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看了半輩子風水,看過風水寶地無數。等自己離開的時候,卻不得不葬在了張家的墳地,一片根本跟風水無關的荒涼野地。
不是他找不到風水寶地,而是他沒有足夠財力物力能力將張家的祖宗全部來一次大遷移,風水寶地有時候也需要家族人氣,孤零零的一個人葬身龍脈之地,都是孤魂野鬼一個。
縱橫百里的張大師死後不但沒有一塊好風水墓地,就連出葬的好日子都沒有資格選擇。
隨着城市快速規劃發展 ,曾經荒涼的麻村已跟城市比鄰,土葬的習俗正面臨着新型的火葬方式的衝擊:村裡人死了,如果不及時偷偷擡出去土葬,很可能就會被送到火葬場,進行環保式墓葬。
而且正值天氣炎熱,爲了防止腐敗,不得不趕緊爲老張尋一個陰涼的地方。
當天凌晨5點,他在無名的護送下,在張家本族的簇擁下,趁着夜色還沒有散盡,擡到了張家的墳地,簡單的弄了一個儀式,下了葬!
一張黑框的照片代表了老張的存在,端正的掛在了堂屋,香火繚繞不斷,無名日夜守候着!
受條件限制,很多東西必須簡化,但守靈七天的規矩沒有簡化,只是守護的方式被簡化,簡化成了守護照片。
又是夜深人靜,無名獨自守在爹的靈位前發着呆。
流浪兩年多,他終於回到了家,被奄奄一息的爹召喚回家,他回家的時刻,也就成了爹離開的時刻。
爹走了,將一個迷霧重重的局留給了他,一個毫無風水根基的年輕人。
難道他的後半生真的要與風水相伴,做一個人見人畏,敬而遠之的陰陽大師,遊離在生與死的邊界,接送那些有去無回的靈魂,替它們安排身後的一切?
除了做一個陰陽大師,他還有別的選擇麼?
答案很肯定:沒有!
因爲他不但是天生做陰陽大師的材料,更要承擔代代相傳的那一份責任,守候陸家祖墳的責任。
他已經試着掙扎,試着改變,試着逃離,可是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徒勞,他掙扎了無數次,逃離數千裡,可是每一次帶給他的都是一件件關係生死陰陽的靈異事件,無法逃離的靈異事件。
每一次靈異事件,都帶給他一段生離死別,無法挽回的生離死別,他只能
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離自己遠去,一段段生死陰緣煙消雲散!
現在他已經看淡了生死,看淡了情緣,看透了生與死之間的一切,他已具備一個合格陰陽大師的一切基礎條件。
獨守的無名,緩緩的掏出那本《風水寶鑑》,緩緩的翻開了第一頁。。。。。。
他已開始試着學習,當着爹還沒有完全散去的靈魂學習,只有這樣爹纔會走得安心,走得欣慰,走得無牽無掛!
就在無名拿起《風水寶鑑》一刻,靈位前的三隻蠟燭似乎陡然亮了一些,老張那雙凝結僵化,充滿滄桑的眼睛,似乎動了一下,嘴角似乎也掛上了一絲微笑,欣慰得微笑。。。。。。
癡癡的看了半天,無名的大腦依然一片空白,第一頁就根本看不進去,反而一陣陣犯困,居然坐着打起盹,迷糊了過去。
“無名哥,救我——”蓬頭垢面的靜靜又出現了,一雙絕望無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無名,一隻乾枯白皙的小手拼命的抓向無名。
“靜靜?”無名霍然而起,拼命的朝那隻求援的手抓過去。
那張臉漸漸隱退,那隻手漸漸隱退,無名腳步輕浮着朝那個漸漸隱退的身影追去。。。。。。
一股陰風捲起,無名感覺一隻 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將他硬生生的拉了回來。無名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頭腦一下清醒,原來又是一個惡夢,又是那個不斷重複的惡夢!
那麼關鍵時刻,又是誰拉了自己一把?
堂屋內燈火昏暗搖曳,除了自己根本沒有任何人,只有爹的靈位孤獨的立在那裡,還有那張似乎正在看着自己的照片,那是爹曾經凝固在生命某一刻的照片。。。。。。
第二天,第三天。。。。。。
這樣的惡夢不斷的重複着,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來得猛烈,而那隻替無名解圍的手卻越來越無力,越來越勉強。
第六天的時候,無名似乎已聽到了身後的喘息,咳嗽。。。。。。
他知道爹未散得靈魂一直在守護着自己,在拼力幫着自己解開圍困,化解糾纏。
而夜夜被侵擾的無名,也越來也虛弱,越來越疲憊,越來越恍惚。。。。。。
整個人似乎正在被拉入惡夢,白天清醒時反而恍恍惚惚,仿
佛在做夢;一旦被拉入惡夢,一切反而變得清晰,變得真實,靜靜的臉也變得伸手可及。
“無名,喝碗滋補粥好好補一下,你最近太累了,都瘦成了一張皮。”張婆婆已經從最初的痛苦中緩解過來,開始擔心起兒子的健康。
無名又是一夜折騰,的確餓了,呼嚕呼嚕將一碗粥捲了下去。
“今天是你爹的頭七,你吃點東西趕緊去墳頭給你爹燒燒紙。外面陰氣重,不要耽擱,快去快回。”張婆婆已經替老張準備好了祭奠物品,放在了一個籃子裡。
一碗熱粥下去,無名疲憊的身體頓時清爽了很多,提起籃子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晨光裡。
陽光撲面,晨風吹拂,無名連日沉迷惡夢的情緒漸漸舒緩開來,整個人漸漸迴歸到了真實的世界!
跪在爹的新墳前,無名默默的焚燒着一疊疊的紙錢,用白紙手工剪成的一串串銀元,張婆婆親自用剪刀一下一下剪出來的銀元串子。
張婆婆雖然年老眼花,但堅持自己親手製作,不肯花錢去殯葬商店去買冥幣,面值萬元的冥幣!
她說那些冥幣都是假幣,下面的錢莊根本不認,只有真心剪成的真金白銀纔是貨真價實的東西,能夠在下面行的通。
一籃子錢串漸漸燃燒殆盡,化成了一朵朵紙灰,被野風吹動繞着老張的墳頭不停的旋轉,漸漸化爲了灰燼散在風中,無名磕了三個頭,緩緩站起身準備回家。
嗚嗚嗚,嗚嗚嗚。。。。。。
一陣嗚咽的哭泣從遠處傳來,幽怨而飄忽!
這聲音怎麼會這麼熟悉?
無名彷彿曾經聽到過,一時又無法記起來!
這聲音怎麼會這麼熟悉?這聲音究竟來自哪裡?
無名彷彿曾經聽到過,一時又無法記起來!
他站立荒野,四下環顧,茫茫荒野之間,除了自己根本看不到任何人。
那哭聲卻一直無名耳邊迴盪,悽悽婉婉,幽幽怨怨的迴盪,彷彿來自地下,又彷彿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
難道是一種幻覺?最近身體虛弱產生了幻聽?
無名努力鎮定心神,讓自己的頭腦保持高度的清醒,那哭聲依然迴盪耳邊。
他可以確定,這不是幻聽,確實有人在哭,在他的耳邊哭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