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喝之後,薩鷗周身被銀色光芒包圍,隱約中有紅色流光穿梭在體表之上。
血飲戰甲重鑄後第一次被召喚,這也是洛伊第一次看到薩鷗在戰鬥中召喚血飲戰甲。就算剛剛與繆亞交手,薩鷗也沒有召喚出血飲戰甲,可見薩鷗很清楚自己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挑戰。
戡延聖劍的紅色光芒,伴着薩鷗的怒吼亮起,人在劍後,劍隨人動。風馳電掣之間,銀色的身影被拉長且揮之不去,並在荒蕪的大地捲起一道塵埃,眨眼間便到了帕託近前。
紅白相間的光華帶着升騰至頂點的殺意,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撲向帕託。
這一劍,包涵了薩鷗所有的仇恨、十幾年的隱忍和完全沸騰的怒火,猶如奔流的河水一樣揮瀉而至。
“嘡!”帕託橫劍擋出,受衝力所致向後倒飛,身體卻平穩矯健,眼神泰然自若,不慌不忙。
薩鷗加快腳步緊追不捨,劍鋒所向,繼續逼近帕託,恨不得下一劍就讓仇人身首異處,萬劍穿心。
繆亞在一旁稍顯遲疑,捫心自問薩鷗的實力與自己旗鼓相當,確實是難得一遇的對手。對於繆亞這樣的絕頂高手,能與薩鷗一較生死,哪怕死在薩鷗手上,也是平生一大幸事。怎奈事與願違,帕託突然出現,錯失了與薩鷗公平一戰的機會。
雖然心裡不痛快,可帕託畢竟是自己人,還是自己的老大,繆亞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因此在短暫的遲疑後,也選擇加入戰鬥,一起對付薩鷗。
一時間,戰場上出現了有趣的一幕,帕託急速向後倒退,薩鷗迎面緊逼,繆亞提破曉在後面猛追。
三個人三把劍,三點成一線,在荒蕪空曠的煞神島上畫着圈的飛速狂奔。
洛伊在一旁觀戰,乾着急卻幫不上忙,不過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感到十分費解。按理說帕託的實力並不在薩鷗之下,又有繆亞相助,佔有絕對的優勢,應該速戰速決纔對,爲何會選擇避而不佔,連連後退,導致繆亞也無法下手,戰勢陷入僵局。
感到意外的不只是洛伊,薩鷗一邊追一邊也納悶,自己殺帕託的決心肯定是毋庸置疑,不過對於帕託而言,自己同樣是一根喉中刺,不除不快,現在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會怯戰呢?再聯想到剛纔帕託的話,薩鷗總覺得今天的帕託跟他認知中的那個兇狠毒辣不擇手段的帕託有點不太一樣。
“難道這傢伙在耍什麼陰謀詭計?”帕託的異常,反而讓薩鷗恢復了理智,也提高了警惕。
劍意隨着主人的意志會產生微妙的變化,這一點只有絕頂高手才能察覺到。
薩鷗提高警惕之後,劍鋒不像剛纔那樣凌厲莽撞,也沒有了那種不惜同歸於盡的氣勢。
這點變化自然逃不過帕託的眼睛,果然帕託陡然間改變了自己的作戰方式,一隻腳猛踏地面,黑色長劍在手上翻轉,劃出一道劍影之後,對準了薩鷗的面門。
兩個人同時高速向前,自然速度極快,眨眼間兩把長劍已經到了彼此面前。
電光火石之間,薩鷗並沒有絲毫閃躲的意思,只要能報仇,死又何妨,這也是薩鷗一直以來的信念,何況薩鷗也賭定帕託不敢跟自己一命換一命。
關鍵時刻,帕託果然收手了,長劍迴轉,用劍刃挑開戡延聖劍,同時在側身的一瞬間,猛出一腳直奔薩鷗肋部。
不管是這一劍還是踢出去的這一腳,雖然精準、迅猛,但是行家都能看出是絕對的敗筆,因爲在薩鷗身後還有繆亞,帕託不需要以命相搏,躲開就好,剩下的事情交給繆亞解決。就算薩鷗能躲開繆亞背後襲來的一劍,兩人之後也可以合力夾擊薩鷗,這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可帕託先用劍擋開了薩鷗幾乎不留餘地的一劍,等於幫薩鷗化解了向前俯衝的力道,爲之後的變招提供了更便利的條件,再出一腳迫使薩鷗提前改變身體方向,躲開自己這一腳是小,最主要還順勢躲開了繆亞那致命的一劍。
薩鷗的身手,怎能錯過這樣一個絕佳的機會,沒等繆亞和帕託再次出招,已經借勢側身躍起,雙手持劍當空一斬,一道數米長的劍影出現在兩人中間。
戡延聖劍的威力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巨大的劍影摧枯拉朽的從天而降,兩人不由自主的同時選擇向兩側躲閃。
“砰!”地面多了一道數米長的劍痕,碎石飛濺,塵土漫天。
“老大,小心,不行我們召喚坐騎吧。”洛伊大喊道。
薩鷗並沒有理會,戡延聖劍呼嘯飛舞,洛伊還從沒見過薩鷗如此兇猛的進攻,每一劍都能讓洛伊感受到薩鷗此刻的仇恨,不只是對帕託的仇恨,還有對自己的恨,恨自己爲什麼不再強大一些,爲什麼不能一劍斬仇敵。
這一刻,薩鷗的目標只有一個——帕託!彷彿他的敵人就只有帕託。相比之下,看起來攻勢更猛,出手更加致命的繆亞,卻完全不在薩鷗的進攻範疇裡。
三個人三把劍,混戰在了一處,薩鷗對帕託發起猛攻,一邊躲閃着繆亞的攻勢,繆亞全力以赴攻擊薩鷗,根本不用考慮防守問題,帕託則完全處於被動,只會躲閃招架,幾乎沒有發起一次有威脅的進攻。
僅從身手和招式上看,能抵擋住薩鷗的猛攻,帕託的實力絕對不俗,可爲什麼會選擇這樣的戰鬥方式?別說是洛伊和薩鷗,就連繆亞也感到十分不解。
本該一邊倒的戰鬥因爲帕託的異常和薩鷗的超常發揮竟然陷入了僵局。
戰鬥還在以這樣的方式進行,繆亞在被薩鷗躲過一劍之後,陡然轉身,順勢用劍柄猛擊薩鷗胸口,這一次薩鷗並沒有躲過,被震得騰空而起,卻在飛起的一瞬間,不顧一切的伸出一腳猛踢向帕託。
帕託橫劍招架,雖然這一腳踢在了劍身之上,卻也因力道很大,被震的向後連退數步。
三個人被短暫的分開,利用這個機會,繆亞用低沉的聲音問了一句,“你今天怎麼了?”以繆亞的實力自然看得出帕託今天的異常。
“你不用管我,全力進攻就好,我有我的打算。”帕託回覆的淡然自若,胸有成竹,彷彿勝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帕託的所有組織中,他不僅是領導者,更是大腦一樣的存在,他的話沒有人會質疑,繆亞也一樣。
當即,繆亞再一次揮劍而起,劍鋒所向,直指薩鷗。奔襲的途中,繆亞使出了對付洛伊的招式,身體在空中高速旋轉,劍氣裹挾着地面的飛沙走石,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漩渦。
同時,帕託也動了,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後退,而是配合繆亞一起發動了進攻。
“剛纔原來是想消耗我,你們太小看我了!”
薩鷗心裡想着,戡延聖劍陡然而起,紅色光芒在巨大的黑色漩渦面前好似夕陽的餘暉,透過重重風暴,具有極強的穿透力。
一股熱浪從手臂開始上涌,直至劍身,破劍而出的剎那間,劇烈的氣爆聲伴隨着強大的衝擊波直接噴射向旋轉中的繆亞。
這一劍,威力過於強橫,致使繆亞上身的衣服盡毀。旋轉中所產生的巨大漩渦也隨着繆亞從空中跌落而陡然停止。
“老大就是老大,看來確實比我高明的多,面對帕託和繆亞的夾攻,還能保持不敗。”洛伊暗自感嘆。
一道黑色寒芒就像沙漠中的毒蠍,頂着漫天的風沙詭異的射向薩鷗,速度快到肉眼難辨。
沒想到繆亞在遭受重創之後竟然還能使出如此凌厲的一擊。
等薩鷗反應過來,這一劍已經到了面前,躲閃只能躲過要害,但想毫髮無損已然是不可能了。
薩鷗心一橫,快速閃身並擡劍相搏,此刻唯一的想法,就算自己受傷,如果能拼掉繆亞這個阻礙,也好過同時對付兩個人。
繆亞也沒料到薩鷗能在電光火石之間做出這樣的反應,但劍已出鞘再沒有回頭路,只能跟薩鷗做出了相同的動作,閃身避開要害,破曉不顧一切的刺了出去。
洛伊心中暗叫不好,雖然這可能是眼下唯一的選擇,不過一旦薩鷗受傷,哪怕擊殺了繆亞這塊絆腳石,又能否以帶傷之軀戰勝帕託?
交手以來帕託始終選擇消極應戰,難道就是在等這一刻,讓薩鷗和繆亞兩人二虎相爭之後,再坐收漁利。
“好歹毒的帕託,竟然連自己人也算計。”洛伊暗罵道。
不管洛伊判斷的是否正確,薩鷗都已經沒有了收手的機會,戡延、破曉兩把上古神器劃空而過,帶着刺骨的寒意與篤定的殺戮,朝着兩個絕世高手的血肉之軀刺去。
洛伊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此刻他的腦海中甚至已經出現了薩鷗和繆亞同時中劍,鮮血迸涌的畫面。
可是,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讓洛伊、薩鷗甚至是繆亞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黑色身影快如閃電般的出現在兩人身前,更準確的說,是出現在了破曉的行進軌跡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破曉毫無意外的貫穿黑色身影,而戡延聖劍那紅色的光芒和那一道抹不去的殺意,同樣刺穿了繆亞的右側肩膀。
在繆亞的臉上沒有痛苦,而是第一次看到了驚訝的神情,儘管擋住破曉的那個黑影背對着他,但他依然可以肯定,這個人正是——帕託!
薩鷗更是已經震驚到無法用語言形容,他萬萬沒想到生死關頭,替他擋住這一劍的人竟是跟自己有着血海深仇、十多年來視作死敵,發誓一定要手刃的大仇人帕託。
三個人就這樣僵在了那裡,好久,一動也沒有動,還有遠處的洛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有人知道,唯一能給出解釋的,可能就只有帕託。
“爲什麼?”從繆亞口中,低低的傳出了三個字,這也代表了在場其他三人的疑問。
“你受傷了,不是薩鷗的對手,快走吧。” 那聲音依舊淡然冷漠,卻帶着微微的顫抖。白色骷髏面具下,有一絲鮮血從脖頸流出。
“他爲什麼要替我擋住這一劍?是意外?不可能!就算是身手再拙略的人,也不可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更何況是帕託。那他到底是爲什麼?”薩鷗盯着那張曾讓自己恨入骨髓,無數次在夢裡將其一劍劈碎的白色骷髏面具,心中充滿了迷茫和不解。
繆亞沒有再提問,身體猛的向後一退,戡延聖劍從身體裡被拔出,同樣,破曉的劍鋒也從帕託胸前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四濺的鮮血,噴灑了薩鷗渾身。
“嘀嗒嘀嗒!”時間彷彿靜止,只能聽見血從劍尖滴落的聲音,還有繆亞漸行漸遠的奔跑聲。
“砰!”帕託的黑色長劍刺入地面,劍身支撐着踉蹌的身體,這樣才能讓他勉強屹立在薩鷗面前。
“老大,你沒事吧。”洛伊跑過來問道。
薩鷗沒有說話,依舊僵在原地。
多年來苦苦尋找、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手刃的仇敵,曾經是那樣的不可一世,似乎不管自己變得再強大也很難將其打倒,現在已經搖搖欲墜,甚至動動手指就能取了他的性命,報得血海深仇。可薩鷗不知道爲何,卻再也下不去手。
並不是因爲他爲自己擋下的那一劍,這一刻,薩鷗似乎感受到了某種超越仇恨的情感悄然升騰。而這份情感,竟然讓薩鷗感到恐慌。
骷髏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誰?這是薩鷗苦苦追尋了十幾年的答案。然而,就在謎底即將揭曉的時候,薩鷗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因爲他害怕摘下面具的那一瞬,才知道自己傾其所有,爲的竟是一個愚蠢甚至荒謬的答案。
“你。。。到底是誰?”遲疑了許久,薩鷗還是問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疑問。
該來的終究要來,不管你是否準備好要面對。
帕託顫抖的手,緩緩伸向頭頂。白色骷髏面具被取下,那張隱藏在面具後十幾年的臉,終於在薩鷗面前展露無疑。
“噹啷!”戡延聖劍從薩鷗手上滑落,看到面具後的這張臉,腦海一片空白,已經無法支撐身體的雙腿,挪動着蹣跚的步伐向後倒退着,如果不是身後有洛伊相扶,整個人可能都會跌倒。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