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陣陣松濤聲,夜色中,本來清風明月頗有詩意,但一行四人卻都毛骨悚然。因爲雖然月光皎潔,卻根本感覺不到一絲清風的存在,那這松濤之聲從何而來?
阿六在一旁顫抖着誦起了《金剛經》,說也奇怪,那松濤之聲瞬即就消失了。衆人一見,雖然不會和阿六一樣背誦《金剛經》,卻也開始幾乎異口同聲地念起了“阿彌陀佛”。
過了一會兒,衆人才漸漸平靜了下來。趙義明停下了筆,開始詢問打開公主墓棺槨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三個人對望了幾下,誰都不想提起那可怕的一幕。當趙義明把目光停留在阿六身上時,許生明和劉一鳴也死死地盯着阿六看着。阿六這纔沒辦法,祥細地對着趙義明說起了在公主墓地宮中分別打開兩具石棺的情景。
“牡丹花開,極致而衰?”趙義明聽到阿六說出這八個字後,不由得跟着唸了一遍。
劉一鳴這時插嘴道:“我在文物管理所時,聽說過乾陵周圍有十七處陪葬陵墓,分別埋葬着二太子、三王、四公主、八大臣。而且奇怪的是,這些陪葬墓的主人,除了大臣外,太子、親王、公主死時都很年輕,或者這棺槨上這八字就是說那義陽公主是芳年早逝的意思吧。”
趙義明聽後覺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下意識地在筆記本上記下了這八個字。
劉一鳴繼續說道:“我們眼前的這道深溝,應該就是‘黃巢溝’。當年黃巢義軍攻破長安,曾明目張膽地想要盜掘乾陵,動用他的四十萬農民軍,在乾陵上挖了一道40多米深的溝,也沒找到乾陵地宮。最後因唐王朝組織力量圍剿,而不得不終止對乾陵的盜掘撤出長安。”
許生明這時突然冒出了一句:“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趙義明帶着驚訝和讚許的目光盯着許生明,旁邊的阿六趕忙插嘴笑道:“趙總,你不要聽這小子胡扯,他哪懂得這些啊?前些日子,傳出張藝謀要拍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裡面聚集了大批明星,他是周杰倫的粉絲,所以關注宣傳才知道了這首黃巢作的詩。”
四人皆笑了起來,氣氛已經不顯得那麼緊張。
趙義明轉向劉一鳴問道:“這首詩應該是描寫的菊花吧?但爲什麼公主墓裡出現的銘刻卻是牡丹呢?”
劉一鳴略一思索,似有所悟:“據我瞭解,隋唐以來,牡丹被世人奉爲百花之首。據說有一年長安大雪紛飛,武則天飲酒作詩,乘興醉筆寫下詔書:“明朝游上苑,火速報春知。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由於武則天爲女皇,真命天子,也能節制天下神明,因此百花不得不奉聖旨,連夜開放。唯獨牡丹不違時令,閉蕊不開。武則天盛怒之下,將牡丹貶出長安,發配洛陽,並施以火刑,不想就此更有了牡丹中的極品“焦骨牡丹”。”
趙義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唐代以牡丹爲國花,那公主墓中有牡丹之字並不奇怪,可能是象徵尊貴。”
遠處突然傳來了幾聲狼嚎叫,四人面面相覷,按理說乾陵上本沒狼的蹤跡,何來狼嚎?可耳內卻聽聽真真切切,在這月圓之夜,狼嚎之時,四人都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感。
月亮似乎分外明亮起來,圍坐一起的四個人,都能清晰地看清楚對方的面目。許生明對着劉一鳴不解地問道:“老戰友,你笑什麼?”
劉一鳴更顯得不解:“我哪有笑啊?”
突然,趙義明和許生明還有阿六,同時發出了恐怖的叫聲:“牡丹!”
卻見皎潔的月色下,劉一鳴不再言語,席地而坐,面上似笑非笑,頭上冒出了一朵牡丹,雙眼卻驚恐地看着其他三個人,不明白他們爲什麼以這樣的眼神盯着他。
另個三人再也說不出話來,卻見劉一鳴頭上的牡丹花正以驚人的速度在長大,而劉一鳴的眼窩卻漸漸凹陷了下去,露出兩個黑森森的眼洞。劉一鳴的臉頰也在迅速塌下去,不一會兒,頸部以下仍是一個完整的身體,絲毫不見受損,頸部以上卻成了一個白森森的骷髏。
骷髏上面卻頂着一朵盛開的牡丹,嬌豔欲滴,雖然是在夜間,卻在月光下也不可思議地能看得分明牡丹的血紅。
空氣似乎凝固了,其他三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死神已經降臨,三人心裡都開始明白“牡丹花開,極致而衰”這八個可怕的字的真正含義。
下一個會是誰?三個相視無言。阿六突然一陣恐懼,脊背上冒出了冷汗,慘叫了一聲:“打開棺槨,第二個接觸到夜明珠的就是我了。”
話音未落,趙義明和許生明已經看到阿六同樣安靜了下來,臉上的神情似笑而笑,一朵小小的牡丹花也從他頭頂冒了出來。趙義明嚇得一聲慘叫,手中的筆記本隨着手的痙攣也飛了出去,不知掉在了什麼地方。
就是阿六頭頂的牡丹花越開越盛之際,趙義明驚恐的心中卻有着一絲疑惑,不知許生明爲何如此淡定,沒發出一點動靜。轉頭看去,只見許生明也面帶微笑,頭頂同樣盛開了一朵牡丹花。
這時的趙義明已經喪魂落魄,內心的恐懼無法言喻。眼睜睜地看着眼前三具坐着的屍體頸上部慘白的骷髏頂上分別盛開着三朵一模一樣盛開到了極致的血紅的牡丹,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遊離了自己的身體。
過了良久,趙義明似乎恢復了一絲知覺,心中又存着了一絲僥倖,莫非只有進入墓室之人才會遭遇如此可怕的不測?
天邊已經漸漸露出了一絲曙光,趙義明心內稍始安寧,也能看得清周邊的事物了。
讓他奇怪的是,夜裡四個人所見的深深的“黃巢溝”根本不存在,自己仍是坐在義陽公主墓邊上,而四周竟然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地。右前方一棵粗大的說不出名的樹,可以清晰地看見,自己受到驚嚇下意識甩掉的筆記本正卡在高高的樹叉之間,而樹叉上方則是一大片茂密的樹葉。
從墓室中盜掘來的珠寶因袋口都已經不知什麼原因漸漸散開而慢慢滾落在地,更讓他恐懼的是那些珠寶,不知是因爲地勢利低的緣故還是其他什麼看不見的力量,竟然都滾進了自己指派三個手下掘開的盜墓地道內。
趙義明掙扎着慢慢站起,再也顧不得什麼稀世古董,只想快點遠離這恐怖的一切,離開這個邪惡之地。
當他搖搖晃晃地掙扎着站起時,天已經開始下起了雨。冰涼的雨水撲打着臉頰,反而讓極度恐懼中的趙義明頭腦清醒了起來。
趙義明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十多米遠,不敢再回頭看一眼頭頂盛開着牡丹花的同伴的屍身。
雨水順着額頭滴進了趙義明的雙眼,讓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下山之路。趙義明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抹了一把讓他極感不舒服的眼中的雨水。
當他重新睜開眼,剛想放下右手離開時,卻鬼使神差地摸向了自己的頭頂。
那一刻,趙義明徹底崩潰,因爲他摸到了頭頂似乎有一團軟綿綿的東西,手感告訴他,那象是一朵花朵的形狀。
不遠處的山坡上,雨水的沖刷,一團泥漿正緩緩而有力地流下,不可抗拒地衝刷着地面的一切。
當天空放晴時,西蘭公路上又熱鬧了起來,大量的車流涌向乾陵,一撥撥的遊客蜂擁而至。
一切都恢復了平靜,似乎什麼都沒發生,只有山坡某地一灘被雨水沖刷下的泥沙覆蓋了一大片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