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這場大雪不知何時才能停下,我騎在馬上,裹着厚實的白狐披風, 繼續遙望着前方, 向西前行。
伸進懷中, 將一個刻有“忠”字的兵符拿了出來。因爲還有溫度, 落在上面的小雪花立時融化成水。
我承認, 在與沈俊卿這些時日的周旋中,讓我有些心力疲憊,對於他這樣狡猾又善於拆穿旁人心裡所想的人, 如果讓他認爲我是愛着他的,不能表現的如一般女子那樣拈酸吃醋, 也不能表現地奢妒無常, 只能讓他認爲我的不在乎其實是因爲太在乎。
讓他認爲我愛着她, 可以爲他做一切,這樣也會放下對我的堤防, 而他與我一般,又想方設法讓我認爲他也愛着我。
相愛的人,不是該爲對方做任何事麼?那麼我就可以調動雲家的勢力幫他了?
不過,最終我還是得到了我想得到了,容國王爺的兵符。
可是……狡猾如他, 真的會把兵符放在自己貼身的地方麼?抑或只是一個障眼法?
我似乎進展地有些順利了。
——只要你開口, 我什麼都給你。
空茫的天地間, 唯有這一片刺目的白色, 不知爲何, 沈俊卿清淡的聲線如利刃一樣再次穿透我的耳膜。
我努力甩甩頭,希望將這時不時在我耳邊迴旋的聲音甩掉。
“我曾說過……無論你要什麼, 只要你開口,我都給你,可……爲什麼,你不信我?”
這次聲音清晰可變,不似從我腦海中冒出的聲響,我看着突然站在我面前的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纖長的睫毛上染了一層白色,顯得越發清俊無雙。我沒料到沈俊卿會意外地出現在這裡,更沒料到……其實我的所作所爲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呵……”白色的霧氣從沈俊卿的口中吐出,氤氳的容顏似乎離我很遠,可是我依舊看得清他脣角那抹嘲諷的笑容,“我剛告訴我自己,如果我在這條出城的必經之路等不到你,那麼一切都是真的。可惜……”
豁然擡眼,沈俊卿死死地盯着我。
“我騙了你又怎樣?曾經你都認爲我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與你歡好的人,那麼如今我又這樣做了,又有什麼意外的。”我冷冷道。裹了裹披風,順手將沈俊卿的兵符扔在了雪地裡,“如果在此處見到你,那麼你一直也未曾信任過我,這兵符想來也是你早準備好的吧。”
沈俊卿俯身撿起那塊刻有“忠”字的兵符,道:“你拿它要做什麼?調動我的部下去騷擾尨戎族或姬瑢的領域,挑起戰爭,再發兵不前,這樣皇上一定會認爲我有反心,是這樣麼?”沈俊卿朝後面望了望,“這條路不是去找姬瑢,而是去尨戎族,看來我幾乎是猜對了!”
“沈俊卿,你何必還與我說這麼多,我假意你也並非真心,接近我,還不是爲了覬覦雲家的勢力?”
“覬覦?”沈俊卿突然笑了起來,“我倒希望你不姓雲!”
不想在與沈俊卿糾纏,我道:“兵符已經還給你了,麻煩你讓開。”
沈俊卿又嘆了嘆氣低聲道:“我說過,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既然想要這個兵符我就給你好了……你大可不必……”
“不用!”沈俊卿曾拿出一個假兵符騙了雲斐,也同樣可以騙我。
“那……”
“此生別過!”我提起馬繮繩,繼續前行。
眼前繼續是蒼茫地一片白,沒有那抹挺拔的身影。
我想……雖然我騙他騙的徹底,可我們依舊是兩不相欠,因爲我是用我最寶貴的東西換回的。
無論是身體,還是……別的什麼。
有些事情我可以欺騙任何人,包括沈俊卿,可是……唯獨我騙不了自己,不然爲何那一年我跳崖,我的腦海中迴旋的是一個人的臉,爲何我昏迷不醒差點命隕時,我叫的是那個人的名字,爲何在一個個的午夜流轉間,我夢見的是他的身影。
爲什麼?
而且……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俊卿,俊卿,畫淺可以那樣親暱的叫你,可是我從來沒有過,但是在難過到無處宣泄的時候,我又默默地叫了多少遍,無聲叫了你多少遍。
有多少次,看着你對我溫柔的模樣,我幾乎要分不清那虛虛實實的感情。
差一點就要真的相信你,可我又分明知道那是一處佈滿荊棘的陷阱。
不如……就讓我們此生別過吧。
不看不聽不想也不念。
“清兒——”遠處迴盪起沈俊卿沙啞的叫喊。
我的手緊緊握着馬繮繩,強迫自己不去回頭。
“清兒——別走——”
怎麼辦,我真的不想走了。
“相信我一次——”
怎麼辦,我真的想相信他一次,也許他是喜歡我,他接近我不帶有目的,他對我好對我溫柔,只是……只是因爲喜歡!
閉上雙目,我突然想起了沈俊卿爲畫淺帶“錦繡”時的樣子,我記得在平王府時,他親口對我說過要將這對錦繡帶着自己深愛女子耳垂上,那個人,不是我!
我痛苦地抹掉眼淚,伸手揚起馬鞭,在馬後臀上狠狠抽了一下。霎時冷風灌進我的衣袍中,似乎也冰凍我那顆快要融化的心。
沈俊卿在說什麼我聽不到了。
——我又回到歡快美麗的分割線——
一個月後,戈美亞,尨戎族的王都,不得不承認,沈俊遲騙了我。我記得他曾說過尨戎族的女人姿容姣好,尨戎族的男人體格健碩。可是這分明是假的。尨戎族的女人是長的好看,可是尨戎族的男人並不是像沈俊遲說的那樣都是身材魁梧,有相當一部人男人身材挺秀,面容精緻,再加之尨戎族貼身很顯身材的服飾,受過教育的平民舉手投足都具備容國貴族纔能有的氣質。
相對於尨戎族的人來說,我的臉簡直就是一個平面,塌鼻樑凸眼睛,本來很白皙的皮膚可是和尨戎族的人一比那叫一個黑煤球。
“痛……”這幾天眼睛明顯不適,時常眼睛疼痛,流眼淚。
因爲一直流着眼淚,我不能繼續走路,只能憑感覺走到路邊,可一步小心踩住了一個人。
“對不起……”我一邊抹着眼淚,一邊低頭道歉。
“你不舒服?”對方是個男人,聲音很低沉,因爲說的是尨戎族語,而我對於尨戎族語還是個半吊子,所以反映了好半天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我連忙擺手,終於找到了懷中的手帕,擦了擦眼角,道:“沒什麼,眼睛眯了沙子。”
“要不要看醫生?”男人又道。
“不用,現在已經好了,謝謝!”我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眨眼,又眨了眨眼。
琥珀色的瞳仁,同色系的髮色,典型的尨戎族貴族,他一直襬着一副貴族式的笑容望着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認識我了?”
男人笑道:“我不記得我認識黑眼睛的容國人!”
我“啊”了一聲,慌張地低下了頭,看來剛纔我揉眼睛的時候,把那琥珀色的小圓片揉出來了。我朝自己身上望了望。
“你是不是在找這個?”男人朝我走近一步,脫下了手套,露出白皙修長的手指,伸出手掠過我鬢間的髮絲,食指和中指之間就夾着那個小圓片。
我道了聲謝,膽戰心驚地接過那個小圓片,要知道這個小圓片曾是容國運用在軍事上來對付尨戎族的。容國有個奇人,發明了這個小圓片西,讓容國的士兵帶上它,假冒尨戎族的人,爲此尨戎族的人沒少吃過敗仗。
所以,眼前這個尨戎族貴族,有捍衛族人的義務與權力,不知他可會把我當做細作抓起來。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男人道:“我們尨戎族的勇士從來不對老弱婦孺下手。”
突然想到了容國中尨戎族小孩女人男人的命運,我心裡十分慚愧,正準備再說什麼的時候,男人收了收下頜,低聲道:“再見,容國女孩!”
我輕輕咦了一聲,要說,今年我已經二十好幾了,老女人還差不多。
我來到王都一個客棧,很快找到了和我接洽生意的尨戎族人。
我原想着和我接洽生意的人一定又是個中年男子,沒想到是一個極風情的女人。她早年喪夫,帶着兩個孩子,不過在尨戎族女人出來做事是很正常的,但像她這樣做的這樣好的少有。
女人叫索娜,索娜做的寶石生意,王宮大部分的裝飾寶石都來自索娜這裡,而我找到索娜,亦是想能帶着尨戎族沒有的翡翠進入王宮。
索娜是個很能幹很精明的人,卻沒有大多數生意人的奸詐和銅臭氣,看過我的翡翠的之後,她就將翡翠帶進了王宮,因爲尨戎族沒有翡翠,所以這種稀世珍貴的寶石他們很看重,索娜毫無保留地說了我這裡還有,於是在索娜的引薦下,我順利地進入了尨戎族的王都王宮——可克塔千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