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直在一起,他陪着敏秋在國外治療,他在等着敏秋甦醒的那一天,晚秋,他若回來,就是對不住敏秋替他擋的那一槍,除非,是敏秋醒了。”
她的淚一下子汪洋了起來,“沙逸軒,你的意思是說他原本是想要回來的,可是因爲敏秋醒不了,所以,他回不來,是不是?”
沙逸軒艱難的點了點頭,道:“算是吧。”
“好,那你告訴他,我只要他見我一面即可,因爲這是他的承諾,他答應過我的三年的相約,如果他不來,那麼,我會死,只是見一面而已,他來了,我見了,我會放他離開,放他回到敏秋的身邊,從此,再不打擾他們。”
誰人有誰人的固執,雖然沙逸軒說得好象合情合理,可她就是不相信冷慕洵會那麼無情的不來見她。
三年前他竟然連退路都替她想好了,這樣的男人不可能心裡沒有她的。
若是有,那也不必一定要在一起,只要彼此都知彼此還好,那便足矣,這便是她此時的想往,一定要見一面,只此而已,她不貪求。
她徐徐走在馬路上,沙逸軒只好開着車子跟在她的身後,也不知道她這是要去哪裡,他有些着急,手中的手機已經不知道被他轉了多少圈了,煩躁的吼了又吼,最終還是按捺住了打電話的衝動,誰也沒有打過去。
晚秋走得不疾不徐,她記得t市裡最高的那一棟樓的方向的,她也曾說過,若是他不來見她,那麼,她就從t市最高的那一層樓上跳下去,從此,一了百了。
那麼絕然的決心,此一刻的她什麼都忘記了,一心只有冷慕洵。
沙逸軒眼看着她停在t市最高的那棟大廈前,他皺了皺眉,這才撥打了婁千晴的電話,“千晴,你快過來,晚秋要跳樓了,就是t市最高的宏遠大廈。”
“我知道了,馬上到。”婁千晴放下電話關了煤氣爐子上的火就奔出了房間,甚至忘記了穿鞋子,雪白的腳丫在房間裡在走廊的過道里,然後又到了室外的水泥地面上,她跳上計程車就直奔宏遠大廈。
由頭至尾,沙逸軒都沒有拉過晚秋,亦是沒有勸過她,就任由她一步一個臺階的走上t市的最高點。
風汩汩的吹來,吹散了她的長髮,墨黑如緞。
沙逸軒帶着欣賞的意味看着晚秋,如果她能激將出冷慕洵,那也未嘗不可,他突然間想那一次就是他給她出的這個主意,而且一試便靈驗了。
也是那一次,冷慕洵開始與她有了郵件上的往來。
晚秋脫了鞋子,慢悠悠的走到頂樓的邊緣,她坐了上去,兩隻白皙的腳丫就那般的垂落晃動着。
她的脣角溢着笑,就是那麼安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很快的,大廈下的人潮中有人眼尖的發現了她的存在,“你們瞧,頂樓有人。”
那一聲讓人潮中的所有人下意識的全都仰起了頭,果然,一個女子飛揚着長髮坐在頂樓的邊沿上,只要她的身子輕輕向前一傾,她絕對的會掉下去。
那麼高的樓呀,掉下來的後果大家已經不敢想了。
登時,報警的報警,想辦法的想辦法,大廈下面已經亂成了一團。
晚秋卻全然不理,她似乎是在哼着一首老歌,細聽下去,象是那首《約定》。
傻子。
不知道誰是傻子呢。
“晚秋,你別傻,那個男人不會來的。”婁千晴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幸好有沙逸軒的通融,不然,她真的不可能這麼順利衝上頂樓的。
“我等他。”她就不信這樣滿城風雨了,他依然不來見她。
有一種感覺,他一直都在她的周遭,卻不明白他爲何一直不出現,她不信沙勉軒的話,那男人一定是騙她的。
“這邊……”
“不對,是這邊……”樓底下,有人疊起了巨大的海綿墊子,以防她真的跳將下去。
恍若未見,她看着高遠的天空,湛藍的天多美呀,其實,活着真好。
“晚秋,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婁千晴還在試圖勸着晚秋。
那邊,沙逸軒已拿起了手機,“姓冷的,她已經要跳樓了,我豁出一張老臉讓千晴勸了半天了,她卻根本不理,好了,是死是活我都盡力了,我要帶千晴走了,她都瘦了幾圈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處理吧。”沙逸軒說完就按斷了手機,然後快步走到婁千晴的身邊,伸手一摟,“千晴,我們走。”
“那晚秋……”
“讓他自己來,要麼要死人,要麼要活人,他自己懂得選擇,走。”
兩個人揚長而去。
微風裡,是誰的長髮還在飄揚。
空氣裡,是誰的歌聲清澈如水聲般悅耳。
沒有人敢靠向那個女子,她靜靜的坐在那裡宛若天外來客,卻是下定了絕然的決心。
阿洵,你來。
阿洵,你來吧。
又有風起,有男聲如夢一般至她身後輕輕飄來,“晚秋,過來。”
那聲音明明很輕很輕,卻帶出了幾許的霸道,讓臺階上的女子悄然回首,淚涌出,她奔向他,“阿洵……”那一刻,她覺得她的孩子氣真的做對了,如果不是孩子氣,如果不是這樣的逼着他,他又怎麼會出現呢。
她撲進了他的懷裡,嗅着夢裡熟悉的氣息,幸福的感覺縈繞周遭,淚卻不住的涌出,不曾止住……
良久,宏遠大廈下的那些海綿墊子開始被悄悄的搬走了,圍觀的人羣也在悄悄的散去,因着沙逸軒的存在,飛快趕來準備救人的警察也被悄悄的遣走了。
而隨之安靜的空間就留給了晚秋和冷慕洵。
婁千晴一直坐在車裡,一直在流着淚,不知道是爲自己,還是爲着頂樓那還在相擁的仲晚秋和冷慕洵。
“給……”一張溼巾遞到了婁千晴的面前,她想也不想的伸手接過,擦着鼻水擦着眼淚,心一下子悲涼了起來,“晚秋知道了嗎?”
“沒。”
“那現在呢?”
“應該知道了吧。”沙逸軒轉着方向盤,說着這話的時候有點滄桑感,可是心底涌起更多的是一份輕鬆,冷慕洵終於肯出來了,那他也不必再費力的替他隱瞞了。
婁千晴沒有在說什麼,只是安靜的坐在車裡望着車窗外不住倒過的人潮,半晌,她道:“停車。”
“千晴,這四三不靠的地兒,不讓停車。”沙逸軒硬是擠出笑意小心翼翼的說道。
“停車。”簡單兩個字,音量卻調高了八度,高的讓即使是身經百戰的沙逸軒也震了一下,卻兀自還堅持着,“千晴,跟我回家吧。”
以爲她會迴應他,可是沒有,婁千晴居然就在大馬路上打開了正疾速行駛的車門,呼呼的風剎那間吹進來,沙逸軒一邊緩下車速怕她做傻事一邊急忙道:“千晴,前面能停的地方我一定停車,你別下去,這兒危險。”車前車後都是車,數不盡的車,她這樣跳下去若是被後面的車一下子碾過來,她非死既傷。
“停車。”婁千晴的忍耐度已經到了極限,她這是第三次讓沙逸軒停車了,剛剛不是沒有路過可停車的位置,是他根本不給她停車,於是,她火大了。
沙逸軒真的不敢不停了,即使是在馬路中央,即使是在不住有車駛過的地方也不敢不停了,一踩剎車,車子向前慣性的衝了一小段距離然後晃悠悠的停下,可還沒停穩,“嘭”的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就震得沙逸軒的耳鼓響起了陣陣迴音,就在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車後那個撞上了他車屁股的車的時候,那邊婁千晴已經一不做二不休的飛快下車,然後擡腿直接走人。
她高挑修長的身形先是穿梭在車水馬龍裡,隨後,淹沒在不遠處的人潮中,讓坐在車裡的沙逸軒甚至連去追她的機會也沒有,因爲,他一下車就被身後那部車的車主給一把扯住了,“你丫的是怎麼開車的?”
“……”
他錯了,堂堂一個大師長就這樣的乖乖的站在馬路上任人數落痛罵,他忽的開始慶幸自己沒有穿軍裝沒有開他那部拉風的軍牌車出來了,也幸好早上是去接仲晚秋,不然,他現在丟臉丟到家了。
婁千晴飛快的奔走着,轉個彎,身後那因爲一場車禍而迅速連起的車龍很快就消失在她的世界裡,打了一個電話,那一晚上她窩在一個酒吧裡一直醉到不醒人事才被人拖回了住處。
天台上,晚秋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彷彿地老天荒,彷彿這世界只剩下了她和冷慕洵一般,她這才從他的懷裡微微的欠起了頭,“阿洵……”她的聲音還帶着哽咽,心底都是顫抖,剛剛衝向冷慕洵的時候她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的審視過冷慕洵,不過眸光一掃間他似乎很好,從頭到腳完好無損,此刻想起,她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擡首的那一刻,男人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沒有在看她,他的鼻樑上架着一副眼鏡,金色的鑲邊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他如夢似幻般的不真實。
可記憶裡他是不戴眼鏡的。
手指,顫抖的撫上男人的臉,指尖與他的肌膚相觸的那一剎那,她的身子一顫,“阿洵,爲什麼不見我?”委屈的女聲,只有她以死相逼他纔會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