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雪和文舉挑着兩桶魚,來到了遼宮的御膳房,到了御膳房,文舉又把剛纔那一番話向總管說了一遍。總管聽完後,向那些切菜的、操勺的、炒肉的幾位廚子介紹道:“你們看看,杜大叔可真有福氣,不僅生得個玉樹臨風的兒子,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呢!”
這一介紹,幾位廚子都熱情地過來和澄雪打招呼,爭着和她閒聊,問這問那,澄雪不大會撒謊,文舉都一一替她圓了過去。
見文舉和這些廚子海闊天空地說個滔滔不絕,澄雪感到宗英一家人跟他們混得挺熟的,在宮內的人緣也挺不錯,看來要打聽那史館的所在應該不難。
聊了一陣,澄雪從那總管的口中得知,史館原來就在御雄殿內。她正要繼續追問御雄殿在什麼地方,忽然門外跑進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頭髮蓬亂,發上插着一枝金釵,一入門就大聲叫嚷道:“快來人,我要吃糖葫蘆,我要吃糖葫蘆,你們快點給我做糖葫蘆!”
澄雪擡眼望去,只見那婦女身上的服飾極其華麗,可臉上全是污垢,一邊叫着一邊咧嘴歡笑:“侯總管,快,快給我拿糖葫蘆來,我要吃糖葫蘆,糖葫蘆很好吃的呢!”
澄雪瞧她的神情模樣,不太像正常人,文舉小聲地解釋着:“她是古兒太妃,以前是天慶樑王的妃子,蕭太后的侄女,後來天慶樑王染病去世,八部作亂,要將蕭太后和一班妃子殉葬,她年紀最小,就被嚇傻了,從此瘋瘋癲癲……”
總管似乎已經見慣不怪,迎上前去施了一禮,道:“太妃娘娘,您又想吃冰糖葫蘆啦?小的這就給您呈上。”命人去將冰糖葫蘆拿過來。
“嘻嘻,好呀好呀!”古兒太妃傻笑道,又睜着一對大眼看了看澄雪,突然驚叫一聲:“你、你……你是小花姐姐?你終於回來啦!”
澄雪一愣,古兒太妃高興得手舞足蹈,上前拉扯着她的衣袖,歡喜道:“小花姐姐,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看我的!你果然沒有騙我!”又向四周看了看,奇道:“還有小草姐姐呢?她在哪裡呀?她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澄雪不明所以:“什……什麼?”
“就是那個穿着紫色衣服的姐姐!”古兒太妃道:“那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穿的是黃色的衣服,小草姐姐穿的是紫色的衣服,你忘記了嗎?還有,小草姐姐喜歡吃冰糖葫蘆,她還把冰糖葫蘆分給我吃,冰糖葫蘆真好吃!”
澄雪被她弄糊塗了:“什麼小花、小草?什麼冰糖葫蘆?我們什麼時候見過面了?”
古兒太妃也急了:“啊,小花姐姐,你忘記我了嗎?你跟我來!”說着,拉起澄雪便往外跑。
二人出了御膳房,一路往西北邊的長廊跑去,繞過數處庭院,來到一座宮殿中,擡頭一望,正是那御雄殿。
古兒太妃又領着她穿過一條花徑,只見四周栽滿各式各樣的奇花異草,又建有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心想這裡的佈置竟有南朝之美。再走數丈,前方有一個小瀑布,傾入一個大池塘中,池塘上都是潔白無瑕的荷花。
“就是在這裡!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個白荷池,難道你都忘記了嗎?”古爾太妃嘰嘰咕咕地說着笑着,一會兒說小花和小草救了她的命,一會兒又說小草帶她去吃冰糖葫蘆……
澄雪見她眼神渙散,語無倫次,便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但這傻太妃誤打誤撞,竟把自己帶到了御雄殿來,倒是幫她省了好多功夫。
古兒太妃又不斷問着:“小花姐姐,你快告訴我,小草姐姐到底在哪裡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呀?這些年來,我好想她啊。”
澄雪靈機一動,順着她的瘋話,說道:“哦,這個小草姐姐嘛……她其實也跟着我一起來了,不過她想給你一個……一個驚喜,所以她躲起來了。不如,我們分開去找她,好不好?”她一心想着去史館找書,只好儘快擺脫這傻太妃。
古兒太妃一聽小草姐姐也來了,高興壞了:“哎呀,原來她躲起來啦?哈哈,好,我馬上去找她,找到她,我再把宮女的服裝借給她……哈哈,哈哈……”一邊說着,一邊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澄雪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也來不及多想了,忙往史館探去。
御雄殿是遼王批閱奏章處理日常政務的地方,遼王勤於政務,將寢宮也搬到此處。加之他喜歡讀書,那史館就建在寢宮旁邊。
澄雪探到史館的所在,輕身一躍,潛了進去,只見館內書海浩瀚,各種各樣的書籍應有盡有。她一排一排地翻尋,找了半個時辰,終於在二樓轉角的書架翻出一堆旅遊札記。
澄雪心中一喜:“應該是這裡了。”逐本翻去,果然看見一本《蓬萊遊日記》,忙將書取出,藏到懷裡,總算舒了口氣,沒想到這麼順利就完成了任務。
正要轉身離開,後排書架側邊有個身穿翠綠衣裳的年輕公子,原本正手捧一本兵書認真地閱讀着,他耳聰目明,一聽聲響,便問:“誰在那裡?”
澄雪一驚,心想此人果真了得,定是自己剛纔一時開心,被他聽出了吐氣之聲。當下繞過書架,準備翻窗而出。
那綠衣公子身法奇快,閃掠窗邊伸手一攔,凝眉問道:“你是哪個宮裡的?竟然擅闖史館?”
澄雪見他相貌秀雅,丰神雋朗,心想:看此人的打扮,定是遼宮裡的貴族公子,得儘快將他打發了,免得多生是非。
澄雪定一定神,說道:“我是……我是太妃宮裡的……太妃要跟我玩抓迷藏,所以我就躲在這裡了。”
“是嗎?”那公子半信半疑,忽然左手一抖衣袖,向澄雪肩頭拂去,澄雪當即俯低身子,從他袖底鑽過,哪知這公子出手奇快,澄雪剛從袖底鑽出,他右手衣袖又已襲到,澄雪左足一點,敏捷地向後躍開,那公子繼續進招,不等她雙足落地,又斜袖抖去。
澄雪空中一旋,左腳飛踢公子鼻樑,以攻爲守,那公子只得向後躍開,二人同時落地。
綠衣公子的三招攻得極其快猛,而澄雪三下閃避也十分靈動,各自心中佩服,互相望了一眼。
“我們宮中沒有這樣武藝高強的女子,敢問姑娘究竟是何人?”綠衣公子又問。
“小花姐姐!小花姐姐!”就在這時,古兒太妃跑了進來,一見澄雪,便撲到她懷裡,嚷着:“我還是找不到小草姐姐呢,你快告訴我,小草姐姐到底躲在哪裡呢?”
那公子一怔,上前向太妃微微一鞠,恭敬道:“太妃萬安。”狐疑地問:“太妃,您識得這位姑娘?”
“那當然,是我把她帶到這裡的!”古兒太妃一皺眉,斥道:“佛寶奴,你過分了,爲什麼要打我的小花姐姐?”
那公子見太妃認識這個姑娘,還說是她將這姑娘帶到這裡的,看來是一場誤會,還真以爲她倆在玩捉迷藏呢,這才放下戒備,道:“原來,是太妃宮裡的人呀。”
古兒太妃扁嘴嗔道:“佛寶奴,你隨便動手是不好的,快來給小花姐姐道歉!”
那公子看起來十分尊重這位傻太妃,淡然一笑,竟依言照做,上前對着澄雪彬彬一禮,說:“小花姐姐,剛纔是我冒昧了,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澄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那公子道歉後,便轉身離開了。
“哈哈,我這小孫子最聽我話了。”古兒太妃笑道:“小花姐姐,你別怪他。走,咱們去找小草姐姐吧。”
澄雪見那人出手不凡,武藝不低,已猜到幾分,心道:古兒太妃是天慶樑王的妃子,可天慶樑王的后妃中,只有皇后蕭氏有孩子,蕭氏之子早亡,只留下一個兒子,正是如今的遼國的狼主太平王……這傻太妃說的孫子,該不會就是太平王吧?於是試探着問:“太妃,剛纔那個人真的是你孫子嗎?”
“對啊!”
“那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佛寶奴。”
澄雪沒聽說過佛寶奴,但倒是聽師父提起,太平王有漢名,名叫耶律宗峰,於是又追問:“那你的孫兒漢名叫什麼?”
“什麼漢名?我不知道,佛寶奴就是佛寶奴。”
澄雪想了想,又換了個方式問:“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叫他佛寶奴,那別人都叫他什麼呀?”
古兒太妃認真地想了想,喃喃自語道:“對了……別人叫我孫子什麼呢……我想想……他們沒有叫佛寶奴……啊,我想起了……他們叫佛寶奴爲大王!”
澄雪聞言一驚,那人果然就是太平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心想剛纔真的好險,要是被他發現自己宋人的身份,一定會被當成刺客,幸好這位太妃口口聲聲說認識自己,不然真是性命難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