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當時給別人家送糧送錢的時候,是給的還是借的模棱兩可,大多數人都認爲他是給而不是借,如今小成子上門要債,頓時引起了反感。
苗家費盡時間和精力所營造的人設在一天內土崩瓦解。有些人臉皮薄,見小成子上門要債,即使手頭沒有,也東挪西湊地給了小成子,但從心裡認爲苗家出爾反爾,開始厭惡苗家。
有的人根本不慣着苗家,一口咬定苗大當初上門送錢糧就是給而不是借,說急了就要小成子拿出借條,否則免談,如此一來,小成子也無可奈何。
小濤和苗娜的第一天還很順利,基本上上門借錢都借到了。苗家在村子裡是首富,所以大家不怕沒錢還,都多多少少借給了小成子和苗娜。
兩個人雖然成功率很高,卻也沒去上幾家。農村人上門借錢,沒有開門見山直奔主題的,怎麼也要扯一會兒閒篇,慢慢才能步入主題,這樣一來,一天去不上幾家。
第二天的情況急轉直下,小濤二人借不到錢了。苗家三個子女第一天瘋狂的舉動引起了大家的警覺,人們議論紛紛,最後都認爲苗家肯定出了大事,已經沒有償還能力了,再也沒人肯冒險把錢借給他們了。
車大軍知道秦先生已經到了村裡,但是他卻沒有去見上一面,他怕有人看到,怕引起苗大的注意,所以事情進展到什麼程度,他也不知道。
但是苗家的瘋狂舉動直接給了車大軍最直接的信息:秦先生已經把事情辦成了!車大軍很高興,特意讓小紅買了一瓶好酒,準備晚飯好好慶祝一下。
呱啦板子並不知道車大軍是苗家風波的始作俑者,但她聽到村裡人的議論,知道仇人肯定遇到了大麻煩,心裡爲苗家的窘迫而開心,於是奢侈了一把,多炒了幾個菜,把小蘭和老四也喊過來一起慶祝。
”媽,今天是啥日子,怎麼整這麼多好吃的?”小蘭覺得很奇怪。
“你這傻孩子,屯裡都傳遍了,你還不知道,老苗家出事了!大夥猜可能是老苗婆子得了不好的病,可能得花不少錢治病,他們家要倒架嘍,咱家慶祝慶祝!”呱啦板子很興奮。
“他們家倒架不倒架,那跟咱家有啥關係?”小蘭給趙老四夾了一塊雞蛋,納悶地說道。
“咋沒關係呢?老苗家是咱家仇人啊!你不恨他們家嗎?”呱啦板子和車大軍對視了一眼,小蘭對這件事毫無反應,讓她很奇怪。
“就是膈應他們,別的也沒啥了。”小蘭淡淡地說道。
車大軍本來很興奮,聽小蘭一說,情緒冷卻下來,他默默地喝着酒,心裡一直在琢磨,琢磨這件事自己到底做的對不對,琢磨自己做的是不是過分。
小蘭的大度和豁達來源於她的單純和善良,她考慮事情簡單,不會算計人,更不會主動去報復誰,這種性格與生俱來,容易吃虧,卻也因爲簡單而不會徒增煩惱。
不得不說苗大盡管老奸巨猾,陰險狡詐,但是辦事能力絕對超過一般人。他心思縝密,善於揣摩人的心理,能夠找到別人的弱點。如果這些心思用到正地,苗大是個人才,可惜他愛走偏門,就連自己的親弟弟他也安於算計。
苗大通過自己的手段,利用祖傳的翡翠菸袋從縣城的五弟和其他親戚成功借出了3000多元,可他沒有一絲興奮和高興,因爲借了的錢早晚要還,整了這麼大一個窟窿,啥時候能還上他根本不知道。
“完嘍!這輩子是毀了!以後只能過吃糠咽菜的窮日子了!”回來的路上,苗大心裡一直沉浸在悲傷當中,他五十出頭,原本一根白頭髮沒有,如今幾天的功夫,鬢角都白了,整個人好像都老了幾歲,憔悴滄桑。
苗大難過的不僅僅是以後舉債過日子的艱難,更加不甘的是他在車大軍面前從此沒有了資本,這讓他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經過東挪西借,七拼八湊,苗家的5000塊錢終於在秦先生規定時間前一天湊齊了。整個苗家人好像被扒了一層皮,沒有了精氣神,蔫頭耷腦,唉聲嘆氣,就連看家的大黃狗都似乎感染到了這種壓抑的氣氛,趴在地上,聽到來人,都不願意叫。
秦先生拿到了錢,第二天一早,苗大和田紅山把他送上了大客車,走了。苗大回家就病倒了,發燒說胡話,一連幾天都不見好轉。
田紅山在秦先生走的第三天晚上,偷偷去了車大軍家。車大軍心裡有鬼,把呱啦板子和小紅都支到小蘭家,關好大門,這才小聲地問田紅山:
“老秦走了?”
“走了!這件事他辦的漂亮,可不知道爲啥,我咋高興不起來呢?”田紅山情緒低落。
“還有啊,你看看這是什麼?”田紅山從裡懷掏出一個紙包,放到車大軍手裡。
車大軍疑惑地將報紙打開,不禁嚇了一跳,報紙裡包的竟然是兩摞十元的人民幣。
“怎麼回事?我不是說好咱兩不要錢的嗎?”車大軍有些生氣。
“我也是這麼和他說的,可是他臨走的那天晚上,把錢偷偷藏米缸裡了,上車的時候才偷偷告訴我,我有啥辦法?”田紅山覺得委屈。
“你知道我爲啥不讓你要錢嗎?”車大軍顛了顛手裡的錢問道。
“咱們出力爲了出氣,秦先生出力爲了掙錢,不就是這麼回事嗎?”田紅山早琢磨明白了。
“不全是因爲這些!”車大軍把錢又全都包上。
“那還有啥?”田紅山問道,
“我覺得這些錢不是得來的福,很可能是引來的禍啊!”車大軍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老秦做的行當就是刀尖舔血,說不定哪天就栽了,我們沒拿錢他不可能交代我們的事,可是我們拿了,那就是他的同夥!”
田紅山一聽,頓時臉色就變了,他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一層,聽車大軍這麼一說,立刻着急了,焦急地說:
“那咋辦啊?他都走了,也還不回去了啊!我看秦先生挺好的,不會真有事把我們都交代了吧?你兩究竟啥關係?爲啥感覺你不信任他呢?”
苗大的臉在煤油燈下忽明忽暗,田紅山的話讓他想起了一段塵封多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