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生日宴千萬不能遲到,早到一點,也能給阮靜他們幫幫忙。
江慕水提前化好淡妝,吃了點東西墊補,怕到時候忙得吃不上飯,抓起包,打了個車就去了。
跟店家說明了來意,金福膳的服務生引領着她上去。
還沒走到樓上的時候,江慕水就猛然聽見了一陣笑鬧的聲音,很是喜慶,慢慢走上去了,才發現眼前已經是一片熱鬧喧囂的景象,足足七八十平的大廳裡座無虛席,一堆人老老少少地湊在中間,圍着一個小小的嬰兒,那嬰兒不知道做了什麼動作,咿咿呀呀發出了聲音,逗得一羣人哈哈大笑,還不斷有人拍着視頻和給他照相,虧得那嬰兒不認生,落落大方,纔沒被這陣仗嚇到。
江慕水微微愣神。
“您好,就是這裡了,這邊請。”金福膳服務生伸手指了指,示意她沿着鏤空的走廊往裡面走。
江慕水點點頭,手心出了汗,抓緊了自己的包包走進了裡面。
桌上都是些殘羹冷炙了,不說殘羹冷炙,也大概是所有人都吃到了一半,有些盤子都空了,江慕水心臟怦怦亂跳,小臉也慢慢蒼白下來,她看了一下腕上纖細鏈條的腕錶,7點36分,她目光移到大廳裡,險些被那些金黃色的裝飾給閃瞎了眼。
她見沒有人察覺到她的存在,走到一處,問旁邊的服務生道:“你好我問一下……這裡的生日宴什麼時候就開始了?”
服務生看了一眼周圍,說:“哦,跟我們訂的是六點,但是很多人五點半就到了,早就開始了……”
原本空着的空地上,此刻灑滿了一片煙花筒裡爆開的煙花碎片,屏幕上亮起來的是已經定格的小城的週歲照片和早些時候的出生和百歲照片,有一些孩子在原地尖叫打鬧跑來跑去,不仔細看的話還會以爲來錯了地方,這是哪家的結婚喜宴。
江慕水小手微微顫抖地捏着包包,心頭微微慌亂荒涼起來,忙拿出了手機,來看!
之前阮靜給她發的那條語音信息裡,說的是八點開始,現在卻六點就開始了,江慕水……一雙水眸裡的震驚慢慢騰起,遲遲都褪不去,她茫茫然看了一眼四周,這裡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卻好似這裡的人每一個都跟她的孩子很親暱,有血緣關係,而她只是一個來遲了的外人,如果不是外人,怎麼好意思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來遲?
甚至是……都快要散場的時候?
江慕水冰涼的小手捋了一下自己新作的髮型,感覺自己站在人羣中間就像一個小丑一樣,她紅了眼眶,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正在慌亂無措的時候,猛然撞上了那邊李哥擡起頭來哈哈大笑的眼神。
李哥立馬收起了笑容,臉上一僵,然後笑着脫離開了人羣,走了過來,說:“慕水,來啦!”
她愣了愣,叫了一聲:“李哥。”
“哎,來來來,坐,”李哥拉過她的手,也不管她今天裝扮得怎麼樣,將她往一桌陌生人面前一按,說,“這邊兒啊,都是小誠的姑姑,堂哥堂姐什麼的,年齡跟你相差不算太大,你跟他們啊好說話,我這個侄子也是做財政方面的,你倆有的聊,來來,我讓服務生再上倆菜,你還沒吃飯吧?快吃點兒東西啊!”
一羣小輩中間就夾着一個李哥的姑姑,端着茶杯很詭異地看着她,小輩兒們紛紛擺手:“大伯我們吃飽了,早就吃飽了,別再點了……”
李哥虎着臉呵斥了他們一聲:“別鬧,這姑娘還沒吃呢,你們吃飽了就玩兒去,找你們小堂弟玩兒,你們看多可愛啊……”
小輩兒們鬨笑起來:“大伯你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哈哈哈……”
李哥笑容從開始就沒降下去過,把菜單放到江慕水面前:“慕水你看吃點兒什麼,隨便點,今天你李哥請客!!”
江慕水僵硬的肩膀慢慢鬆弛下來了,纖手按在菜單上,一雙水眸掃了一眼全場,說:“這些都是您這邊的親戚,那邊的,是阮姐家的是嗎?來了好多人,我記得這裡大概只能擺放十桌的,這下有十幾桌了……”
李哥不好意思笑着撓撓頭:“父母長輩高興,連街坊鄰居都請來了,熱鬧嘛,今天多花點兒錢都沒什麼,李哥高興,李哥請客!!”
他向來是直率的人,想必對這件事情不知情。
江慕水捏着包包,看了一眼人羣中的小城,目光柔軟下來:“他也累了一個晚上了吧?我看眼皮有點兒睜不開了,你跟阮姐都應該還沒吃飯,我幫忙抱一會兒吧?”
李哥大手一揮:“唉?不用,這裡有的是人抱他,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來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全在,我跟你阮姐都吃飽了,沒事,沒事兒啊!!”
孩子的週歲生日宴,她連抱都不抱一下嗎?
江慕水脣上血色褪去,如果不是塗着脣膏就看得很明顯了,她不管李哥怎麼張羅,直接起身,拎了自己的袋子就走了過去。
“哎,慕水,慕水!!”
江慕水直接走到了人羣裡,看着那嬰兒的眼神要化開來,笑着說:“阮姐,對不起我來晚了,幸虧我沒錯過,我給小誠從銘城買的禮物,還沒交給他……”
“寶貝兒吃過東西沒有?到這個點兒還這麼精神,倒是少見。”
阮靜眼皮狠狠一跳,這才止了臉上的笑容,尷尬警惕地看向了江慕水,四周已經有人問起了她是誰,阮靜笑起來,回答道:“孩子的乾媽,我以前單位的同事……喲,你買的東西太貴了,慕水,孩子還這麼小呢,戴這個不合適吧?”
她買的,是一塊從國際珠寶店裡購買的玉石,一般雕刻着觀音的玉石很俗氣,這一款的設計卻讓她眼前一亮,才花大價錢買的,身爲母親都多多少少會有些迷信,男戴觀音女戴佛是一種民間的祈願,她沒有什麼別的心願,她只想小誠平安。
“玉石這種東西吧,我聽說差別可大了,普通材質和高端的天差地別的,有些就是天價,有些看着好看其實不值錢,這個是什麼呀?樣子倒是挺好看的……”
“男孩戴玉石的東西不好吧?都是女孩子戴,這麼小就戴這個多嬌氣啊?男不男女不女的,這什麼眼光?”
“這什麼材質啊?裴翠?和田玉?不是玻璃吧?”
人多了就開始嘴碎起來,江慕水懶得理會那些人的評價,輕輕打開盒子,說:“我知道是男孩子,所以配了好幾種鏈子,還有領帶夾,他想要怎麼佩戴就可以怎麼改造……”
一個纖細身材的小女人,一條腿屈膝跪在了地上,探身過去,將皮繩搭配的小巧玉石佩戴在了嬰兒的脖子上,皮繩有彈性,材質上對皮膚也有保護,她才選的,佩戴上後嬰兒滴溜溜轉的黑葡萄般的眼珠更顯黑亮,白皙嬌嫩的皮膚將玉石襯托得更加漂亮好看。
這下,也沒人會再說哪裡哪裡不好了。
有眼尖識貨的人看到了那個牌子,不知跟旁邊的人說了些什麼,人們突然也就默默噤聲了。
阮靜看了一眼孩子脖子裡的玉石,那通透的光澤和上乘的顏色也大概能透露出玉石的價格,笑着說:“那我就替小誠謝謝他乾媽了,我們慕水啊一直害怕小誠沒人疼,總掏大價錢給小誠添置東西,這下不缺了,瞧瞧外公外婆今晚見了你有多高興……”
一羣人圍着孩子又開始其樂融融起來。
江慕水從地上起來,掃了掃自己的膝蓋,從頭到尾,她也只碰到了孩子一下,小誠的眼睛這個年紀還沒個準兒,指不定朝着哪裡看,在她身上逗留了幾秒鐘後,又被四周新奇的玩具和響聲吸引了目光。
她站起來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塵,不知怎麼了,突然間就有些委屈心酸。
可這裡,沒有一個人認識她,她說不出自己心底的訴求,是隻想抱一抱孩子而已,她默默走出人羣,覺得眼睛一時漲得有些難受。
一口飯都沒有吃,只因爲太口渴喝了一杯茶水,江慕水就直接走下了金福膳的走廊去,下去透氣。
天色慢慢黑下來了。
江城的夜晚來得有些寂寥,遠遠沒有銘城那麼擁擠熱鬧,這裡的人,晚上有熱鬧的就湊在一起熱鬧熱鬧,沒事的大多下了班就回家休息,所以,熱鬧是一羣人的熱鬧,寂寥是一個人的寂寥,此刻的江慕水,閉上眼睛就聽得到裡面喧囂喜慶的聲音,而夜晚的秋風刺激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是痛心徹骨的涼,她不想站在這兒,卻又挪不動腳步移開。
阮靜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快搬家吧?
她從未說過她是孩子的乾媽,阮靜剛纔是權宜之計給了她一個身份讓她免於尷尬。
那以後她的身份會是什麼呢?鄰居嗎?
以前阮靜家裡有困難,江慕水傾盡全力幫襯着,以後阮靜不需要了,她的位置還在哪兒呢?
她……還有機會接觸到小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