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坐在那裡想站起來的,但這一句一出來,蘇雅猛地渾身的力氣都失掉了。
江慕水說的那些話,好像已經發生了一樣。
江慕水把視頻交給林疆去換錢,結局,可不就會那樣嗎?
呵呵。
呵呵呵呵。
蘇雅坐在地上捂住臉,滾燙的眼淚一邊掉,一邊笑了起來,像個真正的瘋子一樣。
全世界都背叛她。
全世界。
她哭得撕心裂肺,毫無辦法,她感慨自己的蠢,自己的悲慘,她終於能透過反思看得清林疆的真面目,她的信任和放縱纔是把自己逼到今天的劊子手。
爲什麼,全世界都沒有一個人來幫她?
兩個盲女跟着蘇雅坐在那裡,啊啊啊了半天沒有一點作用,她們兩個眼睜睜地看着蘇雅失控崩潰,坐在那裡哭哭笑笑的撕心裂肺的,兩個人揉揉眼睛,也啜泣着哭起來了。
江慕水做完這一切,手指都在跟着微微顫抖,美容室內一片狼藉,綠豆麪膜的碗都翻了。
她眼眶紅紅的,摘下自己身上的藍色無菌罩,用溼紙巾再次擦了一下臉,然後走過去,到了對面的一臺電腦前。
那是其中一個盲女的電腦。
江慕水坐下來,打開網頁輸入自己的郵箱密碼,進去,然後將自己之前傳視頻的那個郵件,轉發一下,一鍵,到了蘇雅的郵箱裡面。
在原地苦笑瘋癲着的蘇雅,透過指縫也看到了江慕水的舉動,她愣在那裡,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做完之後,江慕水起身,拿起旁邊蘇雅的手機,接收郵件,直到確認郵件到了蘇雅郵箱,她才跪在地上,拿起蘇雅的手,把手機放進去給她。
一雙泛紅的美麗水眸,擡起盯着蘇雅看了幾秒。
蘇雅呆愣在那裡,眼淚鼻涕都掛在臉上,她剛剛的那一番嚎哭像是經歷了整個人生一樣。那種最黑暗、最無助、跌到低谷無可救藥、孩子和父母都離自己的而去的情境,比她現在就死去,要悲慘得多得多。
江慕水卻把那份視頻還給了她。
“……”江慕水水眸泛紅,合起蘇雅的手指,低啞道,“拿好了。這個東西很重要,回去把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不要再被別人碰到。”
“蘇姐,你相信我。被一個不愛你的人傷害,你怎麼做都換不回他的一點回應,一開始是會很痛,我知道,很痛很痛。”
“但是你不要覺得,就沒有希望了,”江慕水攥緊她的手指,自己的身子也在微微發抖,說,“你告訴自己堅持一下,挺過去,挺過那那一段就會好了,你相信我,你看我現在,不就是已經挺過來了嗎?”
“我們誰都不用死。我們都該活得好好的。”
“我也知道你恨他,因爲他踩着你的痛苦活得那麼暢快,你們離婚甚至都傷害不到他一丁點。但是我有辦法,”江慕水合住她的雙手,一雙眸子直直看進她的眼睛裡面,道,“我認識的人多,辦法有很多,但只有我們活着才能報復他,才能看到他有一天落敗後悔。你相信我,我說出的話就一定能做到的,只要你想去做!”
江慕水緩和了一下嗓音的沙啞,吸吸鼻子,道:“地上太涼,蘇雅,我們起來說話吧。”
蘇雅依舊呆愣着,僵硬了半天,纔在兩個盲女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
她握住自己的手機,恍惚中,第一件事是去查看自己的郵箱。
真的有那段視頻。
這麼說是假的了?
——剛剛,江慕水激了自己那麼久的話,她要去找林疆拿錢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了,是嗎?
——就爲了激她?
一瞬間蘇雅張張嘴,紅了眼眶冒出眼淚來,盯着她想說什麼但是都說不出。
江慕水渾身無力,過去到熱水池那裡洗了個臉,啞聲道:“我不激你,你情緒一時低落就快要去自殺了不是嗎?蘇姐,你相信我,我也有過無數次這種時候,我可以自救,但我怕你不能,所以不激你一下,你以後還是會經常想不開的。”
她擦了擦自己白皙漂亮的臉,扭過頭說:“你看,現在不就好了?事情再壞,壞不過我剛纔假設的那樣,對嗎?”
慕水。
江慕水。
蘇雅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她的手死死抓着那兩個盲女,滾燙的眼淚還在掉。
江慕水走過去,想安慰她,蘇雅上前抱住了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把昨晚看到視頻後的那些委屈,這麼多年來壓抑的委屈,全部哭了個乾淨。
撕裂般的嚎哭聲,痛心徹肺的。
一時間驚得外面的人都聽見了,那個天使般臉蛋的小姑娘進來看了看,眼神狐疑地看着抱着江慕水痛哭流涕的蘇雅,啐了一口,厭惡地出去了。
江慕水卻什麼都不理會,只緊緊抱住了蘇雅。
……
蘇雅拿了一包溼紙巾,才擦乾淨自己臉上的眼淚,還有被眼淚化開的面膜。
房間裡溫度開得很高,就像蒸桑拿一樣。
蘇雅幽然的目光凝視了江慕水一眼,見她要看過來有些不好意思,低啞道:“真的很像……你剛剛演的那個樣子,太像了……”
她幾乎都當真了。
江慕水坐在那裡重新蒸臉,她臉頰滾燙,面色微紅,嘶啞道:“不是。不是我演的太像,而是剛剛蘇姐你的心裡太脆弱,我再說很壞的事情你下意識地就相信了。”
是麼?
蘇雅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好像有點清醒過來了,低啞道:“我也不願意相信的,只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壞了,超乎我的想象,你剛剛那麼說,我幾乎都要覺得崩潰了。”
“我也看錯了你,我以爲你會一直正面教訓我,不會拐彎抹角的這樣,江慕水,你嚇死了我。”
江慕水沒有再說話,只輕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抹了一下臉上的水。
別看她了,她也是被逼的呀。
“你說得對,真落到那種地步,親者痛,仇者快。你一直這麼幫我,付出那麼一番苦心,我卻……”蘇雅感慨於自己剛剛的那番胡鬧,雖然她什麼都沒有做,但如果不是江慕水她真的已經在策劃怎麼死掉了,有點可怕。
“是我太蠢,你纔要這麼幫我,我太容易相信人,太不設防,所有才叫所有人都來傷害我,我其實真的蠢翻了,是不是?”蘇雅紅着眼問道。
江慕水在蒸臉機前退開了一些,輕聲說:“不是。蘇姐,你只是很善良。”
“善良的人才會不由分說給我那麼多錢,在我都還沒幫你打贏官司的時候。”
“可我也很善良,蘇姐。我答應你的事,沒做到之前是不會拿錢的。”
是嗎?
“不過你真的不想去威脅林疆嗎?慕水,我不是懷疑你,而是,”蘇雅已經恢復理智冷靜了,嘶啞問道,“林疆真的會像你說的那麼做,包括你說的那五百萬的事,你真有希望拿到的。”
江慕水知道那樣可以,還會放棄那五百萬嗎?
江慕水笑了笑。
“要說五百萬,我接觸過那麼多大客戶,那麼多秘密,我其實有一萬次機會拿到,只是人跟人不同,我不想爲難自己,跟自己的良心過不去有什麼好處呢?”
人會做什麼事,最終還是會取決於到底是什麼人罷了!
蘇雅聽着這句話有點震撼,眼眶有點熱起來。
她盯着她的背影許久笑了一下,躺下來,讓盲女給她揉臉。
“蘇姐,你還想死嗎?”
“不了。老孃活得好好的呢。”
如果真被江慕水徹底地背叛了,蘇雅覺得到時候自己再去尋死,也不爲過。
她現在感覺自己就像被拐騙進傳銷團伙,快被打死的時候又被救出來一樣。劫後餘生,蘇雅珍惜都還來不及。
***
從美容院出來又是大美女兩個。
江慕水看了一眼蘇雅的頭髮,道:“去染一下吧。頭髮也有代謝週期的,如果心情好調養好了,兩個月就能恢復黑長直,真的。”
蘇雅攏了攏自己的頭髮,冷冷瞧她一眼:“江慕水你就會說俏皮話。”
江慕水眼睛一亮,湊上前撒嬌道:“那你要不要考慮多給我一點律師費?不給錢的誇獎都是耍流氓啊。”
蘇雅搖頭,攔出租車:“不了。”
江慕水黯然。
“到時候直接給你塞紅包。走你們律所的付費程序,還得打稅,老孃的錢纔不給那些人坑呢,上來!”
江慕水瞬間心情又變好了,狗腿地趕緊跟了上去。
“慕水,你之前說,如果要報復林疆的話有辦法,什麼辦法?”
“你忘了你剛剛說的話了?稅。做生意的人,最害怕的一個字。不過你現在還沒跟他離婚,不要輕舉妄動,等到離婚財產分清楚,你真的想做,蘇姐,我支持你。”
蘇雅眼神冰冷地凝視着江慕水,看着她一臉純真無害的神情下說出的那些狠毒的話,心裡嘖嘖。
“你江慕水你完全可以變很壞啊……”
這麼壞,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江慕水漂亮地笑了一下,說了一句:“謝謝誇獎。”
她一直都很壞。
只不過很多想法都盤旋在腦子裡,對自己的事情使不出來罷了。
蘇雅靜靜靠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眯眼看她:“你呢最近怎麼樣?我聽律所的人說,你連訴訟的案底都已經寫好了,不日就上法院,估計你會開庭比我還快。”
——所以慕水,你需要我幫忙嗎?到時候,如果原告席上太缺人的話,我可以當做朋友,去給你充門面的。
江慕水脊背挺得很直,恍惚了一下,她輕聲說:“……我很好。我從我公婆家搬出來了。下一次,有機會請你到我的新家去做客,蘇姐。如果我裝修好了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