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走廊,急促的腳步聲!
兩名護士推着移動推牀,傾城靜靜的躺在上面,牀腳高掛的吊瓶靜靜的滴着,身邊陪着的無名一隻手搭着牀沿,默默的跟在旁邊。
這是通往手術室的路,即將接受換血手術的傾城,身邊沒有任何親人陪伴,陪伴她的只有一個她稱呼爲姐夫的人,一個跟她關係尷尬卻又默契的男人。
無名突然感覺手一熱,傾城的一隻蒼白溫暖的小手,居然緊緊的捏住了他粗大的手掌。
無名遲疑一下,兩隻手不約而同的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短暫而漫長的路很快就是盡頭,傾城輕輕鬆開了緊握的手,戀戀不捨的朝無名望了一眼,臉上掛起一絲甜甜的微笑,緩緩的進入了手術室,那道厚重的門緩緩關閉,將無名的視線關閉在門外。
無名坐在安靜的走廊,安靜的等候着傾城的手術結束。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只有坐着等候的無名一直沒有動,整個人彷彿已經凝固。
上一個七夕,是他和傾城的新婚之日,也是傾城離去的忌日,那麼這一個七夕,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他知道這一定是一個和諧幸福的結果,也是讓他深深失落的結果!
重獲新生的傾城,一定也會跟他身邊的每一親人一樣,過着一種充滿幸福和諧快樂的生活。
可是,這種生活真實麼?
就算這種幸福快樂缺乏真實感,是一種虛幻的存在,那麼自己有必要一定打破這種虛幻,還自己一個真實麼?
真實的世界裡,她們都已經死了,難道自己忍心將她們拖入殘酷的現實,讓她們都去死?
與其讓她們在真實的世界痛苦,絕望,死亡,爲什麼不讓她們留在虛幻的世界,快樂,幸福的生活?
既然身邊所有的人都幸福的生活在這個空間,自己爲什麼還要去探尋那個殘酷的真相,爲什麼不融入這個和諧的世界,陪她們一起幸福快樂的生活?
。。。。。。
靜靜的等候中,無名的心開始動搖,他的意識開始恍惚,很多曾經清晰的記憶,似乎也在一點一滴的模糊。
他的嘴角漸漸掛起了一絲幸福和諧的微笑。。。。。。
吱呀!
就在他恍惚一刻,手術室的門開了,一身疲憊的陳哲南走出了手術室。“陳醫生,手術怎麼樣?”無名立刻跳起來,焦灼的詢問道。
“手術很順利,不過病人術後身體很虛弱,對新血液還有點排異,需要在特護病房隔離觀察一段時間,家屬暫時還不可以探望。”陳醫生在工作場合,一副很嚴肅很敬業的態度。
“嗯,我知道了,你要好好照顧她,我先走了!”無名重重的拍了拍陳醫生的肩膀,轉過身緩緩而去。
陳醫生奇怪的眼神凝視着無名的背影,直到有人提醒他,纔跟隨其他手術團隊成員離去。
心事重重的無名,終於在電梯口停住了腳步,驀然清醒,卻發現自己居然走錯電梯門,跑到了那部直通地下的直梯,
他曾經無數次乘坐過的直梯。
在某種潛意識的作用下,他居然來到了通往他曾經生活工作過的地方的那條上下通道。
既然來了,就下去看看吧,大家都回來了,說不定曾經死在自己一腳之下的陳叔也回來了。
進入電梯,直通上下,很快就進入了地下,電梯門一開,一陣和煦的風撲面而來,無名頓時如沐春風,居然感覺一種說不出的舒爽。
咦?這裡不是安放死人的地方麼?
一直都是一個陰風陣陣,陰森肅穆的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和煦舒爽的風?
難道這個和諧的空間裡,不但活着的人一片和諧,連死了的人都加入了和諧的行列?
無論生死,都可以和諧共享?
無名疑惑的穿過那條燈光溫馨,暖風陣陣的通道,那個熟悉的值班室出現在他面前,看屍人陳叔熟悉的背景也出現在他面前。
老陳正在喝酒,跟另外兩個人一起喝酒,一個面色慘白,雙眼上翻,年齡比老陳年輕幾歲,另外一個也臉色慘白,反應有點遲鈍,卻是一個年輕人。
三個人正在圍着一堆打包的熟肉,各自抱着一瓶白酒吃喝。
“你家誰死了?”老陳感覺到了無名,猛然回頭,一張灰白滄桑上,一對冷冷的目光審視着無名。
“哦!”無名愣了一下。
“家裡沒死人,來這裡晃什麼?想偷屍啊?”老陳見他支吾,立刻提高了警惕。
“嗯,我只是過來看看陳叔!我是陸無名,陳叔忘了麼?”無名故意誘導老陳,想看看他是否還有記憶。
“你姓陸?聽口音是北方人。”老陳顯然不記得他,卻對他很感興趣。
“我是從H市來的。”無名立刻跟了一句。
“哦,我祖籍也是那邊的,叫我陳叔,我們很熟嗎?我年紀大了,記不得事,不過好像很面熟。來的都是客,來,喝一瓶。”老陳一臉疑惑的看着無名,伸手抓起一瓶白酒遞了過來。
“對呀,別隻顧說話,既然是找老陳的,都是朋友,我老宋敬你一口。”旁邊的慘白老者站了起來,也熱情的邀請無名。
“老宋?”無名再次被震撼,難道他就是那個切西瓜的宋神經。
“哦,都是值班室的同事,這個宋神經,那個是小張,是一位大學生。”老陳趕緊給無名介紹,彼此之間的心理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我還有事,只是過來看看,改天再喝,改天再喝!”無名趕緊搪塞着,邁步順着正常人上下的臺階匆匆而去。
背後喝多了的三位屍友也不再招呼他,繼續開他們的地下酒會。
無名匆匆跑出醫院大門,一陣清爽的風撲面,頭腦一下子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趕緊搭了一輛車直奔機場,靠在出租車座位裡,他突然趕緊很累很疲憊,身體有一種被掏空的趕緊。
幾天時間,他完成了從2003到2008的時光出軌之旅,經歷一個個疊加的生命歷程,整個人幾乎都崩潰了。
“先生
,給你紙,擦一下。別弄髒了座位,不好意思,今天剛洗的!”出租司機回頭,遞了一盒紙巾過來。
“擦什麼?”
“鼻血啊,您在流鼻血!”出租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迴應。
“鼻血?”無名疑惑的伸手鼻子上一擦,手上立刻沾滿了粘稠的血液。
無名驚慌之餘,趕緊取紙巾擦鼻血,越擦越多,最後不得不將紙巾擰成兩個紙塞子塞住了兩個鼻孔,將頭靠在座位靠背上,方纔止住了鼻血。
他長了這麼大,這是第一次流鼻血,而且是毫無理由的流鼻血。
堵着鼻孔的無名,眼前居然恍惚呈現出曾經經歷的一幕,在第一次七百年輪迴之旅時,目睹李青竹滴滴答答往面盆滴着鼻血,雙手攪拌着用鼻血和麪的一幕。
趕到機場,無名一頭扎到洗手間的水龍頭上,拼命的衝了半個小時,方纔徹底止住了斷斷續續流淌的鼻血。
急匆匆買票安檢登記,當他坐在舒適的頭等艙,便深深的將自己埋進了寬大鬆軟的沙發裡,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自從接受了那本風水寶鑑,無名對於陰陽風水已經入門,對於一些平常的靈異也有一定認識,墓虎流鼻血的常識更是從小就早已耳聞。
這一次突然意外流鼻血,而且是不停的流,他突然之間對自己的身份有了某種懷疑。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所以纔會見到那些死去的親近的人。
可是也不對,既然自己死了,見到應該都是死去的人,怎麼一些依然活着的人也出現在這個世界?
他一直以爲是自己改變了命運,讓世界倒退,讓死去的人復活,給了身邊每一個全新的生命,全新的生活。
當他進入合協醫院地下一層停屍房一刻,突然生出了另外一種恍惚的念頭,一個更加可怕更加匪夷所思的念頭。
停放死人的地方居然也是一片溫馨,絲毫沒有陰森之感,是自己死了,已經融入了那個空間,還是那個地方真的也變得溫馨和諧。
當他看到老陳,宋神經,小張的瞬間,閃過的第一念頭就是鬼,他看到了鬼。
現在他越來越感覺他們三個就是鬼,死後聚在一起的三隻酒鬼。
他生活的時間發生了扭曲,那麼他生活的空間呢?
一個如此和諧的空間裡怎麼會活着的人和死去的鬼共存?難道隔在陰陽兩界的界限已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打破?生死相隔的人和鬼,居然交錯生活在同一個和諧的空間?
按照這樣的推斷,不但是時間發生了扭曲變形,整個人類的生存空間也被某種力量控制發生了扭曲變形。
那麼生活在這個和諧空間,不應該是扭曲空間的人,其中至少有一半是鬼。
當人和鬼的界碑被推倒,鬼就可以和人一樣,生存在同一個空間之下,真正實現了人鬼融合,人就是鬼,鬼也是人。
。。。。。。
無名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恍惚,就在飛機加速起飛一刻,迷迷糊糊的失去了知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