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黃土高坡下。
窯洞裡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
這是一份極其長的電文,抄收電報的報務員小劉感覺自己自從做這個工作以來,還沒有抄寫過這麼長的電文。
手都寫的有些酸了。
一支鉛筆都快寫禿頭了,趕緊又換了一支,足足不停的抄了將近一個小時,中間連喝水的機會都沒有。
“終於抄寫完了。”小劉寫下最後一個數字,放下鉛筆,忍不住伸了一個懶腰,忽然察覺周圍太靜了,一回頭,嚇了的一跳,在他身後站了一圈的人。
“小劉同志,電報抄收好了嗎?”部長和藹的問道。
“報告部長同志,電報抄收完畢!”
“很好,馬上譯出來。”
“是!”
……
“真想不到,這日本情報部門居然弄了這麼大的一個坑,想讓我們跳進去,這一次還真是多虧了判官同志,他思維敏銳,判斷準確,要不然,這份假的戰略情報傳遞出去,那可真是要出問題的。”
“是呀,分析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據,真是慶幸呀……”
“既然他們僞造了這樣一份‘紀要’,還故意的通過我們的情報人員傳遞回來,那就說明,他們言之鑿鑿的東西,必定是與之相反的,這日本已經深陷我戰場,卻還要開闢第二戰場,這真是貪心不足呀!”爲首一位湖南口音的首長冷笑一聲。
“日本這個民族,骨子裡的賭性是很重的,而且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偷襲,嚐到甜頭了,須知,不是每一次賭都能贏的,一旦輸了,就連底.褲都沒得穿嘍……”
“哈哈哈……”
“給判官和藏鋒小組的同志們記上一功。”
“那重慶方面和美國方面,我們該如何回覆呢?”
“告訴他們,信不信由得他們好了。”
“要得。”
……
中央嘉獎的電報來的很快,胡蘊之收到之後,第一時間就轉告了陸希言,這一次不但沒有被捱罵,還被表揚了,着實讓他那顆心是落下來。
這也說明中央首長們認同了他們的判斷。
要不然,就是故意壓着“情報”不上報這件事兒,就得挨批評了。
9月30日,德軍發動了進攻莫斯科的“颱風”行動,全世界都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場戰役。
一旦蘇聯戰敗,丟掉莫斯科,那世界格局將會產生可怕的變化,德國很有可能一統歐洲。
中國戰場上,日軍也發動了第二次進攻長沙的戰役,企圖消滅第九戰區內的主力部隊,但目前來看,日軍的這個戰略構想只怕是要破滅了。
時間很快進入10月份,長沙那邊傳來消息,第二次長沙保衛戰取得了勝利,挫敗日軍進攻。
失利的消息直接導致了近衛內閣的下臺。
擔任下一任日本內閣大臣的是陸相東條英機,這個人在陸相的位置上,就有許多出格的言論,對華政策強硬。
東條英機是軍人,軍人組閣,這就意味着日本接下來的戰略可能會更加偏向於用軍事來解決國內外的矛盾。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
上海的天氣,說變就變,進入十月份後,氣溫驟降,剛穿上外套沒多久,就要增加毛衣了,不穿秋褲的話,基本上不能出門了。
租界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歐洲的戰爭對亞洲來說,影響也是巨大的,起碼從事進出口生意的公司那是一個接着一個倒閉,蒙安公司的藥品進口也變得異常的困難,許多藥品的價格翻着倍的往上漲。
法幣貶值,中儲卷更是跌的不如草紙,上海的經濟已經是到了一種瀕臨破產的邊緣。
老百姓已經開始囤積物資了,米,面,食鹽還有食用油……
街上的顏色也變得暗淡起來,從前的那些花花綠綠的顏色變得少了,大部分臉上都見不到一絲的笑容。
每個人走路的時候都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低着頭,生怕被人看出來。
租界的治安也有惡化的跡象,搶劫和盜竊的案件持續的增加,就連在租界的外國人都開始擔心自己的未來了。
“農夫同志,這一次有什麼重要的情報嗎?”時隔一個月左右,農夫再一次秘密約見了孟繁星,還是在老地方,呂班路上的益康藥店。
戴着禮帽的黑影沉默了一會兒道:“啄木鳥同志,我可能要離開一陣子了。”
“離開,去哪兒?”孟繁星驚訝的問道。
“這個你就不必知道了,我離開後,會由花貓接替我的工作,你們過去有過接觸的,他會繼續向你提供情報。”農夫說道。
“你要離開多久?”
“不知道,可能一兩個月,也可能更長。”農夫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
“我知道了,見面和交換情報的方式不變嗎?”孟繁星也算是個老的地下了,這種離別太常見了。
“是的,他一般不會主動約見你,情報還是通過凱瑞斯俱樂部的私人保險箱來傳遞,這樣也是最安全的。”農夫點了點頭。
“好的,農夫同志,你什麼時候離開上海?”孟繁星多嘴問了一句,她知道這個問題她不該問的。
“過兩天就走。”農夫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會吧。”農夫回答的聲音透着一絲傷感,似乎對此次離開後,自己的命運有些不確定。
“謝謝。”
“等一下,我想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孟繁星正要起身離去,農夫突然轉過身來,叫了一聲。
“農夫同志,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我想見你判官同志一面,明天晚上下午四點,我在外灘公園的涼亭,我會手持一本最新一期的良友畫報,他若是來見我,接頭暗語是,先生,借個火,我回答,不好意思,我不抽菸。”農夫說道。
“好,我知道了,但我不保證判官同志會去。”孟繁星想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儘管她知道,農夫的這個請求是違反地下工作紀律的。
農夫是不允許直接跟“判官”發生直接的聯繫的,所有情報的傳遞,都只能通過她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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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光是紀律,更是爲了安全。
……
“什麼,農夫要主動約見我?”陸希言聽了老馬的彙報,很吃驚,按照規矩,農夫除非在自己的下線突然中斷的情況下,纔會直接聯繫自己。
當然,也不是用這種方式。
陸希言判斷,農夫極有可能是遇到麻煩了,他能求助的人不多了,只能冒險找他了,這是最有可能的。
但是,他要不要冒這個險呢?
如果農夫這條線已經被日本情報部門偵知的話,那孟繁星此刻也應該暴露了,服部千代子絕不會放過這麼重要的一條線索的。
但是田中的暴露,說明日本情報部門已經開始懷疑內部人員了,農夫有沒有暴露,這就不好說了。
他可不敢賭。
“先生,你不能去,這太危險了。”老馬一針見血的指出,這個時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我知道,可是我不去,誰去合適呢?”陸希言問道,“萬一農夫真有沒辦法解決的事情需要幫忙,那怎麼辦?”
“找一個人替你去。”
“誰?”
“老宋,他是最合適的人選。”老馬建議道。
“嗯,老宋合適,那就讓他去,但是也要注意安全。”陸希言想了一下,覺得老馬的建議不錯,老馬和胡蘊之都不適合直接跟農夫見面,而老宋形象大變,倒是可以僞裝成自己跟這個農夫見上一面。
“我這就去通知老宋。”老馬點了點頭。
……
老宋去了,見到了農夫,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晚上,老馬向陸希言彙報了老宋見農夫的相關情況,農夫約見判官的主要原因是,他跟自己的上線的聯絡中斷了,這是很不正常的情況。
按照地下工作的規矩,他應該馬上撤離,並且規避一切可能的風險。
但是他不但約見了孟繁星,又見了“判官”,是基於自己的判斷,他應該沒有暴露,但因爲任務在身,他必須弄清楚上線的情況。
所以,他決定回日本。
“他沒說什麼任務嗎?”
“沒有,什麼也沒說,只說非常重要,上海這邊的工作他交給另一個人負責,他要回日本搞清楚情況。”老馬道。
“我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農夫這一次回去,只怕是回不來了。”陸希言深呼吸一口氣道。
“有這麼嚴重嗎,那啄木鳥同志會不會?”
“農夫從未跟繁星見過面,對嗎?”
“是的。”
“這就好辦了,老馬,你替我傳達命令,暫停繁星的一切工作,情報接收工作,讓老宋接手。”陸希言道,“同時,我會派人暗中保護老宋。”
“好的。”老馬點了點頭,這不是陸希言自私,而是孟繁星的身份牽一髮而動全身,絕對不能夠有任何的閃失。
又過去一個月時間。
12月8日,一個令世界震驚的消息傳來,日本海軍聯合艦隊偷襲了珍珠港,美太平洋艦隊遭到重創,損失慘重。
日本正式對美宣戰,太平洋戰爭爆發。
同日,香港也傳來噩耗,日軍正式對香港發動進攻,除此之外,日軍還同時發動對菲律賓和馬來西亞的戰爭,一時間拳世界都被瘋狂的日本給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