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長老,等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讓我等到你出手了。”李宇軒顯然早已料到這一招奇襲。

“你是第一個躲過我這一劍的人!”三長老的聲調不陰不陽,彷彿是從死人嘴裡摳出來一樣,沒有一點生氣,但其中的一股恨意卻從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來,原本整日渾濁的雙眼此刻是精光閃閃,整個人的氣勢也隨之改變。

“最接近成功的時候,也就是他心理最鬆懈的時候,對嗎?”李宇軒問道。

“是的,你很幸運,知道這個道理。”三長老的身形雖然還沒有動,但利劍卻已經平舉胸口,劍尖直指李宇軒。

“是啊,如果我不知道,我現在已經做了你的劍下亡魂了。”李宇軒此時一反常態,竟然同時改用雙手握劍,劍尖上挑,與兩大長老在氣勢上分庭抗禮。

“你確信你可以擋住我們兩個人的聯手攻擊嗎?”三長老的目的是想摧毀李宇軒的信心,只要李宇軒的信心稍有動搖,那兩大長老必將趁勢採取攻勢,李宇軒也必將陷入苦戰。

“現在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不得已,也只好試試兩位長老的聯手進攻了!”

李宇軒這句話聽上去似乎並不怎麼樣,但語調中卻隱含了一股霸氣,使得其在氣勢上似乎又有所增強。

“你還有一條路,那就是……”

三長老依舊在想法削弱李宇軒的氣勢,但其下面的話卻被李宇軒的劍氣所阻。兩大長老都料想不到李宇軒會主動攻擊,逐漸提升的氣勢在一瞬間釋放,直對三長老。三長老一見來勢洶洶,趕緊飛身後撤,期望避過李宇軒這雷霆萬鈞的雙手一擊,而二長老一見李宇軒朝三長老攻擊,趕緊揮舞着手中雙劍上前解圍。

但下面的一幕更加出人意料。李宇軒看上去氣勢驚人的攻擊招數竟然是虛招,回身後撤半步旋轉劍勢,硬劈二長老的雙劍。措不及防下盤龍古劍與二長老的雙劍硬架了一招,一股無形的力量隨着盤龍古劍的劍身直迫而來,腳步隨着踉蹌,退後一步。

豈料盤龍古劍一劍跟着一劍,一劍快過一劍,用最簡單的方式,劍劍相逼,讓二長老無暇施展高深劍術,只能被動抵擋。

七劍,每一劍都與二長老的雙劍硬碰硬,二長老的身形也連着退了七步。到最後一劍劈下時,二長老終因抵擋不住李宇軒強勁的力量而連退了三步,跌坐在地上,鮮血一下子從口中噴射而出,顯然是受了極重的內傷。而就在二長老連着退了近十步的時候,三長老終於追上了李宇軒的身形,一劍直刺其後腰。李宇軒匆忙間回身擋了一下,但左手依舊被三長老滑開了一道尺餘長的血口。

事實上,現在李宇軒的力量並不比二長老強上許多,但一個蓄勢而爲,一個倉促招架。而且李宇軒是雙手握劍,二長老用的卻是兩把短劍,雙方在勁力上又差了一截。最終,李宇軒以自己左手受傷的代價重傷二長老,使其失去戰鬥力。整個過程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但其間無不體現了李宇軒戰術的佈置和心思的縝密。

三長老與李宇軒再次陷入了對峙的局面。

李宇軒左手的血順着手臂流了下來,流到了盤龍古劍的劍身上,盤龍古劍的劍身開始出現變化。原古樸黯淡的劍身,在沾了李宇軒的血後,盤在劍身上的龍一下子變成紅色,隱隱好像在劍身上游動。一股無法形容的氣勢由李宇軒身上散發出來,直避對面的三長老。

這股氣勢並不是普通的殺氣,三長老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事情超出了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那種氣勢甚至讓自己產生了一種想放下武器的衝動。

這股氣勢的確不是普通的殺氣,而是龍威,一種使凡人頂禮膜拜的天生威勢,即使是如三長老這樣的高手,也無法完全克服自己內心深處做爲人對於神的這種恐懼。

而此刻渾身散發着龍威的李宇軒也感到了自己身體的一種潛在變化。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連自己對面三長老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從盤龍古劍劍身上傳來的巨大龍力使得他漸漸喪失了自己的意志,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失去控制。終於,李宇軒無法忍受這種難以形容的巨大壓迫感,狂吼出聲。

“龍怒斬!”

“神龍三現”後續招式中威力最大的一招以驚人的速度直擊三長老。面對李宇軒的這一招,他所能感受到的不再一柄長劍,似乎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向自己直衝過來,他甚至都忘了閃避或招架。

“快躲。”一旁的日長老發現這一情況,立即用“千里傳音”提醒仍呆楞在原地的三長老。

日長老的“千里傳音”有如一記悶雷,敲醒了猶自恍然未覺的三長老。在一種本能的驅使下,他整個人頗顯狼狽的避往一旁。但終究是慢了半拍,雖然躲過了“龍斬”的大部分力道,但仍不免被帶到了一點。整個身軀宛若斷線風箏般跌落在雪地上,再無一絲動靜,顯然和二長老一樣,內傷不輕。

李宇軒此刻的身體也因爲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能量衝擊而不支倒地,盤龍古劍也被棄於一旁。無法控制的能量,讓他自己也受了相當重的內傷,一口雪噴在雪地上,觸目驚心。

“宇軒!”到此刻,若蘭再也忍不住,朝李宇軒飛奔而去,從李宇軒身後一下子抱住自己的愛人喊道,“宇軒,你怎麼了?”

費力的翻轉過李宇軒的身軀,見到心愛的人嘴角處不斷涌出的鮮血以及因巨痛而緊閉的雙眼,淚水就順着臉頰滴落。

感受到臉龐上溫熱的淚水,李宇軒忍着巨痛睜開雙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安慰道:“沒事的,我死不了,我還要照顧我的若蘭呢。”

“小心!”

柳青蕪淒厲的驚叫聲響起,刺客中最後一名黑衣人終於出手。

一柄劍,一柄細而狹長的劍,就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朝躺在若蘭懷中的李宇軒激射而去,速度驚人,顯然劍手已經盡了全力。

“撲哧!”

白若蘭及時轉身,劍尖自白若蘭胸口露出寸許,血延着劍鋒滴落在此刻躺在若蘭懷中的李宇軒社那時。

“若蘭!”

李宇軒一聲蒼涼而又悽切的吼聲震爍長空,令所有在場的人劍勢都爲之一頓,即使是日長老與六名“暗夜無痕”成員也停止了交手,將視線轉移到李宇軒這邊。至於絲毫沒有武術根基的柳青蕪則昏倒當場。

那名刺客沒有拔出若蘭身上的劍,而是一步步朝後退去,雙眼盯着自己的顫抖的雙手。

李宇軒奇蹟般的抓起地上的盤龍古劍,站了起來,手中的那柄盤龍古劍似乎也感應到了李宇軒此刻心中的怒意和煞氣,竟然發出“呲呲”聲。

大長老知道此次行動已經失敗,感應到李宇軒沖天殺氣,手中的劍不覺滑落,大喝一聲,“退!”

幾把劍與三大長老片刻遁走,只留下那名刺殺白若蘭的黑衣人,猶自呆楞原地,而其他人的目光仍集中在李宇軒和白若蘭身上。

“啊……”李宇軒仰天長嘯,恨意滔天,低頭咬牙一字一頓道:“白若風,是你的劍!”

李宇軒不等對方回答,出手有如閃電,就在衆人微一愣神的間,盤龍古劍已經在白若風身上連續十八切,轉身輕輕把白若蘭抱在懷裡,穩定的雙手瘋狂地處理傷口,面沉如水。

當衆人再去看白若風時,只見白若風身體好像截斷的木頭一般,突然垮了下來,一塊一塊的,殷紅殷紅。

“宇軒!”躺在李宇軒懷中的若蘭舉起手輕柔地撫摸李宇軒的面容,“不要牽連其他人,好嗎?”

一切都無法挽回,李宇軒努力控制着自己,點點頭,淚水奪眶而出,這是他第一次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流淚。

“吻我。”若蘭的聲音已經顯得相當微弱。

李宇軒俯下身輕輕吻住若蘭的雙脣,淚水就順着臉頰滑落到若蘭的嘴脣上。

而此刻在不遠處看見這一幕的唐旭、李宇揚都在也無法抑制住眼中的淚水。

許久,李宇軒離開若蘭依然溫潤的雙脣,輕輕將其抱離地面。

躺在李宇軒懷中的若蘭宛若熟睡一般,嘴角還吟着一絲笑意。

徐若愚自己率領近千名騎兵趕到,但一切都爲時已晚。他們都靜靜地佇立在那兒,除了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整個場面顯得肅穆安靜。

蘇冰冰撲在唐旭的懷中抽搐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哭聲,但淚水卻早已將唐旭的胸口打溼。

柳青蕪靠在李宇揚的懷中,雙眼無神的仰望天空,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見到白若蘭時的情景。

“若蘭!”白騰起衝向李宇軒。

徐若愚輕輕揮了揮手,兩名士兵立即抓住白騰起的雙臂,將其按倒在地上。

聞訊而來的趙怡見此情景也撲倒在白雲起懷中無聲的哭泣。

“大哥犯了他一生最大的錯誤!”白雲起瞧了一眼此刻被按倒在雪地上的白騰起。

李宇軒僵直而沉重的腳步聲,猶如鼓聲一般敲在衆人心裡,敲傻了一根根木頭,寂靜無聲,默默流淚。李宇軒抱着心愛的人,傻傻漫無目的的朝前走,這一刻,他纔想起這麼多年來,陪她的時間太少;這一刻,纔想起來,每回在落日湖畔,都是自己在述說自己偉大的夢想;這一刻,才知道,所謂偉大的夢想,還不如她一聲笑語;這一刻,才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已經失去。

那一刻,李宇軒突然發現,逝去的愛人,她的夢想是什麼,竟無從可知;那一刻,李宇軒竟然不知道愛人還有什麼心願沒有完成;那一刻,突然想起,竟然從沒有對愛人說過“我愛你”三個字;那一刻,突然想對愛人補上一句“我愛你”。

那一刻,李宇軒還記得前世一個經典喜劇,裡面一個經典的臺詞,“曾經有份真摯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好好的珍惜,如果機會在來一次,我一定會好好的去愛,如果要在愛前面加上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珍惜了嗎?還有機會嗎?偌大的“家園”,未來的帝國,這些得到的,足以媲美逝去的愛人嗎?原來生命中真的難以承受的痛。

親愛的,是否能答應我愛的邀約,做我的妻?

親愛的是否可以和我白頭偕老,永不言棄?

親愛的是否可以與我一同走到人生的盡頭,相互扶助?

親愛的是否可以在我的祈求的時候說一句“我願意!”?

親愛的是否可以讓我呵護你一生一世。

然後我再祈求上蒼,再走入天庭的時候,讓我比你晚一秒鐘死去!

這是詩嗎?李宇軒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是前世浪漫情書裡面的片段,而此時,李宇軒真的很想,很想祈求上蒼,讓我比你晚一秒鐘死去!

多少次她送自己上前線,留下默默的淚水而不讓自己知道;多少次爲了她的安全,把她留在後方而不顧她驚羨的軍事才能;可今日才知道,思念一個人,擔心一個人原來是這麼難受,這麼難熬,才知道她曾付出多少,才知道那句話的意思,讓我比你晚一秒鐘死去!

人最難的就是能站在對方的位置思考,或許,就算你去做了,也未必可以完全做到,或許,今夜,李宇軒做到了。

帶着無盡的悔恨,走進自己幻想世界的無盡仇恨幕後的黑手,可,若蘭,她唯一的心願又如何?

一夜的心情無法用文字表達,一夜的悔恨卻白了一頭黑髮……

總要有人爲此付出代價,血債血償……

這是一個多事的夜晚,白若蘭被刺於落日湖畔,隨後雷霆的調查行動展開,白騰起勾結巴斯爾的令狐昱睿,意圖刺殺李宇軒的事很快就水落石出,當夜,白騰起被幽禁在白府,終生不得離開,白家聲望一落千丈,卻沒有波及其他人員,這是白若蘭的遺願,也是李宇軒的寬容。

當夜,白騰起自焚於白府,百年老宅跟隨白家家主一起湮滅,也象徵着家園從此只有一個姓氏,然而,家園的主人李宇軒神秘失蹤,不知去向,白若蘭的“屍體”也隨之失蹤。

肅殺的克菲爾德,誰也不知道,在夜幕中還有多少秘密,還有多少驚訝,還有多少算計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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