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無盡的黑暗籠罩在大地之上,跳躍的點點營火,是這片世界爲數不多的亮澤。
還未建成的寬敞高臺,被當作了比武場,數千人圍臺而觀,鴉雀無聲,只能聽到一個半獸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魁梧的身軀此刻已經看不出任何的勇猛無畏,好像受了虐待的孩子,捂着兩腿中間來回翻滾。
在薩鷗的幫助下,人類一方順利扳回一乘,這顆石子不僅精準無誤,而且貼着地面飛行,在夜色的掩護下,沒有任何人察覺,唯一明白這一切的就是那個得勝的人類男子,站在臺上不停的朝四下張望,想找出背後幫他的高人到底是誰?
“你們幾個,趕快把人擡下去治療,把他也給我帶下去。”恩格沒好氣的吩咐兩名海祭司帝國士兵。
獲勝的人類男子下臺前還是一臉的狐疑,依舊往臺下張望着。
“砰!砰!砰!”一個塊頭更大的半獸人,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上臺,面目猙獰氣勢洶洶的大吼着,“どびぱかぃうがぼゎ。”
沒人聽得懂他在講些什麼,恩格卻像一條哈巴狗,言聽計從連連點頭,隨即立刻換了一副嘴臉,惡狠狠的說,“再給我帶上來一個。”
這一次,沒有人主動走上臺。
“沒人敢應戰了嗎?如果沒有,就隨便給我拉上一個來。”
兩名士兵粗魯的在十幾個人中隨機找了一個看起來並不高大,也不強壯的男子強行推上了高臺。
相比前兩個人,他更像是一位紳士,而不像身經百戰的勇者。而且,他還有另一個與衆不同之處,就是身上散發着一種與生俱來的莊重和威嚴,強大的氣場甚至讓人感受到一股王者之氣,這種氣場,足以彌補身體上的不足,給人們帶來的壓迫感和震懾力更強。
這個人的出現,讓薩鷗爲之一驚,“看起來好眼熟,怎麼有點像阿凱亞!”
奧斯坦帝國一國之君,冰山大陸最強大帝國的領袖,怎麼會以一個俘虜的身份,身穿破舊的衣服,帶着枷鎖出現在這樣一個塵土飛揚,骯髒混亂的工地上?
薩鷗在腦海中不斷否定自己的判斷,又在不斷肯定,因爲他跟阿凱亞還算比較熟悉,這個人不管是相貌還是氣場,都越看越像阿凱亞。
如果僅僅是長得像阿凱亞也不足爲奇,可天生的王者之氣,若不是從小生活在王室,常年累月在萬人敬仰下長大,又怎會培養得出來。
爲什麼?到底爲什麼阿凱亞會出現在這?自己纔來工地兩天,難不成外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難不成奧斯坦帝國淪陷了?強大的奧斯坦帝國,即便外有強敵,內有叛亂,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全線潰敗,甚至連一國之君都成了階下囚?
“不對,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就算奧斯坦帝國滅亡了,阿凱亞也不該出現在這,不該跟兄弟會的人在一起。”薩鷗再次在心裡告訴自己。同時暗下決心,絕不能讓這個人有任何危險,哪怕自己身份暴露,哪怕確定不不了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阿凱亞,這個險也不能冒。
還有,今晚要找機會到艾莎米雅港找米蘇,問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薩鷗左思右想的時候,臺上的戰鬥已經悄然開始,別看阿凱亞是一國之君,從小嬌生慣養,但他可是一位名副其實的馬上君王,談不上頂級強者,卻也身手不凡。
半獸人的戰鬥技巧簡單直接,基本上每一個都依靠力量和體型上的優勢發起碾壓式的進攻。
吸取了前兩場的教訓,阿凱亞避其鋒芒與之周旋,儘量不跟對手有正面接觸,也絕不奢望在力量上能與之爭鋒。
儘管如此,帝王畢竟不是將軍,多年難得上一次戰場,戰鬥技巧上的嫺熟,彌補不了自身體能上的缺陷。
前幾個回合阿凱亞還能應付,等過了十個回合,體力明顯支撐不了招數上的變化,步伐越發凌亂緩慢,渾身大汗淋漓,就連喘息也沒那麼均勻了。
眼看阿凱亞就要落敗,薩鷗故技重施,石子緊握在手,隨時準備住他一臂之力。
一個不小心,阿凱亞的拳頭與半獸人的拳頭結結實實的撞到了一起,兩者的力量完全不在一個層面,阿凱亞栽晃着向後連退了好幾步,剛剛站穩,半獸人的拳頭再次襲來。
薩鷗暗叫不好,這個時候必須出手,否則阿凱亞凶多吉少。
想到這兒,手腕發力就要發射出一顆石子,可是卻突然感到有什麼東西把自己的手腕死死的控制住,就像被鐵鏈牢牢的釘在牆上,一下也動彈不得。
薩鷗一驚,低頭看去,原來是一隻粗糙蒼老的手,而這隻手的主人,竟然是那個神秘莫測的老人。
征戰多年,與無數高手過招,雖然薩鷗不屬於那種身強力壯的莽漢,但在力量上,從小拉船和爆發力的訓練,讓薩鷗在這方面不認爲會輸給任何一個對手,就連能徒手降服黑龍的傻爺,也沒覺得在力量的抗衡上,跟傻爺會有多大差距。
可今天,身邊這個弱不禁風的老人,竟然毫不費力的把自己的手按的死死的,多次嘗試掙脫卻無濟於事,甚至紋絲不動。而那個老人,面沉似水,平淡無奇,似乎壓制住自己根本不用費任何力氣。
“放手,我要救人!再不放手就。。。”掙脫不了,薩鷗只能寄希望於說服老人。
在這個神秘的高人面前,除了言語,薩鷗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那種無法抗爭的強大力量,讓他感到無可奈何,這是征戰多年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弱小。
“轟隆隆!”沒等薩鷗把話說完,一聲沉悶的轟雷響起,隨即一道閃電從天而降,正巧擊中高臺旁一根五米高的木質欄杆。
“啪!”欄杆應聲倒塌,不偏不倚的落在半獸人面前,擋住了他的進攻路線。與此同時,那道驚雷也引起了大火,周圍的其他圍欄也燃燒了起來。
衆人譁然,議論紛紛。怎麼會突然響起這麼猛烈的驚雷,雖說海邊的氣候說變就變,不過來的這麼快又這麼猛,還是鮮有發生。
戰鬥被迫停止,恩格吩咐手下人救火,並走到一名半獸人軍官身旁,低聲請示。
得到允許後,恩格來到高臺朗聲的說,“天降異象,爲了防止意外,今天的比試暫時停止,明日再戰!”
薩鷗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的神秘老人,這道憑空驚雷顯然跟他有關,可他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召喚如此猛烈的閃電,應該是位強大的魔法師,但他又能在力量上碾壓自己,這不像是魔法師該有的能力,難不成他是一位魔武雙修的魔劍師?
說起魔劍師,人們第一個想到的是達也,不僅在近戰方面有着當世頂尖的實力,在魔法的運用上也達到了玄級的水平,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強大存在。
不過,如果在這位老人面前,達也的本事根本不值一提,僅從力量這一個方面,已經是強大到讓人恐怖的程度,甚至不能用世間罕見來形容,更準確的說,應該是絕無僅有,獨一無二。再加上他操控魔法釋放閃電的能力,即便薩鷗不懂魔法,也能感受到這道閃電的威力驚人,至少不再達也之下。
薩鷗的注意力,一下子從阿凱亞轉移到了神秘老人身上。這座工地處處透着詭異,彷彿有無數的謎底等着自己揭開。
先是帕米拉似乎在暗中相助自己,後又遇到了這位神秘莫測的高深老人,然後是阿凱亞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這一系列的不解和謎團,縈繞在薩鷗腦海,畫出了無數個問號。
人羣在士兵的督促下散去,阿凱亞跟隨兄弟會的人被帶走了,關在了工地西側的一處營房裡。
薩鷗帶着滿腦子的疑惑,也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等着今天的晚餐。
小九在一旁不停的嘮叨,“哥,剛纔如果沒有那道閃電,可能兄弟會又要敗給半獸人了,就連第二場能贏,我看也是僥倖,這半獸人可真厲害,你說明天如果再比試,兄弟會能贏嗎?”
薩鷗一直盯着角落裡的老人,嘴上應付的回了一個字,“嗯。”其實根本沒經過大腦。
“能贏?你覺得能贏?我怎麼看很難呢?兩邊根本不是同一個水平,而且半獸人一個比一個兇。你再看兄弟會這邊,一個比一個弱。”
“你慢慢吃,我還有事。” 薩鷗沒有回答小九的問題,而是丟下一句話,起身向老人走去。
“哥。”小九在身後喊了一聲,見薩鷗頭也沒回,嘆了口氣嘀咕道,“怎麼對一個糟老頭子這麼感興趣。”
來到老人身邊,薩鷗緩緩的坐下,目不轉睛的上下打量,總想在老人身上看出點什麼,可是看來看去,除了手上那枚形狀奇怪的戒指,一切都平凡無奇。
“前輩,在下資質愚鈍,自幼無法感悟自然元素,所以也沒機會成爲一名魔法師,但我身邊魔法師朋友不少,對魔法也算了解一二,剛纔那道閃電,應該不是自然現象,莫非是您所爲?”
之所以對老人如此恭敬,一方面的確爲他驚人的實力而折服,另一方面薩鷗也能感覺到,這個老人應該是友非敵,否則不會阻攔自己,卻親自出手。
老人依舊沉默不語,淡然的啃着餅子。
“我叫薩鷗,神聖守護者的會長,這次來這的目的就是找出海祭司帝國背後的陰謀,幫助薩亞帝國奪取艾莎米雅港。”
讓老人也沒有想到,薩鷗竟然報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目的。敢如此冒險,也是經過了仔細的分析之後才做出的決定。因爲薩鷗很清楚,以老人的實力,想拿下自己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果是敵人,恐怕自己早就是階下囚了。
這一招果然奏效,老人有了反應,不過也只是哼笑了一聲。
“前輩,晚輩雖然算不上什麼高手,不過也見過一些高人,剛纔您按住我的手不讓我幫忙,那種驚人的力道是我從沒見過的,但您又能釋放那麼強悍的魔法,晚輩才疏學淺,實在分辨不清您是什麼職業,也沒見識過您這樣的世外高人。”
“你確實與衆不同,不過有點多此一舉。”老人終於開口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請前輩示下。”
“一切自有定數,人豈能勝天。”老人說完,把最後一口餅子塞進嘴裡,站起身想離開。
薩鷗也緊跟着站了起來,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
老人一邊緩慢向前走去,一邊微微點頭,看來對這句話還算認同。
想征服這種世外高人,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因此薩鷗也沒有繼續追問。剛想轉身回去,發現就在老人每天坐着的位置,地板上刻了一個奇怪的圖案。
蹲下去仔細查看,發現這個圖案用一條條平直的線條組成了一個複雜“米”字形,就像是一種符號,可這種符號薩鷗從沒見過,也不像是魔法符文。只不過“米”字形符號的左下角,好像缺了幾筆沒有畫完。
從痕跡的粗細深淺判斷,應該是老人用戒指刻上去的,圖案的顏色從左到右逐漸加深,但力道卻完全相同,就說明這個“米”字圖案不是一天刻出來的,新刻上去的顏色更深,時間更久的顏色就相對淺些,最右邊的那一道,上面還殘留着木削,應該是剛剛刻的。
一位身份懸而未知的神秘老人,在地上留下這樣一個神秘的圖案,一定不會是閒來無事,到底想表達什麼,或者說有什麼用途,薩鷗一時間還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