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堂會（二）
千夜宮佔地廣大，宮殿排列整齊有序。衆多殿宇之中，位於正北中央的九天殿建築恢宏，壯麗宏偉。這是千夜宮的權力中樞，五日一次的堂會便在此召開。此刻，九天殿正殿，大廳之上，寶座兩旁，已間隔着坐了幾人。
坐於左手最上側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眉發皆白，看上去一派慈祥的老人，是西堂堂主任葉。他生長於千夜宮中，對人寬厚爲人和善，已經輔佐了好幾代宮主，可以說是宮中輩分最大之人。他的下方，則是一名紅衣女子。女子一頭烏髮高高挽起，緊身的長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材，一張清秀面孔上的濃眉，帶出幾分不同於尋常女子的英氣。她便是南堂堂主其紅櫻，性格豪爽，行事利落，未退隱前是江湖中人人公認的女中豪傑。
在任葉對面，右首的第一個位置，紫衣男子悠然坐於輪椅之上，時不時的端起桌上茶杯輕抿一口，他便是東堂堂主邵炙丹。他面孔端正英挺，舉手投足間，帶着渾然天成的貴氣。
三人各做各事，沒有一人開口，偌大的大廳，一時之間只聽得到邵炙丹喝茶的聲音。
今日並非往常五日一次的堂會，而是針對何延欽謀反之後，宮中大規模的人事變動而召開的臨時堂會，由宮主、四大護法和剩餘的三位堂主共同討論，選出北堂堂主的人選。
巫燁邁入大廳，三人起身，行禮：“參見君上！”
“不用多禮。”巫燁淡淡笑道，坐到正中的寶座之上。身後跟着的卿顏倚雷，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了，只有南嘯桓一如既往，直挺着腰，面無表情的站在巫燁身旁。
三人回到各自的位置，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其紅櫻剛纔行禮之時，見到巫燁嘴角的淡淡笑容，心中一動，從其他二人的目光之中，知道對方和自己有一樣的驚詫：什麼時候，那個喜怒不定的宮主，竟然會出現這種淡定悠閒的笑容了……
巫燁掃了三人一眼，輕咳一聲，提示明顯處於愣神狀態的三人回神：“前幾日何延欽預謀叛亂之事，我就不多言了。今日在此召見你們，爲了什麼，相信大家也都清楚了。”
任葉捋着自己的鬍子，輕輕點了點頭。邵炙丹將手中茶杯放到桌上，嘩啦一聲展開手中摺扇：“自然。”
而三人之中，性子最急的其紅櫻一開口就直奔出題：“君上，北堂堂主的繼任者您心中可有人選?”
巫燁看她一眼，不答反問：“不知其堂主覺得北堂主應由何人擔當？”目光又瞟到其他二人，“邵堂主和任堂主呢？”
其紅櫻一聽這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嘴角也隱隱帶了笑意：“我推舉北堂葉建葉門主。”
果然如此，巫燁想到。
“東堂豐染塵。”邵炙丹淡淡道。
任葉看了看幾人，捋捋鬍子：“葉門主和豐門主皆是我千夜宮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認爲，兩人皆可。”
巫燁靜靜聽着，暗自思忖，他不開口，三人說完自己的回答，也不敢多言，一時之間，大廳之上，又恢復了巫燁到來之前的寂靜。
良久，巫燁開口：“我要見他們二人。”
其紅櫻愕然：“現在？”
巫燁朝她淡淡一笑，算作回答。
看到那絕美的笑容，其紅櫻只覺面上一熱，她從不知道，宮主的笑有一天會讓她失了心神。當下一愣，隨即連忙轉過臉去。
任葉對旁邊伺候的侍女輕聲說了什麼，那侍女便轉身出了大廳，將宮主召見葉建與豐染塵二人的命令傳了下去。
一盞茶過後，從門外走進兩人。前面那人，一身簡單素雅的青衫，端正英俊的面孔上，一雙長眸，溫和沉靜，讓巫燁很有好感。後面慢悠悠走來的男子一身淺灰色勁裝，腰間別着一隻酒壺，長髮並未束起，而是合着紅色的絲線編成一個個小辮，披在身後。兩人行至正中，停下來行禮：“葉建（豐染塵）參見君上！”
巫燁打量着兩人，目光掃過的同時，與腦海中的記憶作着對比。無奈暮寒仲天性性子偏冷，對權利之事極爲淡泊，宮中瑣事都由四大護法替他處理，他也落得省心，因此這相關信息可謂稀少。不過即使是少之又少的記憶，也比沒有好上不少。
就在兩人感到忐忑之時，巫燁終於開口：“其堂主和邵堂主推舉你們二人繼任北堂堂主之位。”
聽到巫燁的話，兩人的反應不盡相同。那個頭髮隨意披下的男子愣了愣，目光轉向邵炙丹，眉頭微微皺起。邵炙丹迎向對方的目光，也不說話，只是拿着手中摺扇，徑自淺笑。
“我不要！”看到對方的奸笑，豐染塵很乾脆的用三個字給予了回答。
“哦。”巫燁嘆的意味深長，轉向青衫男子，也就是葉建，問道,“你呢？”
葉建踟躕了一下，對着其紅纓行了一禮，淡淡說道：“多謝其堂主厚愛。”他頓了頓，又轉向巫燁：“只是，葉建自認……擔當不了如此重任。”
話音剛落，大廳之內幾人臉色各自變化。
而一旁的巫燁依舊靠在寶座上，手指輕輕在扶手上敲擊，心裡只覺得有趣極了：
“其堂主、邵堂主，他們都不願意，這下可該怎麼辦纔好……”
巫燁的目光掃過殿中幾人，帶着看幾分戲謔的感覺，靜靜等待下文。
大廳中一時之間陷入沉默，葉建說完之後一直避免去看其紅櫻，只是挺直的站在那裡，思索着什麼。而豐染塵，則用充滿興趣的目光開始四處掃看，完全忽視了正中坐着的巫燁。任葉眯着眼睛沉思，其紅纓看了葉建一眼後暗暗嘆了口氣，邵炙丹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視線也從豐染塵身上離開。
將所有人的舉動全部收入眼底，巫燁暗自在心中計較。
突然，其紅櫻開口：“既然葉門主不願意，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望向正中站着的葉建，“可是，北堂底下七門之中，赤木門這幾年的發展，我們大家有目共睹。葉門主剛纔的話，未免太過謙虛了。”
邵炙丹見其紅纓這樣說，臉上表情變了變：“如果君上相信邵某看人的眼光的話，沒有人比豐門主更適合北堂堂主之位！”
巫燁不語，兩人見他一直坐在旁邊靜靜聆聽，不似往常那樣冷冰冰，反而給人一種悠閒自得的感覺。剛纔一直忽略的奇異感覺又升上心頭。
見兩人都看着自己，知道這好戲還得自己推一把，巫燁慢慢開口道：“葉門主和豐門主覺得這北堂堂主之位該給誰呢？”
豐染塵聽到他點名自己，回過神來。之前一直聽說宮主爲人喜怒不定，從不關心宮內事物，今日一見，卻覺和傳聞大相徑庭。他直迎向巫燁探究的目光，咧嘴笑笑，俊朗的面孔上滿是毫不在意：“只要不是我，宮裡這麼多能人君上您隨便挑，慢慢挑，不急……”
說完話，四處看了看，又加了一句：“君上不介意的話，那個……我坐了啊……剛剛酒醒，有點暈。”
此話一出，衆人愕然，邵炙丹無奈地撫額，轉頭看向巫燁，卻見對方沒有動怒，反而饒有興趣地看着豐染塵，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就在他剛欲開口之時，沉默着的巫燁竟然笑了：“也是，我竟沒有注意到。兩位門主坐下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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