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的夜,比大陸微涼,這是薩鷗和洛伊登上海神九島的第一夜,兩人幾乎都徹夜未眠,卻整夜無語,某種無法言說的心情徘徊於心頭,讓他們不由自主選擇了沉默。
迎着帶有海味的風,第一縷陽光從海平面升起,緋紅的朝陽將整個海面點亮,就像洗去陰暗的霓虹,充滿了希望。
薩鷗早早起牀,矗立在院中,透過低矮的院牆望向一望無際的大海,聽着此起彼伏的海浪,讓他想起了幾年前獨自生活在孤島的那段經歷,那時候的他是迷茫的,是寂寞的,是對前路懷揣質疑的,是對自己無限否定的。
回首過往,時過境遷,本以爲等自己強大了之後,這些迷茫會逐漸消散,怎奈,依舊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老大,這麼起這麼早。”洛伊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嗯,突然離開大陸,有點不適應。”薩鷗望向遠方幽幽的說。
“我也是,一整夜也沒怎麼睡踏實。老大你不應該啊,你不是一個人在島上生活了好多年嗎?”
薩鷗轉身看了看洛伊,淡淡一笑,似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隨意點了點頭,話鋒一轉說道,“今天那個布魯應該會帶我們去見島主了,你準備好了嗎?沒準會有一場惡戰。”
自從成爲龍騎士,洛伊也經歷了很多次大大小小的戰役,算得上見過大世面的人,於是輕鬆的笑着回答,“放心吧老大,他能接受我們最好,如果不接受,我們也不能束手待斃,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如果他們翻臉,我們就動手,先拿下他一個島主再說。”
薩鷗點了點頭,“如果真走了這一步,我們就要先離開海神九島,然後請範加爾老師幫忙打探好這附近的航道,再引帝國大軍強攻,不過這樣的話,傷亡也會很重,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能走這一步。”
遠處的天空,有信天翁在自由的翱翔,薩鷗的臉上卻沒有了平日裡的灑脫和玩世不恭。這次到海神九島,似乎越來越多的未解之謎悄悄浮上水面,雖然這些都是薩鷗多年來求而不得的答案,卻也預示着這次的行動要比想象中更加艱難。
一直到午時,布魯終於敲開了薩鷗和洛伊的房門,一進門便直入主題,“你們兩個小子,跟我走吧,島主大人回來了。”
洛伊激動的從牀上蹦了下來,“真的?現在就能見到島主了?”
“嗯,不過我可告訴你們,我們島主很精明,你倆如果表現得不好,有什麼差池,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們。”
薩鷗也站了起來,朝布魯抱拳道,“隊長大人,您放心,我們兄弟沒別的本事,話還是會說的,就是到時候大人您別忘了幫我們美言。”
布魯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放心吧,我看你們兩個小子也挺順眼的,能幫我一定會幫。走吧,你們這就跟我去見島主。”
三人來到島中央一座還算奢華的府邸門前,其實前一天晚上,薩鷗就偷偷潛入過府邸附近,也注意到這座府邸內居住的應該不是普通人。
布魯讓看門的海盜進去稟報。沒過多久,便得到了准許,布魯帶着兩人進入俯內。
越過大門,沿中央主路穿過一片修建精美的園林,園林內隨處可見穿着華麗暴露的侍女,這不免也讓薩鷗有些震驚,沒想到海盜的生活也能如此奢靡腐化,想必這些女子都是海盜們搶奪回來的。
園林的後方,是一座規模不小的會客廳。廳內兩側的座椅上已經坐着幾個人,正中央位置的是一位身着紫色長衫男子,身旁同樣站着兩位侍女侍奉着。
這紫色長衫男子乍一看去,甚至讓人分辨不出性別,俊俏的面容長得比女子還要精緻,白皙的皮膚,兩片極薄又紅潤的嘴脣,修長眉毛下,一對細長冷豔的雙眸看起來十分嫵媚,兩鬢分別有一絲銀髮垂下。
布魯雖然是個粗獷的漢子,可來到這大殿裡卻顯得格外恭敬。深鞠一躬,用鄭重的語氣說道,“艾彼大人,這兩位是前天我們抓獲的海祭司帝國商人,他們自願將商船上的大量生活物資贈予我們,並祈求加入我們組織。”
這個被稱爲艾彼的男子,一隻手輕輕摟住身旁侍女纖細的腰肢,輕視的餘光打量了站在布魯身後的薩鷗和洛伊,用一種極其陰柔的語氣說道,“自願?布魯,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自願的?”
布魯被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有些語塞,吱吱嗚嗚的回答道,“是。。。是他們自己說的。”
陰柔的聲音帶着鄙夷的嘲諷再次響起,“布魯,你在島上幾年了?”
布魯不明其意,只能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大人,我上島有十三年了。”
艾彼冷哼了一聲,“十三年?那我問你,你見過一個被抓上島還不想加入我們的人嗎?爲什麼都想加入我們?因爲不加入就得死。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明白?這些年你也殺了不少想入夥的人,爲什麼今天你會相信這兩個小子,同意他們入夥?”
“我。。。我是見他們兩個人挺會說話的。。。”平時如煞神般無所畏懼的布魯,在這個艾彼面前竟然顯得格外緊張,甚至被質問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
見布魯幾次回答的語無倫次,艾彼突然臉色一變,眼中頓時顯露出凌厲的殺意,雙手一拍椅子兩邊的扶手,直接騰空而起,一躍來到布魯面前,對着布魯當胸就是一腳,不僅動作連貫,而且速度快的驚人,把足有三百斤的布魯好像死狗一樣踢飛出去數米遠,仰面倒地後又翻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
突然的變故,讓薩鷗和洛伊也大吃一驚,心中暗叫不好,同時兩人交換眼神,做好了一戰的準備。
布魯強忍着胸口的疼痛翻身爬起,面對艾彼再次站好,將頭狠狠的低了下去,幾乎快要插到褲襠裡,大聲說道,“大人,是小人有眼無珠,沒搞明白這兩個小子的身份就被他們的花言巧語哄騙,還請大人贖罪。”
“我靠,這個王八蛋。”薩鷗和洛伊不禁在心中暗罵。剛纔還說要幫他們美言兩句,現在見艾彼發脾氣,就把所有的話全拋到九霄雲外了。
眼下的局面,讓薩鷗也感到十分不妙,一旦這個艾彼容不下他們,雙方必然會動手,憑藉他和洛伊的本事,又有小白暗中接應,全身而退自然不是問題,但這樣一來,計劃也就落空了。雖然早有準備會有此意外,但薩鷗依然不願意走到這一步。該怎麼辦,兩人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正在這時,奧古斯丁用餘光撇了距離他更近的洛伊一眼,突然出手如電,一拳朝洛伊打來。洛伊的反應也是極爲迅速,連忙向後倒退了一步。
薩鷗見狀當即大喊道,“不要傷我弟弟。”隨即擋在洛伊身前,與艾彼竟然動起了手。
洛伊也很納悶,本想在艾彼面前買個破綻,哪怕受點輕傷,至少也要搏一下,看看還有沒有機會挽回。沒想到薩鷗比自己還沉不住氣,這麼快就下定決心一戰。
還沒等洛伊考慮過味,薩鷗便用行動告訴了洛伊自己的意圖。
兩人交手沒過三招,艾彼一腳踢在薩鷗胸前,薩鷗被踢的向後飛出五六米,摔倒在地同時口吐鮮血。
洛伊對薩鷗的實力再瞭解不過,不管這個艾彼多麼強大,也絕不可能在兩三招之內戰勝薩鷗,所以洛伊立刻想明白了,薩鷗是怕自己真的跟艾彼打起來,而顯露出真實實力,這樣一來,這齣戲就徹底唱不下去了,這才選擇擋在自己面前,好找機會賣艾彼個破綻。
想通了這一點,洛伊連忙配合薩鷗,裝作一副緊張的樣子,跑到薩鷗身前,關切的問道,“哥,你沒事吧?”
薩鷗咳嗽了兩聲,又吐出了一口鮮血,並用說掐了掐洛伊扶着自己的手臂,洛伊則也給了薩鷗同樣的迴應,兩人就在神不知鬼不覺間達成了默契。
艾彼這一腳的力道,確實出乎了薩鷗的預料,口中噴出的鮮血也是真實的。好在薩鷗有分寸,讓自己的傷勢不足以影響之後的戰鬥。
洛伊又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轉頭看向艾彼,“你們也太不講道理了,是你們非拉着我們上島,還說什麼讓我們入夥,要給我們討個好差事,結果現在又打傷我們。既然你們看不起我們,不想收留我們,爲啥當初不一刀殺了我們?”
薩鷗此時也咧着嘴、皺着眉,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一邊咳一邊說,“島主大人,我們真的是海祭司帝國的平常百姓,靠養運輸船爲生。要不是這次的風浪,我們也不會流落至此。說心裡話,我們並不是特別願意加入你們,這不還是爲了活命,實在沒辦法嗎?我想,只要能活命,我們兄弟二人在哪裡都一樣,所以纔跟布魯大人來到這裡。希望您高擡貴手,放過我們吧。我們兄弟二人雖然會些功夫,但在島主大人面前,殺我們就像踩死一隻螞蟻,我們絕不敢欺瞞。”
薩鷗幾乎聲淚俱下的講述,再加上嘴角的一絲鮮血,足以欺騙在場的所有人。就連洛伊也在心裡不禁驚訝。心想:老大就是老大,長着一張偶像派的臉,卻有實力派的演技,難怪能騙取那麼多美女的芳心。
這番話,並沒有讓艾彼完全打消疑惑,只是讓艾彼深信他們二人確實沒什麼本事。既然沒本事,留或者不留,就全憑自己意願了。
艾彼生性多疑,自然不會輕信薩鷗的話,於是再次用那陰柔而不可一世的聲音問道,“你說你們是給海祭司帝國給島上的礦工運輸生活物資的商人,我怎麼才能信你們?”
上島之前,薩鷗特意派人在海祭司帝國打探過,所謂海祭司帝國發現含有金屬礦的小島這件事確實存在,所以這套故事編排起來就越發讓人深信不疑。
“島主大人,艾莎米雅港以西,帝國發現了一座小島,島雖然小,可島上都是金屬礦。這種金屬礦並不是什麼高等級的稀有礦源,但用於熔鍊普通武器和日常生活器具還是可以的,所以帝國派出了幾百名礦工上島採礦,然後再用大船將採集到的金屬礦運回艾莎米雅港。我們兄弟也被徵召過去,專門負責給島上工作的礦工們運送生活物資。這些在艾莎米雅港盡人皆知,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
“送生活物資?爲什麼讓你們去送生活物資?你們是做什麼的?”艾彼用餘光撇過薩鷗和洛伊問道。
“我家祖上三代都在艾莎米雅港生活,開了一個雜貨鋪,平時也會給軍隊送一些物資,靠着這個關係,才接下這單生意,本以爲能賺錢,誰知道錢沒賺到,還差點丟了性命。幸好被布魯隊長救到島上,不然我們兄弟就要渴死餓死了。”薩鷗聲淚俱下的講述,讓人真假難辨。
艾彼臉上露出奇怪的神情,像在思考,又像別有深意,遲疑了良久,才突然說道,“你說你從小生活在艾莎米雅港,那一定對那裡很瞭解了?”
薩鷗聽出艾彼話裡有話,不由得眼前一亮,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當即回答道,“是的大人,艾莎米雅港有多少人口,幾條街,我全都瞭然於心。”
艾彼再次沉吟了許久,突然爽快的說了一句,“好,反正憑你們的本事,對島上也夠不成什麼威脅,就算敢有二心,也逃不出這海神九島,我就暫且把你們留下來。布魯,這二人就先在你賬下聽後差遣,如果有什麼差池,你跟他們一同論罪。”
艾彼的話,讓薩鷗、洛伊,包括布魯都大爲震驚,剛纔還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怎麼突然說變就變,這麼輕易的就接受了?
“大人。。。您是說。。。讓他們留下來,在我手下?”布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跟艾彼確認。
“嗯,你沒聽錯,帶他們下去吧。”
布魯撓了撓頭,一臉疑惑的點頭,帶着同樣不知所謂的薩鷗和洛伊離開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