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夢堂,祝明朗獨自走在林子中。
此時已經是午後了,帶着些許淺銀的陽光灑落在樹林裡,透過那些茂密的葉片斑駁的灑在祝明朗的身上。
過了林子,又回到了那條有些渾濁的河流。
祝明朗瞥了一眼這渾河,隱約覺得這河底沉澱着許多不太乾淨的東西。
就在這時,祝明朗聽到了一個腳步聲。
林子方向上,揹着竹筐的老人氣喘吁吁的朝着這裡行來,看到祝明朗之後,他眼睛也亮了起來。
“老人家,怎麼還不回家啊?”祝明朗問道。
“仙人,這是我今天採的品質最好的霞靈芝,送給你,看得出來你最近也在爲洪摩的事情奔波,臉色有些差,帶回去補一補氣血吧。”老人家說道。
“我這不是氣血的問題,你自己留着吧。老人家,聽我一句勸,以後啊少在大清晨去採靈,對你身體不大好,假如你想多陪幾年你的兒孫的話。”祝明朗說道。
“無非是想孩子們以後日子過得好一點,我這老骨頭如今也就這點用處了。對了,事情解決了嗎?”老人家詢問道。
祝明朗搖了搖頭,開口道:“你認識的少年,已經不是那個靠蓬門拐騙的弱小少年了,他如今法力高強,怕已是這玉衡仙城中數一數二的惡仙,我也不確定自己能否拿下他,再加上現在黑夜長存、白晝短暫,正神氣數正在衰退,暗邪在野蠻生長……”
老人家聽得一臉懵,他對這些不是很瞭解,只是在那裡聽着。
“有什麼需要我老頭子的,儘管開口。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四十年前我要是多幫助他們一點,或許他們也不至於走上這樣的路。”老人家很認真的說道。
年級越大,越相信因果循環,相信天道輪迴。
看得出來,老人家確實爲過往的事情自責內疚。
“他們??”祝明朗有些疑惑的問道,“老人家,爲什麼說是他們?”
“老道士消失後,道觀就成了一個孤兒觀,一羣道童們都靠行乞、撿河流裡的垃圾吃爲生,洪摩是他們之中年級最大的一個,也是他在想盡一切辦法照料着他們。”老人家說道。
“他們現在如何?”祝明朗問道。
“大部分是當了小路販,就揹着一筐日常用品,四處兜售,前不久我在採靈的時候還遇到了一位,名字我記不起來了,他本來要賣我東西,當時我渴了,想要點茶水。說來也奇怪,他認出了我之後,馬上就說不賣了,然後轉身就跑。”老人家說道。
祝明朗立刻陷入了沉思。
難道是團伙作案??
玉衡仙城各大凡人城中,平均每天都有一個相似的案件發生,頻率特別高,而且發生在不同的地方。
難不成這些都不是一個人所爲?
“老人家,你記不記得洪摩被捕,當時負責他案子的審判官是誰?”祝明朗詢問道。
四十年前的事情,多半要靠一些文字去記載了,但文字記錄無法顯現出神明的名字,因此也就只能夠詢問四十年前知道這件事的人。
“知道,這個審判官可了不得,早些年就升了仙,而且是在玉衡星宮中,似乎是擔任掌戒神,一直都以鐵面無私、嚴懲不貸聞名。”老人說道。
掌戒神??
不就是那老狗東宮劍仙??
祝明朗心中涌起了波瀾!
此事似乎不簡單!!
祝明朗謝過了老人家,立刻返回玉衡星宮。
……
祝明朗離開沒多久,老人獨自在破敗的道觀中坐着,似乎還不想回去。
老人看了一眼自己筐中採摘的這些靈草,不由的長嘆了一口氣。
每天起早貪黑,無非是爲了自己的子孫後代能過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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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時爲什麼就不能慷慨一些,多一點善心,照料一下這些道觀的可憐道童們呢,那些道童因爲靠撿河流裡的內臟爲食,那些屠宰場丟到河流的內臟都非常髒,其中還有不少得瘟的,道童們吃了這些東西,身上長瘡,肚子長寄生蟲,不少都死在了道觀裡。
“咳咳……”傍晚時分,天氣開始寒了下來,採靈老人咳了幾聲。
這時,一道笛聲傳來,是一些商販爲了吸引路人們的注意吹響的笛聲,就像賣糖的小販總會在巷子口搖晃着鈴鐺一樣。
笛聲越來越近,一個青年掛着笑容走進了道觀。
傍晚的光輝,正好在他的身後,他的身影在恰到好處的昏暗分割線上,老人家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臉龐。
“師傅,好久不見了,您看上去身體不大好啊。”青年說道。
“你是?”老人家不解的問道。
青年緩緩走近,老人家這纔看清了他的臉。
“洪……洪摩?”採靈老人有些訝異道。
“是我,正午那會,我遇到了一點麻煩,我思前想後,能夠與我地魂沾上那麼一點點關係的人,大概就只有您了,畢竟您也算是我採藥的老師。”洪摩笑容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兩顆虎牙尖銳得有些明顯。
“好吧。”採靈老人嘆了一口氣。
他大概猜到自己命運了。
不過,他並不後悔。
“如果你要做點什麼的話,完事後,麻煩將這筐東西放到我家門口,孫子馬上要學劍了,缺這筆錢。”採靈老人也不逃跑,眼睛裡雖然有一些不安,但並沒有恐慌。
“葛師傅,東西您還是自己帶回去吧,我過來就是想看一看,那個神仙還在不在,想順便處理了,免得以後做事情束手束腳的。”洪摩說道。
“洪摩啊,我知道世道對你不公,但你也不必將自己過往的不甘與怨恨發泄在那些無辜的人身上,回頭是岸,老天爺終究不會坐視不理的。”葛老人說道。
“葛師傅,我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絲絲的怨恨,相反我還很迷戀。雖然不知道那位神明對您說了什麼,但我所做之事並非他們說得那麼不堪。”洪摩說道。
“可死了那麼人,我都聽說了。”葛老人道。
“刑場每天都有人被砍頭,爲什麼您沒覺得那有什麼不妥呢?”洪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