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出了城門的穆清,心裡總有一股怪異的感覺,悶悶的,加上怕中間再出什麼變故,便快馬加鞭地往山谷趕。

日夜兼程,渴了就喝露水,餓了就吃從客棧順的糕點,終於在三天後回到了家。

可眼前這一幕卻讓她失了智……

那個時常與她拌嘴的老頭,那個囉裡囉嗦的師傅,那個她唯一的親人,被人砍去雙手吊着脖子吊在了幾米高的樹上,那張熟悉的臉龐變成了灰白色,平日裡滿身藥味的他發出了陣陣屍臭。

而身後的房子被燒成了灰燼。

穆清彷彿被抽乾了身上的力氣,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擡頭看着瞪着雙眼死不瞑目的師傅。

她甚至哭不出來,只覺得心臟像有一隻手在揪着,她呼吸不上來,身體顫抖着,良久發出一聲悲傷的怒吼,“啊!”

風野一行人搜遍平南鎮也不見穆清的蹤影,就猜到她應該半夜就出了城,當即一路打聽找到了這附近,深林裡沒有路人,打聽不了,他們只能到處亂竄,希望能找到她,這時聽到前方有聲音,便急急往那邊趕了。

趕到時只看到穆清雙眼空洞無神地跪在地上,樹上還吊着一具看樣子死了應該有好幾天的屍體,裝火丹花的盒子掉落在地上,火丹花也撒了出來。

西上前撿起火丹花,來到風野面前,“主子,是火丹花。”

風野並沒有應,只是給北使了個眼色,讓他把屍體放下來。

北領旨,腳尖輕點樹幹借力,隨身的長劍削斷繩子,輕輕將屍體放了下來。

穆清定定地看着閻卿未閤眼的眼睛,過去良久,穆清挪動雙膝往閻卿身邊靠。

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此刻卻靜靜地躺在那裡,她終於繃不住了,豆大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落在地上,落在閻卿的衣襟上。

手掌顫抖着拂上他的眼睛,讓他能安詳地閉眼離去。

穆清又往旁邊挪了幾步,在離樹不遠的地方徒手挖了起來,土很硬,不停地颳着她纖細的手指,沒一會便冒出了鮮血。

西和北等人拿着劍柄想幫忙,卻被穆清抓着他們往下挖的劍柄甩去一邊,幾人只好放棄,在旁邊看着這個倔強的小丫頭用血肉模糊的雙手一點一點往下挖。

今天的太陽很大,大得她睜不開眼,可她卻感覺好冷,冷得她心臟彷彿要凍住了。

不知道挖了多久,穆清的速度越來越慢了,意識也慢慢模糊了起來,眼睛閉上再艱難地睜開,無力地重複了幾遍,終於還是睜不開了,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看到了老頭,他還是那副熟悉的樣子,坐在大河邊上的石頭,左手拿着酒壺,右手拿着竹子製成的魚竿,魚漂隨着水波漂動着,月光照在水面上,卻看不清水底的情況。

照理說這樣的釣法魚應該難以上鉤,可沒一會便有魚兒來咬鉤了。

老頭拎着幾斤重的魚兒,小跑着往家裡走去,嘴裡還叫嚷着,“清兒,釣到啦,我釣到啦。”

她跟在後面極力地迴應着,老頭卻跟沒聽到一樣,她加快腳步,跑到老頭前面想攔住他,老頭卻直直穿過了她的身體。

她怔了怔。

眼前的場景又開始發生了變化,好大的火,木屋瞬間被火光吞噬,旁邊傳來了打鬥聲,幾人的長劍直逼向老頭,手無寸鐵的老頭只能狼狽躲避,看着一柄長劍從上到下直直砍向老頭,她急忙衝了過去擋在老頭身前,可那劍透過了她的身體,狠狠削向了老頭的右臂,她驚恐轉頭,只看到滿地的鮮血,一條左臂落在血泊中,老頭支撐着身體半跪在地上,此時另一人從後面襲來,來不及反應右臂也被削了下來,老頭再也支撐不住了,直直跪了下去,頭也狠狠地往前面的地面磕下去。

“不不不!”她拼命搖着頭嘶吼着。

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人,想看清那些人的面孔,可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她攥緊拳頭,指甲狠狠地嵌入了手心裡,可還是無濟於事,她像被一股力量將她從那個世界扯了出來。

意識漸漸清晰,她艱難地扯了扯眼皮,一道強烈的白光刺激着她的眼睛,她下意識地想伸右手擋住那些白光,卻感覺被人牽住了右手,只好換了一邊手擋住強光慢慢適應着。

耳邊傳來一陣稚嫩的女聲,“漂亮姐姐,你醒啦,你沒事了吧。”

穆清透過手指縫看向聲源處,便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充滿關切地望着她,右手被她用兩個手掌握在手心。

“沒……事。”穆清扯着嗓子艱難地應道,喉嚨像一方乾枯的水井,她是多久沒喝過水了。

靈兒見狀,撒下握着穆清的雙手,跑到幾步遠的桌子上,踮着腳尖夠到茶壺,倒滿一杯茶後又小跑着遞到穆清嘴邊。

穆清接過一飲而盡,然而這小小的茶杯並不夠她喝,加上這小丫頭是小跑過來的,半路都撒了一半了,到她嘴裡只剩小小一口了。

看見穆清意猶未盡地舔着嘴脣,靈兒很識趣地又跑了好幾趟給她倒茶,來回折騰幾遍後便直接將茶壺搬了過來。

穆清抱着茶壺咕嚕咕嚕地往肚子裡灌,好一會才感覺喉嚨舒服了許多。

緩過來的穆清開始觀察起四周的環境。

房裡很寬敞,但裡面的東西卻很簡單,顯得有些冷清,看樣子應該是個客房。

裡面的東西雖然簡單,但基本的物件都有,且都是採用上等的材料,不難看出這裡的主人是個富家子弟。

是誰把她帶到這裡來呢?是那天在現場的那個男人嗎?可他不應該很恨她嗎?

穆清帶着心裡的疑惑,詢問了起來,“小朋友,這裡是哪裡呀?是誰帶我來的呀?”

“這裡是玄武門,你是我哥哥帶回來的。”靈兒手肘撐在牀沿,託着下巴乖乖回答。

“你哥哥是玄武門門主?”她記得千子衿說過,那人是玄武門門主。

“對呀,我哥哥可厲害了,沒有人能打得過他。”一說到風野,靈兒就異常興奮,滿眼都是崇拜,在她心裡,她哥哥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而穆清此時此刻卻閃過他被一羣人追到深林裡,被揍得嘎嘎冒血的場景,但又不忍心打擊可愛的小朋友,只好耐着性子,聽她吹她哥哥的“光輝事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