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諫



葉赫少瑒在經過一系列採訪演講以後終於也來了,一同來的還有葉赫少珣和葉赫少琦。三兄弟一起登門拜訪,似乎不止爲敘舊這麼簡單。他們是沒有什麼親戚關係的,如果不是慕容昭娶了葉赫少薇慕容家跟葉赫家永遠都只會是敵對和利用。但是現在,就因爲南北聯姻,慕容景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三個人跟他有親戚關係。

葉赫少琦是大哥,同時也是家長。多年官場的歷練讓他練就開口先笑的表情。他似笑非笑的點上一支雪茄,慢慢抽着,這一點葉赫家的人似乎有共通性,越是在別人心急的時候他們越是顯得冷靜。

“好了財政部長,讓我們好好來談一談吧!”

“也好”葉赫少琦笑着環顧四周“珈珈呢?怎麼不見她來。你軟禁慕容昭難道連我妹妹也一併關起來了?”

他說得很輕快,但是話中的寒意卻讓人不寒而慄。誰要是傷害到他的妹妹,他是什麼都敢做的!

“我們還是談正事吧”避免談論有關慕容昭的一切,“軟禁”還是最溫柔的手段,他搶走自己的一切,現在該是要他生不如死的。

“也好”葉赫少琦又笑了“你要分權,這很不錯,江山如此多嬌,難怪大家都有興趣,何況還是你這樣一個不甘心的軍人”

“不是分權,而是我認爲慕容昭不適合做漢軍總司令”

“你認爲?”

“準確的說是日本軍部也這麼認爲”慕容景終於也笑了,他的政治資本全然在此,葉赫家早先也是日本軍部極力拉攏的對象,可惜洽談許久都沒有迴應。現在日本軍部已經完全失望了,而他正是踩着葉赫家的失寵一步步走上去的。

“原來如此”葉赫少琦把煙掐掉“日本軍部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是個生意人,只有金錢利益才能打動我的。”

“跟日本合作您一樣能得到想要的利益,甚至更多。都知道葉赫少琦生財有道是個活生生的財神爺,要是肯合作的話,將來我們能成爲很好的夥伴!” WWW ★TTKΛN ★℃O

葉赫少琦冷笑了下,要跟日本合作哪裡還要他來說和,早在多年前就不知道有多少說客來自己面前拉攏了。

“生財有道真是不敢當,說到財神爺,更不敢當了。我不過是能看準機會罷了,說到利益,我倒是有自己的一套看法,要合作也得是自己人才能信服!”

慕容昭是他的妹夫,直截了當是自己人。至於慕容景,再怎樣也不會跟他合作的。

“慕容昭跟您是自己人嗎?怎麼我不知道?聽說你們七小姐跟他關係一直不好,說實話,政治婚姻而已,用得着那麼當真嗎,再說舍弟也有自己心儀之人,只怕七小姐的溫柔在他眼裡只是塵埃了。”

葉赫少珣一直坐着沒說話,此刻卻開口道“還是回到主題上吧。我們是不會答應跟你合作的,至於分權還是換人,那是你們慕容家自己的事,原本是與葉赫無關的。大公子如果認爲有日本軍部做靠山就能有恃無恐的話,那我們也無話可說了,只是你軟禁漢軍總司令的消息今晚就會見報,到時候人盡皆知,您可丟得起這個臉?事情鬧大的話想必日本軍部也不會再支持一個民心背向的統帥吧!”

葉赫家的人說起話來都帶着幾分刻薄。葉赫少薇一句話讓慕容昭無言以對,葉赫少珣的話同樣也刺到慕容景最害怕的地方。民心向背,天下是慕容昭打下來的,除非他自己要求退讓,不然自己是坐不穩總司令的位置的,即便有日本軍部的支持也一樣,到時候還不知道日本還會不會繼續支持他。

葉赫三兄弟當天回自己別墅,第二天葉赫少琦獨自前來,兩人又談了許久,總之是圍繞協議在進行談判。慕容景耐心有限,怕拖久了將事情弄砸,葉赫少琦卻十分冷靜,完全沒有什麼顧忌的跟他在談條件。

他們在書房談着。在樓上的葉赫少薇和慕容昭卻相處得不錯,他們已經不吵架了,因爲慕容昭只能聽她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點緣故,兩人都能好好相處下來,竟然有一點朋友的友誼。

慕容昭問她如果談判不成功該怎麼辦。她才抽了煙正用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槍,聽到這個笑了一下隨後對着玻璃做出個射擊的動作。她敢來就不會坐以待斃,真的談判失敗自然還有其他的解決辦法。

“或許也不會這樣,要是日本不再支持他的話,那他自己都會放棄的。”

談到日本是慕容昭心裡的一點痛,她在日本長大並且認識武田,她和武田的回憶都在日本。當即閉口不提了。

葉赫少薇沒估計錯,事情拖得太久加上葉赫少瑒四處外交,外界似乎已經知道慕容昭被軟禁的事,當即就有反對勢力提出要奪權。一時間慕容景成爲衆矢之的,日本也開始動搖不再明確表態是否支持他。

慕容昭知道葉赫少薇有手段,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狠毒。半個月中慕容景在上海所有的投資產業差不多虧了一半,外界又不斷施壓,日本那邊已經不表態了。別墅裡又恢復一貫的沉

寂,慕容景忍無可忍終於提出單獨談判。

葉赫少薇陪着三人在玻璃走廊上,與其說是陪侍倒不如說是慕容昭陪着她。慕容景很明白是誰在暗地裡跟自己過不去,慕容昭沒有那麼狠的手段也沒有那麼多的交際網,只有葉赫少薇,用殺人不見血的法子迫使他不得不退步求和。

因爲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得到支持,慕容景修改計劃重新提出條件。他可以放棄執政權,但是慕容昭必須保證他的人生安全一直到他在香港安居落戶爲止。這也是無可奈何的辦法,逼宮不成他已經不能再在上海呆下去了,日本人的地方上沒有安全保障,漢都也不可能回去,所以纔想到去香港,以他的財力在香港一樣可以做寓公安度人生。

葉赫少薇似乎對他的退讓毫不感興趣,沉默半晌,開口道“李副官你有煙嗎?”

慕容景的管家李先生過去也是他的副官,沒想到葉赫少薇會對這些事如此清楚。李管家陪侍在旁,先是一愣,見慕容景點頭便拿出煙遞給她。

葉赫少薇把煙拿在手裡看了看,突然笑起來說“是軍煙?!日本軍部官員才能抽到的。以前一夫就抽這個,我讀軍校的時候常常在他那裡拿煙抽,太刺激了對嗓子不好的!”

她還是點上了,緩緩吸一口“一想到一夫在那所什麼都沒有的小島上我就心疼了,要是哪天你也是這樣了,我一樣會哭的!”後半句是對着慕容昭說的,太突然讓慕容昭手足無措只得愣着聽她繼續說“你的條件的確不算什麼,但是我爲什麼要答應?你能給我一個讓我必須要答應的理由嗎?又或者你現在還有能夠威脅我的籌碼。鬆崗中將?你以爲有他的支持你就能扶搖直上,可惜了他自己現在都自身難保,又如何能兌現當初給你的承諾呢?鬆崗不過是日本軍部兩黨派系下的一條狗,投靠他你纔是在自找死路,現在他自己都沒活路了,你的活路又在哪裡呢?”

這般放肆的話只有她能說出來。慕容景臉色逐漸慘白起來,眼中在冒火,她卻依然不緊不慢的說“鬆崗不自量力要跟海軍總部抗衡甚至想接掌海軍軍權,這樣一個人怎麼還能在留在軍部呢?現在是備戰的時候,要是自己家裡先亂起來那還叫什麼?您當初不也是退讓了?”

“我現在已經後悔當初的退讓”不看他,

“是嗎?可惜後悔藥誰也沒有。當初既然想清楚了做出來了現在就不要後悔,要知道以前做過什麼只是留在記憶裡,現在在做什麼纔會決定你以後的人生是什麼樣子的。”

葉赫少薇淺笑着把煙掐掉“您要去香港一點不難,只是在去之前您得先讓我們離開纔會有人給您派發海關通行證不是嗎?”

半個月的談判,本來已經勝券在握,卻不得不退讓收手。再不甘心也必須要先保全自己。慕容景恨不得一槍打死眼前這個高傲的女人,但是他不敢,打死慕容昭會引起社會輿論,打死她的話他自己也就活不成了!

別墅外是另一個世界,慕容景親自將他們送到火車站,葉赫少琦早已安排好會南州的專列。車廂裡靜靜的一點聲響都沒有,慕容昭似乎疲倦了,卻直到上火車的那一刻才真正放鬆下來。馬超在那裡等他,兩人都有些劫後餘生的欣喜,連葉赫少瑒都露出高興的表情。火車緩緩開動,終於離開上海車站,汽笛聲與鐵軌撞擊聲深深的迴盪在耳邊,每個人都只是安靜的看着對方,上海之行緊張危險,總的說起來卻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吧!

火車在大南關停下補給物資,這裡是南北交匯處,來來往往許多人在這裡彙總又在這裡分別。窗外一片忙碌,車廂裡卻是一片死寂。各人都回自己車廂休息去了,這樣的安靜似乎有什麼要發生,果然,葉赫少薇喝了點酒微微定神,等到四周沒人的時候開口道“從這裡下車就有回漢都的專列,只要半天就能到了!”

讓他走,這一走他們不會再見面。她救了他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再關聯的了。

慕容昭坐在對面沙發上冷冷的看着她,葉赫少薇沒什麼精神,說話時候眼睛都還閉着。她不看他,自然不知道他的臉色是怎樣。她也沒興趣知道。

“我們好好談談”

“你想談什麼?”微微動了一下,覆在身上的毛毯掉了下來。欲起身,慕容昭已經搶先拾起來又覆在她腿上了。她怕冷,一到冬天就生病,在慕容景別墅的時候就已經感到她有些不對勁了。

彎腰那一刻,他被嚇到了。眼前是一片血跡,浸透到沙發靠墊上,她腿上、身上、旗袍上也是血跡斑斑,分明是她在流血。

她臉上早就沒有血色了。她只是覺得難受,軟軟的想要好好睡一覺。卻極爲不安穩,感到很悶,同時也很痛。她以爲又是傷口感染了,上次的傷口還沒長好,她也沒心情再去管它。

隨行醫生在做過檢查以後臉上出現複雜的表情,葉赫少琦一個眼色讓他到外面去說話。那是他私人醫生,看懂眼色後笑了笑藉口說要拿藥就出去了

葉赫少珣給她加了個靠墊讓她可以睡得舒服點,動的時候還是覺得疼,她就抓着她四哥的衣角,那模樣十分惹人心痛。慕容昭在一旁覺得不是滋味,她在他眼前出事了,他居然一點不知道。

葉赫少琦把醫生叫到自己車廂,那人也不要問就直接說“七小姐這是流產的先兆,才一個多月,都是情緒不穩定造成的!如果好好保養,應該會沒事!”

不等他說完葉赫少琦就做出個噤聲的動作,那人猜到大概是不要外面知道,忙說“二爺放心,我只當什麼都不明白。若是二爺另有決定,趁着還早也可以定下來!”

葉赫少琦想了想讓他先出去,這是他不能做決定的事,要不要必須葉赫少微說了纔算,他知道她一直想離婚,如果這個孩子留下來,那她就會永遠失去自己想要的自由。

他讓葉赫少珣找藉口把慕容昭帶到另一邊,自己卻去葉赫少薇那裡,她還是昏昏沉沉的,人卻十分清醒,她問“陳醫生怎麼說的?我要聽實話!”

葉赫少琦無奈的笑了一下,想借抽菸讓自己舒緩下來,想起香菸對孕婦不好就停住了。他想着怎麼才能用最好的方式把事情告訴她,他實在想不明白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以前好的時候都沒見她有過這種情況,怎麼到了他們談離婚的時候她會突然懷孕了。

葉赫少薇笑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什麼事該做什麼不該做,難道連你都在懷疑我嗎?”

“不然呢?你不愛他”

葉赫少薇曾開玩笑的告訴他“跟自己不喜歡的人親熱是最噁心的一件事”,那時候在香港,他勸她回去跟慕容昭一起過年,她十分生氣,卻說出這麼句不溫不火的話讓他無言以對。然而現在她依然生氣,卻做不到當時平靜的心態了,她冷笑着點菸,淡淡的看他一眼“難道要我告訴你是他強暴我!”

葉赫少琦愣住了,是這樣,原來這纔是原因。她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正因爲這樣葉赫少琦纔會被嚇到。婚姻不堪到這種地步,再繼續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我安排醫生給你”他攥着她的手,原來她這麼瘦,幾乎就剩下骨頭。她一直不快樂,從前的事對她不公平,難道以後也要對她這麼不公平嗎?

他不能決定事情的發展,但是可以在他力所能及的時候暗中出一把力幫她。捨不得看她再痛苦下去,只要她快樂,有什麼後果讓他來承擔。兩年前他是主婚人,現在一樣可以是他們離婚的證明人。

葉赫少薇有點虛弱,連聲音都是輕飄飄的,卻能讓人聽清楚。她說“我要它,它長在我的身體裡,我捨不得,我要留下它!”

“那你的自由你的人生,你夢想中的一切都沒有了!”

“但是我想要它”

她要坐起來,一動又痛了,葉赫少琦趕緊扶着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等到她平和下來,他說“好吧,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關門聲被鐵軌撞擊聲淹沒,細細的是他離開的腳步聲。他們都走了,只剩她一個人,她突然哭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甚至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對是錯,葉赫少琦的話沒錯,有了它她就毀了。但是她的選擇也沒有錯,有誰會不愛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慕容昭進來的時候她還醒着,天已經黑了,眼前的一片都是黑暗的,她不動,他就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聲音中難以掩飾的興奮。他問“你現在怎麼樣了?還痛不痛?”

她不說話,他把手放在她小腹上,告訴她許許多多他的計劃,他要遷都,劃江而治的承諾他不會反悔,他已經選好了一個地方正在讓人修別墅,好多官員已經先遷過去了!

他說“我們以後好好過好嗎?再有什麼不痛快的事都不要去計較了。”

她側身把頭轉到沙發另一邊,感覺到他把頭放在自己小腹上,輕輕聽他說“你一定要好好長大,知道媽媽爲了你差點連命都沒有了,你一定要乖乖的,你要知道爸爸和媽媽是最愛你的!”

他說“你是我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

她眨動眼睛立刻就有淚水滑下來,一滴、又一滴,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哭泣,聽他叫她“珈珈”,聽他跟那個小小的胚胎說話,她知道她輸了,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生長在沒有父親的家庭裡,再多的物質都不能彌補心靈上的缺失,她自己小時候不是也十分渴望有人能夠抱着自己愛自己嗎?缺少親情的童年她經歷了不能再讓她的孩子也去經歷一次。

火車依然在前進,明天就能到南州。到時候一定有她家裡人來接他們,她帶回來的不止是慕容昭,還有慕容夫人的名號。以後她就是第一夫人了!她覺得累極了,沉沉的只要睡去,大夢誰先醒?她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過去的一切早已成爲歷史的那一刻她就無從選擇了,她現在寫的不也是以後的歷史?

她的歷史上會有一個讓她開心的孩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