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殿啊……連大魔神花西爵也對你們感到忌憚。”蘇唐輕聲道:“所以,雖然我幾乎沒有和你們打過交道,也知道你們有多龐大,更瞭解八月八是一個多麼重要的位置。我怎麼都想不通,只是因爲有幾個人推薦,你們就要把這樣的擔子交給我?不怕我背叛?”
“之前有人推薦你,只是讓我們對你產生了一些好奇心,而最後一個推薦你的人……他地位在往生殿是很高的。”那黑衣人回道:“他的意見自然有說服力。”
“地位很高?到底有多高?”蘇唐道。
“這……”那黑衣人猶豫了一下:“除了總殿,還有十幾個長老,就是他了,有些事情,他甚至可以代總殿決策。”
蘇唐沉默了,他沒有繼續問,因爲知道對方不可能告訴他可供追查的任何線索,如果往生殿有這麼愚蠢的高層,早就被人挖得底朝天了。
算一算時間,那個推薦人認識了他,並有了一定了解,往生殿再做出決策,決策傳達出去,然後九月九找上門,前後怎麼也應該需要幾個月吧?幾個月之前,他見過了誰?那個推薦人潛伏在驚濤城麼?
不太象,有句話說得好,無利不起早,這種往生殿的大人物,會去驚濤城,只意味着驚濤城有驚天動地的大事,或者是奇寶。嚴格的說,驚濤城還屬於小城市,與上京城之類的城市相比,差了許多,而且他從沒聽說過驚濤城有什
蘇唐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誰。
“蘇先生,如果您感到爲難的話,不妨多思量幾天,我們不急。”那黑衣人輕聲道。
“不用想了。”蘇唐搖了搖頭:“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呢……我這個人心性淡泊,只想過得輕鬆一些,如果加入了往生殿,以後肯定要時時刻刻保持自己的僞裝,對一個個信任我、喜歡我的人說謊,不停的說謊……呵呵,只是想一想都感覺累得慌。”
那黑衣人沉默了,眼神閃爍不定,如果蘇唐用別的理由推辭,他還能接受,但蘇唐所表現出的是一種厭惡,從心底裡涌出來的厭惡。
“蘇先生,我還是過幾天再來吧。”那黑衣人道。
“不用了。”蘇唐搖了搖頭:“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
“呵……”那黑衣人笑了笑:“真遺憾。”
“是啊,真遺憾。”蘇唐淡淡應道。
“那麼,還請蘇先生注意了,博望城發生的那些事,我們可以既往不咎。”那黑衣人道:“但是,如果以後再發生些什麼,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念情面了
“總要講個因果吧?”蘇唐笑道:“在博望城,是你們的守夜人派一個殺手來害我朋友,我纔出了手,莫非……不管你們要做什麼,我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因果也是要分對錯的。”那黑衣人道:“如果你的拳頭比我們的硬,惹上了你,那是我們自討苦吃,如果我們的拳頭比你硬,這就是你以卵擊石了。
“這樣啊這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蘇唐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還請蘇先生多多保重。”那黑衣人道:“如果您改變了主意,那麼……在驚濤城天機樓掛上一籃沙菊吧,我就知道了。”
蘇唐默然,那黑衣人微微躬了躬腰,:“蘇先生,回見了。”說完,那黑衣人倒退着向小巷裡走去。
蘇唐沒有阻攔,只是擡頭看向夜空,看着那些漂浮着燈籠,一陣風兒吹過,樹梢上的葉子撲簌簌落下來,灑滿一地。
片刻,那黑衣人消失得無影無蹤,身後的氣息也離開了,蘇唐輕輕吁了一口氣。
燈籠裡都是魔蠱宗的人煉製出的‘病,?生化武器麼?他真的不敢冒險,但是,往生殿的人並不知道他的身上藏了多少秘密,所以才魯莽的過來要與他面談。
來得很容易,但想走……就不會那麼輕鬆了
至少,他要毀掉那些‘病,,對方用飛鹿城要挾他,已經讓他進退兩難了,如果有一天,往生殿的人潛入了暗月城,他又要怎麼辦?
天空中的燈籠開始向北方移動了,蘇唐眯着眼,一直到燈籠越飄越遠,再也看不到了,才輕輕籲出一口氣,沿着長街緩步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一個人突然擋住去路,驚醒了沉思中的蘇唐,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權家的新宅前。
“蘇先生,宗大哥呢?”權冠笑道:“你們不是去仙夢居了嗎?那裡的姑娘怎麼樣?漂亮不漂亮?我還以爲……你們不玩到天亮就不會回來呢。”經歷過邪君臺的事情後,權冠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蘇先生好感大增,何況蘇唐以前救過宗一葉,這一次又救了聞香,如果不是蘇唐識破了仇傑的詭計,後果不堪設想,他們都會死在邪君臺裡。
“你聽誰胡說八道的?”蘇唐道:“我和一葉只是去聽了幾首小曲。”
“我知道,去那的人都說是去聽小曲的。”權冠笑道:“說真的,仙夢居的姑娘漂亮不漂亮?”
“你自己去看。”蘇唐沒好氣的說道。
“我窮啊……先生,要不您贊助我一點?”權冠道。
“你該於嘛就於嘛去。”蘇唐道,隨後想起了什麼:“權冠,你和聞香說一聲,我有事暫時要離開飛鹿城了。”
“什麼時候回來。”權冠一愣。
“我也說不準,可能三、兩天,也可能要一個月。”蘇唐道。
“殿下明天要設宴款待萬守景家主,您應該來的,這段時間萬家幫了我們不少忙呢。”權冠道。
“以後有機會的吧。”蘇唐道。
“哦……”權冠頓了頓:“蘇先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只是要去找一個朋友。”蘇唐解釋道“對了,去給我找一匹快馬。”
權冠沒有再問,轉身離開了,等他回來時,牽着一匹棕黃色的馬兒,食物、飲水等雜物也都準備好了,放在了馬褡褳裡。
蘇唐上了馬兒,急匆匆向城外馳去。
黎明時分,蘇唐已趕到一座院堡前,堡門前幾個武士聽到馬蹄聲,擋在門前,沉聲喝道:“來者止步”
“我找方以哲,他在不在?”蘇唐一邊問一邊從馬背上跳下來。
“你是什麼人?敢直呼我們社首的名字?”一個領頭的武士皺眉道。
“我……”蘇唐不由揉了揉鼻子:“我叫蘇老三,他告訴過你們吧?”當時和方以哲定下的暗語就是這個,蘇唐當然不願意,屢次要改,但方以哲的態度很堅決,要麼你就別來找我,要麼就是蘇老三。
蘇唐知道,方以哲在用這種方法報復他,不過這個時候,只能暫且忍耐,除非他想殺進去。
幾個武士一聽是蘇老三,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那爲首的武士道:“請跟我來。”
那爲首的武士口氣變得非常客氣,顯然,方以哲已經交代下來了。
蘇唐跟着那爲首的武士向堡內走去,穿過主堡,一直走進後院,那爲首的武士道:“先生,您在這裡先等一下,我去通報一聲。”
“好的。”蘇唐點了點頭。
那爲首的武士走到正房前,伸手敲響了房門,片刻,裡面傳來方以哲不悅的聲音:“誰啊?”
“是我,大人。”雖然現在方以哲是什麼都看不到,但那爲首的武士習慣性的彎了彎腰,還陪出笑臉:“是蘇老三蘇先生來了。”
房間裡的方以哲沉默了片刻,回道:“先等一下。”
一會兒,房間裡亮起了燈火,接着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衣衫不太齊整的女子匆匆從裡面走出來,瞟了蘇唐一眼,離開了院子。
“讓他進來。”方以哲在房間內說道。
“蘇先生,請。”那爲首的武士說道。
蘇唐緩步走進正房,穿着素衣的方以哲端坐在靠椅上,看到蘇唐,露出很含蓄的微笑:“蘇先生來了,請坐。”
蘇唐笑了笑,坐在另一側靠椅上。
方以哲對門外那個爲首的武士說道:“沒你的事了,把門關上,然後出去吧,對了,這段時間,任何人不許進這個院子,明白?”
“明白、明白。”那爲首的武士連連稱是,隨後關上了房門。
片刻,確定那爲首的武士已經離開了,方以哲如觸電般從靠椅上跳起來,剛纔的矜持和含蓄都不翼而飛,臉上的肌肉在顫動着:“蘇唐,你還有臉來找我?”
“堂堂的社首,有話好好說,那麼激動做什麼。”蘇唐笑道。
“激動?我也不想太過激動”方以哲叫道:“可你知道不知道,你給我找了多少麻煩?如果不是我及時應變,早就被擒到總社問罪了”
“那不可能。”蘇唐道;“他們想問你的罪,首先得問過我答應不答應。
方以哲突然頓住了,他想起了過去和習小茹等人相識,然後又與路飛霞相戀的日子,蘇唐這句話不是隨便說的,如果他真的被總社擒去問罪,蘇唐無論如何都會來救他,他相信。
方以哲的氣勢被瓦解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跌坐在靠椅上,有氣無力的說道:“說吧,您蘇先生親自登門,又要我做什麼?”
“寶藍和梅妃怎麼還沒回來?”蘇唐問道。
“這件事可是能捅破天的,哪有這麼輕鬆?”方以哲苦笑道。
“據我所知,藏劍閣的幾位長老都自願被髮配出去了,只剩下一些教習,現在又不是開講的時間,很難麼?”蘇唐不解的問道。
“那些教習倒是不足爲慮,但藏劍閣裡還有一位深不可測的劍老。”方以哲道:“我們在打藏劍閣的主意,肯定會驚動他,而且寶藍和梅妃都是你親近的人,萬一她們有損,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你?說實話,我一直在等機會,真的不敢輕舉妄動。”
“劍老?我記得他……”蘇唐皺眉思索起來。
“蘇唐,你不是說……已經把藏劍閣裡所有的靈訣都記下來了麼?”方以哲又道:“那我們何必去動藏劍閣呢?你來說,我找人來記,把靈訣全部復錄一遍就完事了。”
“那你還是殺了我吧。”蘇唐道:“成千上萬本靈訣,你讓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就算在這裡說上一年,也未必能說得完。”
“有那麼多靈訣?”方以哲很吃驚。
“廢話如果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我早就在千奇峰另建一座藏劍閣了。”蘇唐道,隨後突然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把靈訣都記下來了?”
“你告訴我的啊。”方以哲滿臉都是納悶,似乎在奇怪蘇唐爲什麼會問這樣的白癡問題。
“小方啊小方,你把我當成老糊塗了?我能把所有的靈訣記下來,難道就記不清是不是對你說過?”蘇唐撇嘴道:“我知道,你肯定是發現梅妃心思很單純,沒少試探她吧?”
“呵呵呵……”方以哲不好意思的笑了,隨後端起茶杯:“喝茶、喝茶,上好的蓬山茶呢。”
“好奇心太過濃重不是好事,會帶來災禍的,說說吧,你都知道我什麼了?”蘇唐沒好氣的說道。
“蘇先生是個仁善、守道義的好人,坦坦蕩蕩、光明磊落,講實力,天底下比你強的人很多,講心地,世間再不會有誰能超過你了。”方以哲一邊忍着笑一邊說道。
這就是他在梅妃心目中的形象?蘇唐有些尷尬,也有些臉紅,隨後轉移了話題:“我有辦法對付那個劍老了。”
“怎麼?你要親自出手?”方以哲問道。
“我怎麼能出手?”蘇唐苦笑道:“雖然我已晉升爲大祖,憑一己之力便能鎮壓住整個藏劍閣,但……劍老對我不錯,我在藏劍閣裡苦修的時候,一直是劍老在暗中照顧我,所以我纔會讓寶藍和梅妃來找你,這件事我不能插手。
噗……咳咳咳……方以哲先是噴出一口茶水,隨後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半天才穩住:“你……你說什麼?你已經晉升爲大祖了?”最後一句話,方以哲已徹底變了調。
“是啊。”蘇唐漫應道。
方以哲愣怔了良久,猛地一拍大腿:“怪不得……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麼?”蘇唐奇道。
“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你有些變了。”方以哲露出苦笑:“變得比以前俊俏得多,臉上的皮膚不但變白了,而且很水嫩,好像透明的一樣,原來……原來你已經達到了脫胎換骨之境……”
“俊俏?水嫩?你這是在恭維我麼?”
“唉……”方以哲自動忽略了蘇唐的反問,因爲他滿肚子都是話,卻不知道首先該說什麼,頓了頓:“你是怎麼晉升的?寶藍和梅妃來找我的時候,你還沒有晉升吧?否則她們絕對是瞞不住的。”
“前些天我去了邪君臺,機緣巧合吧,在生死關頭,突然領悟了一些事情。”蘇唐含含糊糊的說道。
“難道……一定在生死關頭,才能悟出些什麼嗎……”方以哲呆呆的說道
“你這話……聞香也說過,真擔心你們犯糊塗,故意以身冒險”蘇唐皺着眉頭說道。
“你都晉升爲大祖了啊……”方以哲吃力的說道,這才一年多,蘇唐竟然成爲了大修行者,他真的震驚到了極點。
“呵呵如果你連我都沒辦法接受,等你看到了小賀,回來之後可能就要自盡了,於脆了此殘生。”蘇唐道。
“小賀?那個小賀……進境比你還要快?”方以哲叫道。
“當然比我快,他比我小了五、六歲呢,卻先我一步晉升爲大祖。”蘇唐道。
方以哲呆若木雞,他以爲蘇唐這樣的已經是怪物了,沒想到還有比蘇唐更怪的。
“好了,說說劍老的事。”蘇唐道。
方以哲身形抖了抖,恢復了清醒:“你剛纔說有辦法?是什麼辦法?”
“用魔蠱宗唐仁引他出來。”蘇唐道。
“魔蠱宗唐仁……魔蠱宗唐仁……每次聽到這個,我都想殺了你”方以哲咬牙切齒的說道。
“想殺我?難啊估計你今生是沒什麼希望了。”蘇唐笑道。
“別亂開玩笑了。”方以哲道:“怎麼用魔蠱宗唐仁引他出來?”
“這就是我感到內疚的地方。”蘇唐道:“藏劍閣的幾位長老,還有劍老,都把我當成魔蠱宗的可塑之才,一心一意要栽培我,你可以這樣,見到劍老時無意中提起,你已經發現了唐仁那個叛徒,而且也發現唐仁受了傷,你派人去追殺唐仁了,用不了幾天,就會傳來好消息。以劍老對我的關注……聽到這個消息應該會離開藏劍閣的,如此你們就有機會了。”
“你肯定他會離開藏劍閣去幫你?”方以哲有些狐疑。
“差不多吧,他們都認爲我是天才,能光大魔蠱宗。”蘇唐想了想:“知道我命在旦夕,不會無動於衷的。”
“你當然是天才,年紀輕輕便晉升爲大祖,連你都不是,這世間也就沒有天才了。”宗一葉嘆道。
“對了,我問你一件事。”蘇唐的臉色變得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