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雲的車一路沿着一條兩側林木森森的寬闊大道穿行,林木深處漸漸呈現出一棟棟聯排別墅。
別墅羣依一處緩坡而建,比鄰上下行通道,背壓三棟後排別墅,俯視前面前面數十排別墅,何經禮的家佔盡了別墅羣的風水優勢。
張青雲的車還沒有到,何經禮領着兒子何玄卿已早早侯立大門外恭候。
老同學多年不見,見面當然是一個熱情的熊抱。
雖然前天的土地拍賣會,何氏父子已經背後深深的捅了張青雲一刀。可是從彼此親密的擁抱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私人仇怨,彼此都表演的很完美,表演的很投入,幾乎看不出心底有任何芥蒂。
“老大,裡面請!多年不見,聽說你在S市混的風生水起,這次青雲集團進駐H市發展,有機會一定要照顧照顧我這個上鋪的兄弟。”何經禮一邊客氣的禮讓,邊走邊恭維着張青雲。
“老三,聽說你現在可是H市知名的大律師,我初來乍到,不熟悉水土,有些法律上的問題還要麻煩你多多幫忙,多多幫忙。”張青雲親切的拍着何經禮的肩膀, 春風滿面,絲毫看不出剛剛被暗算一刀的痕跡。
“只要老大一身吩咐,兄弟就算拼盡全力,也會替老大鞍前馬後的效勞。”何經禮的表演更加投入,一邊冷眼觀望的無名,看着一直低頭默默跟隨的何玄卿,竟然有點懷疑土地拍賣陷阱是何玄卿一手策劃,他爹何經禮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哎呀,這不是老大麼,來了H市,也不通知兄弟一聲。現在發達了,看不起宿舍的兄弟了。”長盈地產的老總李青凱提前已來到何家,看到張青雲,上來就給了張青雲一拳。
“老七,你現在是H市一霸,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初來乍到,以後還得靠自己兄弟照顧捧場,萬一栽在這裡,兩位老同學千萬別往死裡踩,給哥留一條活路。”張青雲摟着李青凱,三位多年不見的老友相聚,透出一團濃濃的情誼。
彼此寒暄落座,一股濃濃的親熱氣氛籠罩了整個家宴現場。
一進何家的宴會餐廳,無名的注意力就被一雙眼睛深深吸引,那是一雙躲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裡的怯生生的眼睛。
那個人居然是李建剛,久違了的死對頭李建剛。
前幾天剛剛被村民圍毆,打得只剩半條命的李健剛,不但活過來了,居然已經出了院。
除了頭上依然纏了幾圈紗布,臉上殘留了幾條血痕,已完全是一副生龍活虎般的模樣,只是看到無名的眼神怯生生的,似乎很恐懼。
無名知道那絕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僞裝,可憐巴巴的僞裝,僞裝的眼神背後暗藏着一股殺氣,淒厲刺
骨的殺氣,無名望着他的眼神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不適。
“這位兄弟一定就是老大的得力助手,青雲集團的陸總吧,年輕有爲,有能力,有魄力,一舉擊敗H市幾大地產企業,拿下陸家墳地塊,真是後生可畏。”李青凱一落座,便一臉奸笑着,開始了犀利的言辭。
“嘿嘿,年輕人做事,一時衝動,讓二位老同學見笑了。老七,你身邊頭纏紗布這位小兄弟是誰?”張青雲巧妙化解了無名的尷尬,將話題拉向了一個敏感的點。
“哦,他是我兒子,叫小剛,從小做事衝動,經常惹禍生事。這不前幾天,又被人家圍攻毆打。哎,家門不幸。小剛,愣着幹什麼?還不給張叔叔問好?”說起這個兒子,李青凱不由得一陣感慨,跟張青雲意外得來的兒子相比,自己的這個兒子實在有點太不爭氣,簡直就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
“張叔叔好!”李健剛蚊子般跟張青雲問好,靦腆的像個女孩。
“來,老大,我們先敬你一杯,恭喜你初入H市地產界,旗開得勝,拍的了第一塊土地。先乾爲敬。”何經禮立刻站起來打圓場,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宴會在一片虛僞的喧鬧中,尷尬的進行着。
三位多年不聚的老同學,雖然儘量剋制着各自的情緒,隨着酒酣耳熱,隱藏的矛盾也漸漸搬上了檯面。
而三位作陪的晚輩,卻都是一言不發,各懷心事,一切都在不言中。
“玄卿,你們三個晚輩不用陪着我們,大家都是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小兄弟們可以自由活動一下。彼此多多溝通熟悉一下。”何經禮作爲主人,盡力化解着尷尬,試圖使緊張的空氣緩和一下。
“陸總,李總,要不我們去打桌球?”何玄卿不愧何經禮的兒子,立刻讀懂了老爸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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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地下桌球廳,四周環繞了幾對休息沙發茶几,中間一張寬闊的斯諾克球檯。
何玄卿正提着一隻球杆,圍繞着球檯不停的乒乒乓乓的擊球,杆杆落袋,顯然是個高手。
昏暗的燈光下,無名和小剛坐在茶几兩側的沙發,一人一罐可樂,正在默默的看着何玄卿打球,但他們的心卻一直都停留在對方身上,緊張的無名幾乎可以聽到對手同樣緊張的心跳。
“無名哥,玄卿哥的球打的真好。”身邊的李健剛居然主動打破了尷尬,衝着無名靦腆的笑了笑。
猝不及防的無名,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好繼續保持沉默,假裝沒有聽見對方的搭訕。
“無名哥,以前我年紀小,不懂事,做事衝動得罪了你,對不起!”李建剛見無名不理自己,
臉一紅,聲音更加怯生生起來,彷彿一個做錯事的小孩。
無名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怯生生的李建剛,面色依然一片冰冷,沒有說話。
但他的心卻已被李建剛可憐巴巴的樣子觸動,身邊這個小子只是從小囂張跋扈慣了,也許本性並不壞,只是他從小生活的家庭環境害了他。
“無名哥,我知道你恨我,心裡想殺了我。”就在無名心軟一刻,耳邊李建剛靦腆的話語突然變得很刺耳。
“其實,我也一直想找機會殺了你!”身邊的李建剛依然靦腆的輕聲細語着,無名的全身卻籠罩一層森森寒意。
“你想怎麼樣?”無名猛然回頭,目光直逼過去。
“不想怎麼樣,我們都是成年男人,既然都想殺了對方,不如找個地方切磋一下,彼此做個了斷。無名哥,你敢麼?”李建剛紅着臉,靦腆擡起頭,一雙目光死死的對接上了無名的目光。
“時間?地點?”無名不再跟他羅嗦,直接約定決鬥時間地點。
“明晚,自來水工地。你選的那一處。”李健剛選擇了殺死陳會計的地點,也是他被羣毆的地點,一個可以激發彼此仇恨的地點。
“一言爲定!”無名冷冷的撂下一句。
“口說無憑,我這兒有一份生死狀,你敢不敢籤?”李建剛顯然早有準備,摸出了兩份手寫的協議,遞給了無名。
協議很簡單,就幾行字:
陸無名,李建剛二人,共同約定一場拳腳較量,一旦失手傷殘致命,互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立據爲證。
下面立據人一欄,李建剛已經簽上了他的名字。
無名毫不猶豫,立刻在李建剛簽名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玄卿哥,你過來一下,幫我們做個見證。”李建剛站了起來,大聲招呼依然在瞄準擊球的何玄卿。
何玄卿放下球杆,走了過來,皺着眉頭瀏覽了一遍生死協議,嘴裡掛上了一絲苦笑。
“玄卿哥,你是律師,幫我做個見證。來,籤個字。”李建剛一把拉住了何玄卿的手,硬生生的拉到了見證人簽名欄。
何玄卿猶豫一下,也快速的簽了兩份協議。
“多謝玄卿哥,多謝無名哥,我還有事,先走了。”李建剛拿了一份協議,興奮的連聲道謝,轉身走了。
“何律師,這種協議有效麼?”無名拿起協議,哭笑不得。
“這種協議雖然在法律上毫無意義,不過它至少可以作爲一個證據:決鬥中如果有人死了,也只是誤殺,而不是故意殺人,更不是蓄意謀殺。”何律師面色凝重的道出了這份生死協議的真實意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