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說什麼?”姜憲簡直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一下子跳了起來,“讓我留在山西?和李謙成親?”
“是啊!”房夫人看着震驚的姜憲,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重新拉着姜憲坐下,還順手幫她捋了捋垂落的青絲,溫聲道,“你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我們怎麼捨得讓你出嫁?可太皇太后的話也有щww..lā皇上早不是從前的皇上,他現在有事不是商量汪幾道就是商量熊正佩,偏偏那個汪幾道心胸狹窄,私心很重,一心一意想着怎樣入閣拜相,怎樣把握朝政,他肯定會利用姜家和李家聯姻的事讓皇上心生猜忌的。皇上想封你爲公主,表面上看着是爲你好。可往深裡一想,若是你被留在了京裡,李謙卻被皇上一紙聖旨打發去了西北,到時候我們可就連哭的地方都沒有了!而且,太皇太后覺得你若是留在京城,總是進宮也不好……”
宮闈是天下底最亂的地方。
武宗皇帝那會,就和自己的堂妹鬧出事來。
只因姜憲還是個沒有出閣的小姑娘,這話房夫人不好直說,而是委婉地道:“這夫妻總是要在一塊兒過日子感情才能越來越好,子嗣才能旺盛。太皇太后說了,她老人家此生沒有其他所求,只盼着你嫁了人能和夫婿和和美美的就好。”
可也不能讓她就這樣嫁了啊?!
她那天走得那樣匆忙,壓根就沒有想到自己會一去不返,她還沒有好好地和太皇太后道別,明年的秋天,太皇太后有可能會駕鶴西去,她那個時候如果沒有在她老人家身邊侍疾,豈不是就再也看不到疼她愛她的外祖母了?她怎麼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全拋給太皇太后不管呢?
“不行!不行!”姜憲眼淚都快要落下來了,“我怎麼也要回趟京城,給太皇太后道別……”
“傻孩子!”房夫人聽着朝着她低喝了一聲,道,“你伯父這些日子以來總是誇你聰明,你怎麼在關鍵的時候糊塗了!你若是郡主,李謙還能帶兵打仗,在廟堂之上一謀高低。可他成了駙馬,那就與仕途無關了!你想想看,是一個公主的虛榮更重要?還是有個能保護你的夫婿更重要?皇上此舉,也有想斬了曹太后左膀右臂的意思。等到消息傳出來,曹太后肯定會反對。你若是回了京,說不定公主的品銜你沒有得到,這門親事也會被無期限地拖延……”
說到這裡,她眼眶微紅。
“我和你伯父都以爲你縱然不做皇后,也會嫁個世家子弟,這管家中饋之事一件也沒有教給你。我一聽說你伯父已經和太皇太后商量好了讓你在大同出嫁,我這心裡就像針扎似的。李家沒有根基,那些僕婦恐怕連怎麼服侍人喝水都不知道,你也是副懵懵懂懂的小孩兒樣,你嫁過去了可怎麼辦啊?”
姜憲想起了百結和情客。
她知道在她沒有消息的時候大家都不會爲難她們,可現在她要出宮了,百結和情客是宮女,沒有恩典,她們根本不可能出宮,更不要說像前世那樣服侍她了。
姜憲問起了兩人的情況。
房夫人壓根就不知道:“大家都只急着找你,誰知道她們被關在哪裡了?你既然問起來,我這就讓人去打聽打聽。不過,你若是還想用她們,我就跟你伯父說一聲,趁着這個機會就報個病故什麼的,把她們悄悄地送到你身邊來。她們身份有問題,就是想走,也要顧忌被官府抓住只有一個死字,比捏了賣身契的還要強……”她越說越覺得這件事好,“我這就寫封信,讓你齊世叔想辦法用軍部的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去。我這次來不是帶了二十幾車東西嗎?都是給你的陪嫁。因怕在路上引人覬覦,還有些東西沒敢帶過來,一部分放在你伯父給你準備的田莊裡,一部分放在你那個小湯山的溫泉莊子裡,還有太皇太后賞賜的那些,則由孟芳苓幫着送過來,正好讓孟芳苓幫你把人一併帶過來。”
姜憲已經有點傻眼,道:“孟姑姑也過來?”
“當然!”房夫人笑道,“不然太皇太后怎麼能放心呢!要不是宮規所制,太皇太后差點就把太皇太妃給差來了。”
姜憲默然。
房夫人就道:“好了!你也別擔心了,你想到的你大伯父和太皇太后都想到了,你沒有想到的,你大伯父和太皇太后也想到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準備做新娘子好了。等孟芳苓過來的時候,還會帶來欽天監算出來的幾個吉日,到時候我們在這其中挑一個你覺得好的就行了……”
姜憲之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內室的。
只記得白愫穿着件碧綠色織着銀杏葉的褙子坐在燈下一面做着女紅,一面等着她回來。
“你已經知道我伯母的來意了!”姜憲坐在了她對面的太師椅上,問白愫。
白愫點了點頭,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了擔憂,低聲道:“我還以爲我會在你之前出嫁……我比你大十天呢?”
她有些傷感。
姜憲能理解她的心情。
就像她當年送白愫出閣時一樣,擔心她會過得不好,擔心她會遇到生育這道生死關,擔心她能不能勝任晉北侯世子妃責任……
“哎呀!”姜憲不想和白愫傷心,笑着打趣道,“你比我大,卻比我晚出閣,你是不是得暗示一下曹宣,讓他快點挑個日子,你也早點嫁了!”
“你現在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總沒有個正形!”白愫羞得滿臉通紅,剛剛涌在心頭的那一點點悵然傷心立刻煙消雲散,她忍不住去捏姜憲的面頰。
姜憲扭身,笑着站起跑到了一旁。
白愫忍俊不禁:“你還想我去追你不成?”
姐妹倆嘻嘻哈哈地鬧了半天,聽着三更鼓響,這才驚覺時候不早了,並肩在一張牀上歇了。
或許是連日趕路太累了,白愫倒頭就睡着了,姜憲閉着眼睛怎麼也睡不着。
她就這樣嫁給了李謙不成?
她想到那天在上書房,他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給她說着西北民事,百結病了,不在她面前服侍,情客在幫着審覈後宮端午節的賞賜,孟芳苓奉命去司禮監拿前些日子他呈上來的摺子,偌大的偏殿上只有兩個在罩地籠旁邊服侍的小內侍。
他突然停住了話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笑道:“太后若是感興趣,不如跟着我去西北如何?”
她一愣。
他陡然大步上前走到了她面前,目光定定地望着她,眉目沉靜,眼神深邃執着,聲音低沉如胡琴般醇厚地在她耳邊低語:“你不如跟我走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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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