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克嘆息了一聲,“好吧,老夫是覺得米羅會長近來好像對我不太滿意。”
薩鷗和米蘇兩兩相望,心中都很納悶。米羅向來都是老好人,平日裡從不與人相爭,更是從來沒有平白無故對任何人起非議,尤里克身爲公會軍師,又是老前輩,米羅怎麼可能會對他不滿呢?
“會長大人、米蘇小姐,你們不必感到奇怪,米羅會長的爲人老夫很瞭解,他生性善良,爲人耿直熱情,這一點也讓老夫十分敬重,但也正是因爲這樣,他覺得我在用兵方面過於狠辣,爲求勝利不擇手段。奧萊城守城戰時,就曾直言反對我的取勝之法。所以。。。”
薩鷗笑着搖了搖頭,走上去拍了拍尤里克的肩膀,勸慰道,“前輩您多慮了,米羅這個人就是這樣,菩薩心腸,婦人之仁,因爲這些,我跟他也經常起爭執,不過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而且我們的出發點都是取得勝利,打敗敵人,只是方法上有所差異,他又怎麼會記恨您。”
尤里克聽聞,連忙糾正道,“您誤會了,我不是說米羅會長會針對我個人,我只是怕沒有您和銀翼在,我們在對敵的理念上會有衝突,我說的話他未必能採納。”
米蘇也跟着勸道,“我哥人雖善,但他並不傻,只要不是觸碰他底線的事,他不會過多幹涉,軍師不必太過在意之前的分歧,盡力就好。”
“是啊,等有機會我也去勸勸米羅,打仗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個道理都不懂,也不知道一天到晚腦子裡都在想什麼,敵人對我們什麼時候仁慈過。”薩鷗也故意在一旁責怪米羅,以便於安撫尤里克。
“會長大人和米蘇小姐都這麼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老夫深感欣慰,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告辭。”
別看尤里克平時脾氣火爆,見誰都不給面子,其實心裡明白的很,該敬重的人,從來都是畢恭畢敬,一個過分的字眼都不會從他口中說出來。
在公會裡,也只對三個人恭敬,薩鷗、米羅、米蘇!這次來找薩鷗的目的也是訴訴苦,希望以後再與米羅意見相左,薩鷗能站在自己這邊。
送走了尤里克,薩鷗卻是無奈的長嘆了一聲,擠出一絲苦笑對米蘇說,“兩個人我都理解,也都贊同,但也都不能完全贊同,真是左右爲難。”
“軍師有時候的確手段狠毒了些。如果從一城一地一場戰役的勝敗得失上看,也許他是對的,但從更長遠的角度看,我還是認同我哥。”米蘇淡然道。
薩鷗默默聽着,並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艾爾莎駕着火鳳凰,好像一顆火流星,飛速劃過冰山大陸上空。隔日,便來到帝都奧雷比亞斯。
在東門外的密林中,收起坐騎徒步進入城內,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家看望父親,並將近期的戰況和阿巴德所託的任務盡數告知了格林公爵。
格林公爵和阿巴德也是老熟人,但兩人的關係只能用“熟”來形容,畢竟同殿稱臣數十年,彼此十分了解,說起來,還都跟阿凱亞沾親。可阿巴德的爲人正邪參半,這讓格林公爵多多少少不願與他走的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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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德對格林公爵就更是陽奉陰違,忌憚格林公爵在帝國身份顯赫堪比自己,其兩個兒子一個跟阿基斯同樣是龍騎士、帝國大將軍、受奉子爵,另一個是帝都禁軍大隊長,未來也是龍騎士的不二人選,阿凱亞身邊的紅人。
格林公爵聽言,眉頭緊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爸,您怎麼了?”
直到艾爾莎喚他,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哦,沒什麼,你們做的很對,阿巴德這個人城府很深,這麼多年我都摸不透他,能爲了一個完全未知的石門,大動干戈去找你們,其中一定有隱情。這件事你不用跟妮可說,她現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人都很少說話,跟她說了也沒用,我一會兒就去面見陛下,把這件事告訴他。”
艾爾莎微微點頭,心事完全放在了妮可身上,這位平生最好的姐妹,自從敗給一生摯愛薩鷗之後,不僅離開了黑曜十字軍,竟然性情也有如此大的變化,看來心中一定承受了很大的打擊。
“妮可。。。她還好嗎?爲什麼沒有回黑曜十字軍?”良久,艾爾莎問道。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很久都沒見過她了,只是偶爾聽陛下談起過。有空的時候你去看看她吧,別看她貴爲公主,其實妮可這孩子從小就很孤獨,身邊也沒什麼朋友。”
艾爾莎美眸中似乎有一絲晶瑩的東西在閃動,對於這個朋友,她是十分掛念的,看到妮可這樣,心中自然不是滋味。都是女孩子,被自己深愛的人拒絕,甚至傷害,不管是爲了什麼,艾爾莎都能感同身受。
“您什麼時候去王宮,我隨您一起去。”艾爾莎詢問父親。
“晚點吧,我手上還有點事,你先休息一下,晚點我們一起進宮,我面見陛下,你去看看妮可。”
夜色已進,暮色將臨,父女二人用過晚飯,帶着三五侍衛,催馬趕奔王宮。
一進王宮,便分頭去找阿凱亞和妮可。
已經有一年沒見到妮可,艾爾莎的心情多少有些激動。
在侍女的引領下,艾爾莎見到坐在庭院內仰望星空的妮可。還是那衫豔麗的紫衣,還是那麼亭亭玉立美麗動人,只不過白皙的臉頰在月色的映照下,多了些如水的沉寂,看着是那樣驚豔又帶着一絲傷感。
“妮可,你還好嗎。”走到近前,艾爾莎輕呼妮可的名字,顯然,兩人因爲此前兩個公會的戰爭,已經有了些許的陌生。
妮可緩緩將目光投向艾爾莎,臉上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只是淡淡的一笑,卻讓艾爾莎感到其中包含了濃重的苦澀滋味。
“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嗯,下午纔到帝都。”
“一個人回來的嗎?米羅有沒有跟你一起?”
“公會那邊還有很多事要辦,所以沒跟我一起來。”
妮可又笑了,笑的還是那樣蒼白無力,“他跟薩鷗在一起,註定什麼事都要想在前面,一定會很忙。”
見妮可主動提起薩鷗,艾爾莎的心情多少舒緩了些,因爲這說明,她已經放下了對薩鷗的仇恨。
“你。。。不記恨他了嗎?”
妮可故作聽不懂艾爾莎的話,“你說誰?薩鷗嗎?”
很快,又自問自答,“早就不恨了,這一年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我只怪當初我不夠了解他,才搞成今天這樣。”
“你能想明白就太好了,其實你們。。。”
沒等艾爾莎說完,妮可便打斷了他的話,笑着問艾爾莎,“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經常去王宮後面的林子裡去抓螢火蟲嗎?自從那片林子被王兄改建了宮殿,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螢火蟲了。薩鷗對於我,就好像螢火蟲,我知道他存在,也知道他會發光,就是見不到了。”
艾爾莎的眼淚這一刻在眼眶裡打轉,又向妮可走進了兩步,拉住妮可的手,“只要你肯放下,還是可以做朋友的,要不,跟我回公會吧,大家一定會非常歡迎你回去。”
妮可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善解人意,懂得原諒,我殺了馬休爾和神聖守護者幾千戰士,他們不會原諒我,何況還有米蘇在,我怎麼能面對他們。。。。”
其實這些,艾爾莎都明白,她也知道妮可再也回不到當年,她們剛加入公會的時候,只是艾爾莎想用自己的態度告訴妮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那。。。爲什麼不回黑曜十字軍,總比呆在王宮裡要好,你不是最怕寂寞嗎?”
望向夜空,妮可動人的聲音在月下回響,“寂寞從來不是一個人,而是心裡想着想念的人,人卻陪在不願陪伴的人身邊。”
看似隨口的話,透着人生的真諦,讓艾爾莎振聾發聵,從妮可越發成熟的眼神中,從她讀懂一切的話語中,艾爾莎明白,這一年,妮可都經歷了什麼。
“其實達也有來找過我。”妮可突然轉過頭,看着艾爾莎含笑道。
妮可不說,艾爾莎也能猜到。現在黑曜十字軍的處境很尷尬,敗給了神聖守護者,又沒有了妮可,這讓他們被阿凱亞冷落。雖然和評議會有言,除白骷髏之外,對任何公會不予以追究,但黑曜十字軍在議會危難之際,選擇坐山觀虎鬥的態度,讓他們在議會中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地位。找回妮可,可能是達也目前重振公會最快方法,也是唯一的希望。
“是嗎?你拒絕他了?”艾爾莎輕聲問。
“也不算完全拒絕吧,我只是說再等等,難得被人需要,怎麼能隨便拒絕呢。”妮可故作輕鬆的回答。
“你是當今唯一的控魔師,沒有人會不需要你。”
妮可笑了,笑的是那樣的無可奈何,“當然有!好了,不說我了,說說你吧,跟米羅怎麼樣了?”
艾爾莎也不想這樣一直沉浸在傷感中,於是勉強擠出笑容,嘆了口氣道,“我們還不是老樣子,一直都是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
“這樣真好,我也希望像你們一樣,真正的感情,就是經得起平淡的流年。”妮可深邃的眼神望向遠方,雙眸中充滿了嚮往。
“對了,你知道嗎,前幾天王兄擅自給我定了一樁婚約,你猜是誰?”
艾爾莎一怔,雖然王室的婚姻多數有政治色彩,不過以妮可的性格,阿凱亞是不敢隨意爲她私定終身的。
“誰啊?”
妮可笑了,笑的很燦爛,卻不是幸福的笑,而是好笑的笑,“是你二哥迪亞斯。”
艾爾莎聽聞,“撲哧”一聲也笑了,其實她知道,二哥自小就對妮可情有獨鍾,只不過從來不說,也不敢奢求。迪亞斯的性格跟艾爾莎有些相似,不爭不搶,順其自然。
對此,妮可心知肚明,但態度卻始終是不討厭,也談不上喜歡。
“是他啊,陛下還真是慧眼,看出來我二哥從小就喜歡你。”
“他整天跟在我王兄身邊,那點小心思怎麼能逃過我王兄的眼睛。”
“那你肯定沒有答應咯。”、
妮可點了點頭。
“其實我覺得,我二哥真挺好的,帝國這些能配的上你身份的貴族子弟,他應該算是最出色的。”
這一點妮可並不否認,點頭道,“他是挺好的,跟你一樣,讓人感覺很溫暖,跟他在一起讓人很安心,也沒有那些貴族子弟不可一世的傲氣,而且還挺有本事,據說我王兄已經答應他,下次帝國封龍試煉,一定讓他去。”
“那你爲什麼不答應呢?”艾爾莎想持續這種久別的融洽,便明知故問開起了妮可的玩笑。
哪知,妮可突然沉寂下來,笑容也定格在了夜色中,逐漸淺淡,消散,默默的望向遠方,許久,才傳來她略帶哀傷的聲音,“優秀也要看跟誰比。”
妮可雖然變了,但骨子裡還是那個敢愛敢恨的妮可,至少在艾爾莎面前,絲毫不掩飾他依然對薩鷗念念不忘的感情。
沒錯,迪亞斯確實很優秀,但要看跟誰比,就連艾爾莎也不得不承認,已經十分出色的二哥,依舊沒法與薩鷗相提並論,薩鷗身上的那種壞而不惡,痞而不俗的氣質,確實很討人喜歡,再配上曠世古今的實力和千古第一獵龍神獸騎士的身份,堪稱完美。
第一次愛上一個人的女孩,除非下一個人比第一個更優秀,否則怎會輕易放下,更何況是妮可,這種同樣堪稱完美的女孩。
氣氛又回到了之前的默然、傷感、懷念、悲涼,兩個女孩沒有繼續說什麼,就這樣沉默着,任憑時間流逝,填滿寂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