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魚兒推下大樹幹,見阿翠兄妹滾下山坡受傷,又遠遠望見父親出來,怕他責罵,就縮在一棵松樹後,不敢應聲。
排風浣衣回來後,聽說了情況,急忙四處尋找。小魚兒見是母親來了,纔敢探出頭來,排風見她無恙,忙將她抱入懷中。
回到家中,小魚兒見父親面色不好,便躲在排風身後。皓南原本心急如焚,此刻見女兒平安歸來,也不知該責該罵。女兒小小年紀,平日雖說有點頑皮任性,但這些年在自己的管教之下,從不敢做出膽大妄爲之事,這次竟敢與人動手,甚至推樹傷人,實在出乎意料。
小魚兒平時最怕父親,但皓南這次卻沒有馬上責備她,而是拿出一串冰糖葫蘆,遞給了她,溫柔地說:“小魚兒,這是給你的。”
小魚兒卻不敢接,只不停地偷瞄排風,看着母親欲言又止。
皓南蹲下身來,耐心道:“小魚兒,阿翠跟我說,你打了她。但爹孃不會只聽片面之詞,我要你親口告訴我,整件事是怎麼回事。即使你真的有錯,只要能主動承認,我們就不責備你。”
小魚兒聽見爹說不會責備自己,纔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皓南聽罷,與排風對望了一眼,不禁憮然有感。原來是女兒受挑釁在先,激憤之下才有此舉動,這才鬆了口氣,循循善誘:“阿翠扔了你的陀螺,是她不對。但是,你先動手打人,你也有不對。”
小魚兒卻搖了搖頭:“阿翠的竹陀螺打敗了我的紙陀螺,我就要用木陀螺打敗她的竹陀螺;她扔了我的木陀螺,我動手打她,是爲了給木陀螺報仇。後來她聯合哥哥來打我,如果我不還手,難道就任由他們一直欺侮我嗎?”
皓南又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不顧一切地推大樹下去,有可能會讓阿翠和小剛受到很嚴重的傷,他們甚至有可能會因此丟了性命,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小魚兒一愣,她可從沒想過要了阿翠和小剛的命。如果他們死了,他們的爹孃一定會很傷心。
皓南見她眼圈微紅,臉上已有了歉疚之色,心中寬慰,接着又問:“那你想想看,有沒有其他更好的解決方法呢?”
小魚兒歪着腦袋想了想,一時也想不到。皓南摸了摸她的頭髮,進一步引導她:“如果受了欺負,你可以跟他們講道理,如果他們不願意聽,你可以回來跟爹孃說,有爹孃爲你做主。總之,先動手打人,就是不對的。”
小魚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皓南見女兒認識到錯誤,便將冰糖葫蘆塞到她手上,道:“小魚兒,爹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今天只是一時衝動。你如果想清楚了,下次就不要這麼做。”又見她的小手上滿是傷痕,身上各處也有不同的淤損,真是心疼極了,抱她起來進內清洗敷藥。
在皓南抱起她的一瞬間,小魚兒忽然又問:“爹,可是我的陀螺已經失去了,就算你們爲我作主,陀螺還是找不回來啊。”
皓南聞言一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晚上,待小魚兒入睡後,皓南和排風夫婦摘了點水果,去鄰村跟阿翠小剛的父母道歉。回來的路上,皓南思潮起伏,說道:“小魚兒本性善良,犯錯後能聽得進道理,是個好孩子。只不過,她遇事不能冷靜思考,一受欺負就馬上想着還手,這樣的性格始終不是很好。”
排風道:“想當初,這山林裡的孩童,嫌棄她不會說本地的土話,都不跟她玩耍,唯獨阿翠兄妹會找她玩。她見人家肯和她玩,便覺得是對她好,從此得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與人家分享。沒想到今日爲了一個陀螺,就爭成這樣。”
皓南嘆道:“一餐之德,睚眥之怨,無不報復,我擔心她恩怨愛恨太過分明,勝負得失太過看重,不是件好事啊。”
排風道:“小孩性兒,過了幾日,大家也就忘了,我們也別太擔心了。”
且說自從桂英從香桃山回來,佘太君總拉着她問長問短,想知道排風近況如何。無奈太君年近九十,這幾年又多病痛,不宜長途跋涉,不然定要親自前往香桃山探望她母女。桂英便說他們一切安好,讓她不要掛心,以後等排風的孩子大一些,就會回來見你的。
這天清晨,桂英正陪六娘在房裡說話,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吵嚷,桂英忙忙趕往大廳中來,只見一個身穿淺綠絳衫的中年美婦,蹙着秀美的娥眉,手執藤條,對着一白衣少年怒氣衝衝地罵着:“不肖子,你別躲着,給我過來!”
шшш▲тт kan▲¢ ○ 那少年長方臉蛋,劍眉薄脣,頗爲英俊,但身形骨瘦如柴,眼圈發黑,嘴脣發紫,精神萎靡,似有什麼不足之症。那少年長方臉蛋,劍眉薄脣,頗爲英俊,但身形骨瘦如柴,眼圈發黑,嘴脣發紫,精神萎靡,似有什麼不足之症。
這少年正是楊宗原之子楊文悅,那中年美婦便是楊宗原之妻蕭苑蘿。又見四娘和八姐將文悅護在身後,不住勸說道:“苑蘿,文悅還小,可以慢慢教,你先放下藤條,不要嚇着他啊。”
“英嬸嬸、六叔婆、奶奶、八姑婆,你們要救救我!娘要打死我啦!”文悅躲在四娘身後哭嚷着,苑蘿臉色鐵青,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大家不要再維護他了!我今天一定要殺了這個畜生!”說着,又激動地拿着藤條要抽打文悅。
桂英和六娘連忙上去拉着苑蘿,桂英問道:“苑蘿,有話慢慢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你爲何如此動氣?”
“桂英,連你也要維護他嗎?”苑蘿更是氣得火上澆油:“這個畜生,竟然學人家服食‘遇仙丹’,還和他的狐朋狗友在妓院鬧事,打傷了不少客人,此事已經傳遍整個火塘了!楊家辛辛苦苦掙回來的功名和聲望,就要毀在他的手上了。你們走開,讓我殺了這畜生,向楊家的祖先謝罪!”
苑蘿還欲打時,早被六娘奪過了藤條,她憐惜地看了看文悅,嘆道:“苑蘿啊,自從宗原去世後,你母子二人在遼國孤苦無依,太君和桂英幾番去信相勸,才求得你帶着文悅回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宗原自小沒了爹,是我們一起將他撫養大的,你若殺了他,豈不是割我們心頭上的肉嗎?再說了,楊家子孫單薄,如今只剩下他和文廣兩根苗了,你真的忍心打死他嗎?”
苑蘿瞥了文悅一眼,沒好氣地說:“這畜生哪配和他哥哥相提並論?整天只知道和一幫豬朋狗友在外面胡作妄爲,鬥毆生事,楊家的大門口,日日都有人哭着鬧着前來索賠。這樣無法無天的畜生,以後還不知要幹出多少壞事來!不如索性今日將他打死,以絕將來之患!”說罷又要去抓文悅。
桂英連忙抱住苑蘿,道:“苑蘿,你聽我說幾句話。太君對兩個孫子愛得性命也似,文悅又是太君的命根子,你若傷了他分毫,還不知太君要心疼成怎樣呢。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若是有個什麼不舒服、不自在,那你又對得起宗原,對得起楊家的列祖列宗嗎?”
苑蘿聽了這話,不覺長嘆口氣,淚如雨下。桂英扶她坐下,又說:“文悅交友不善,胡作妄爲,是因爲以前大家對他過於溺愛,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責任。文廣小時候也很調皮搗蛋,現在不也是聽話長進了許多麼?孩子犯了錯,不能一味嚴厲指責、批評、打罵,這樣只會越來越糟糕。當下最重要的是讓文悅遠離那些損友,戒除遇仙丹。我相信只要好好引導他,他一定能夠改過自新的。”
衆人都點頭贊同,紛紛替文悅講着好話,最後苑蘿也心軟了,只好對文悅道:“畜生,今日人人護持着你,替你求情,我姑且放過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來人,押他去楊家祖先靈位前,結結實實地打他二十大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