不住咳嗽了兩聲。
“麥瑟,你這麼重的煙味…人家會喜歡嗎?”
“沒事,”麥瑟從身邊掏出了一個瓶子,對着周圍就噴了幾下,“過一會兒就好了。”
那是空氣清洗劑,流露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過了幾秒後,麥瑟啓動了汽車,並關上了車窗。
“有信心麼?”他歪頭看向汪東陽,隨即又把頭正了回去,“看出來了,沒信心。”
“嗯…”汪東陽沒有否認,“畢竟…我也沒有見過…”
“說實話,我在昨天評估了一遍我們能勸和的機率,”麥瑟單手握着方向盤,並向對方伸出另一隻手掌,“大概不到百分之五。”
“啊?這麼低?”汪東陽有點驚訝,“你怎麼評估的?是不是把我算上…”
“不是,”麥瑟把另一隻手放回方向盤,“烏萊爾將軍是一個非常謹慎而且保守的人,當然,這是他僅有的幾個缺點之二。如果把這個人連同着船員一起拉攏過來,亞洲至少稍微能有點着落,但是,誰會冒這麼大的風險?萬一是騙子怎麼辦?東陽,要是你,你會不會選擇與地球同盟?“
“我…”汪東陽遲疑了一會兒,“我可能會先觀望一陣子吧…”
“你這還算好的,要是我,“麥瑟苦笑了一聲,”我想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早點回家,對吧?”
汪東陽呆若木雞地點點頭。
“這也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此時,車裡的煙味淡了很多,但汪東陽仍有一種身在迷霧中的感覺,他愣了好久,才緩緩從嘴裡蹦出一個字:“啥?”
“你的某種情懷很深,和烏萊爾將軍的能碰成一對兒。”麥瑟指了指胸口,“我不會提醒你的,否則那樣你的情感就不會變得那麼純粹。”
“爲什麼…”
“別問我‘爲什麼’,我上軍校學心理學那會兒,你恐怕還只是一個細胞。”
汪東陽在車裡懵了大半個小時。直到汽車駛進濱湖,他才逐漸被停在湖上的戰艦奪取了注意力。
“這就是…”他指着窗外,被這麼一艘具有太空超現實主義的艦船吸引住了,但當汽車停下,旁邊的車門自動彈開了。
“別看了!”麥瑟推了一把汪東陽,“給我下去!”
“拿好這些文件,”他從後備箱中拿出了兩個文件袋,分出其中一個放在了汪東陽的手上,“到時候我讓你交出去就交出去,知道了吧?”
他的語氣很平和,像鄰居家的叔叔教導小孩兒。汪東陽看了看棕色的文件袋,沒發現這和平時的考試卷袋有什麼不同。
“烏萊爾·修將軍!”
麥瑟的聲音很大,即使遠隔數百米都可以被捕捉到。汪東陽看見,戰艦頂端的探頭似乎是動了動,正門處出現了一個正方形的洞,裡面,一個灰色頭髮的青年探出頭來,並朝自己這邊望了幾眼。
屏障消失了,麥瑟向裡走去,基本已經熟悉了套路,汪東陽顧不得去觀察視線中奇妙的變化了,急忙跟着登上了沙利文號。
“麥瑟先生,您的膽量我真的是敬佩,”帕克站在門口,微笑着說,“那麼多行動異常的人,都阻止不了你來我們這裡…今天將軍在,但是我必須要提醒你們,將軍的忍耐度應該快到極限了。”
他又看向汪東陽,打量着對方:“這位是…”
“哦,這位是我的…”麥瑟停頓了一秒,“我的一名手下,叫汪東陽。”
“幸會,”帕克向汪東陽微微點頭示意,並伸出了一隻手,“安迪·帕克,叫我帕克就可以。”
“我帶你們去找將軍,”他依舊是一副管家的姿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帶了些什麼,但希望你們至少能夠全身而退。”
“哈哈。”麥瑟輕快地笑過,在帕克輸入過密碼後,輕車熟路般推開了門。
這一次,烏萊爾依然在忙,他不像是艦長,更像是一名普通的維修工人,此時,他正在拿着一根針,對着一臺顯示器點來點去,而他的身邊,還站着兩名青年,應該是護衛兵。
“將軍,還在忙啊?”麥瑟很自然地說,“真是抱歉,我們先出去…”
“沒事…”烏萊爾直起了腰,把手裡地探測針放在了桌上,“我一時半會兒還解決不了這玩意兒的問題…所以你可以留給我一個快一點讓我解決的問題,好讓我繼續下去。”
“放心放心!”麥瑟仍不爲所動,“我的請求呢,我猜您應該也瞭解,所以呢…我這次沒有帶來物資,而是帶來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他把手裡的文件袋輕輕交給烏萊爾。
“將軍,你知不知道襲擊你們的是誰?”
“不清楚…”
“我從我們的總指揮那裡得到的消息,”麥瑟說,“在他們截獲過的通訊中,有過兩到三條的信息,提及過‘擊落戰艦‘並且’掉往地球‘,而且,這似乎是孟魔直接下令的。”
“什麼?”
這種言論,甚至連汪東陽聽後都感覺有些吃驚。
“據我們所知,孟魔應該是卡利亞里敵方的總指揮,很多分析我都打印了下來,塞進了文件袋中。但不管你看不看,請您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我們有同樣的敵人,或許,結盟是你我最好的選擇...”
麥瑟弓下了腰,輕聲說:“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