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深人靜之時,一道黑影從柳家小院兒小心地溜牆過戶,到了狄長史府內,繞過狄府守衛的護院,輕輕摸到了紀和養傷的靜室之內。
“先生到了?”聽到一絲響動,紀和掙扎着從榻上坐起,背靠於牀壁之上,咬着牙,咧着嘴,忍受着身上的陣陣疼痛,擡臂衝已經站到榻前的黑衣人拱了拱手,臉上並沒有半點意外之色,反而有幾分感激和期待之意。
經過了半個月的休養,紀和的傷勢已經在張禮正的萬般驚奇和不解之中,飛速地好轉了起來,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可以稍作移動,甚至連飯菜都可以自己動手去挾遞,恢復程度和速度,遠遠地超出了張禮正這位神醫的預料,驚得老頭兒一度以爲這是一個驚人的奇蹟。
柳一條輕步上前,在紀和的榻前坐下,看了下紀和的面色,輕聲問道:“紀壯士今日感覺如何,可有不適之處?”
“勞先生掛懷,紀某的傷口已經完全長合,聽張先生言講,若是沒有大的動作,再在這榻上呆上半月,就可下榻行走了。”說話的時候,紀和一直都微低着頭,對柳一條表現得很是恭敬。
“你且側身躺下!”柳一條站起身形,輕聲向紀和交待了一句,然後上前把紀和身上的衣物整個都給扒了開去,前胸,後背,還有肋下,整整十一道刀劍傷痕在紀和的身上顯露出來。
柳一條伸手在紀和後背上的疤痂上輕按了按,經腫已經消褪,痂疤也已變成了灰暗之色。傷口長合得很好,並沒有一點受到感染地跡象。
“外傷已然無礙,內傷,有那位張先生在側,也不是問題,以後我就不必再過來了。”把衣服給紀和搭上,柳一條又緩緩地坐下身,溫和地輕聲向紀和說道。
“先生!”聽得柳一條此言,紀和艱難地輕翻過身。感激地看了柳一條一眼,道:“先生救命大恩,紀和無以爲報。不知先生可否賜下名號,或是讓紀和一睹先生尊顏?讓紀和知道。救命之人爲誰?”
“告訴我,你身上的那兩刀是怎麼來的?”柳一條沒有回答紀和的問題,而是輕聲地向他問了一句。那兩刀傷於一月之前。一前一後,有一刀直接從胸前,穿到了胸腔,若不是插得位置有些偏頗,並沒有傷到肺葉,紀和早就沒了性命。對於他身上的這兩道刀傷,柳一條一直很好奇。
“這,”紀和遲疑了一下,又衝柳一條拱了拱手,道:“非是紀和不願言講。實是其中有太多的兇險,紀和不想連累先生,不便告與先生知曉。還請先生見諒!”
“我知道你是誰!”看了紀和一眼,柳一條拋出了這麼一句話:“你原姓李。名紀和,是東宮太子身邊的侍衛統領,可對?”
“你?!”李紀和一驚,忍不住就要去抽取放在枕側的長劍,不過扯動了傷口之後,又無力地軟倒了下來,長喘着氣息,小心地扭頭盯看着還靜坐在榻前的黑衣人。
“你是誰?”見黑衣人並沒有要動手地意思,李紀和弱聲開口向他問道。
“一個救了你性命的人。”柳一條淡淡地看了李紀和一眼,道:“從你來到狄府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你地身份,不然也不會每天半夜來此爲你療傷。你應該看得出,我並沒有要害你之意,我只是想知道,爲何你一個堂堂的東宮侍衛統領,會落得這般田地?爲什麼不回長安,向皇家求救?”
“你認識我?”李紀和沒有回答柳一條地話語,而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眼前的這個黑衣人一番,想從裡面找出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我只想知道原因,爲什麼你要隱名埋姓,不回長安求助,而是流落到了這奉節之內?”不理會李紀和地問話,柳一條依然問着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因爲面對的是李紀和,柳一條並不想用那種催眠的形式來問話。李紀和身上那兩道足以致命的刀傷,足以說明他並不是在演什麼苦肉計。
“因爲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深看了黑衣人一眼之後,好像是想通了什麼,李紀和無力地輕喘了口氣,開聲對柳一條說道:“一個關於刺殺柳神醫幕後真兇的秘密。”
“所以,你是被人給滅口了,對嗎?”
“其實,我已經猜到你是誰了,”李紀和
整個身子,試圖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嘴裡邊輕聲實我早該想到的,能夠夜入長史府而不被人察覺,醫傷治病竟比一個前朝的太醫還要精通老道,這天下間能夠做到這一點,且又認識我李紀和的人,只有兩個,很顯然,先生並不是孫思邈道長。”
想到這一點,李紀和算是真的安下了心來,他知道他在此地地消息不必再擔心會被泄漏,提心吊膽了近一個月之後,他真正的安全了。
“這一點,我並不意外,開始我還以爲你會更早一些猜到我的身份。”柳一條笑了,不過他並沒有摘去臉上地黑巾,他還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他現在地樣貌和身份。畢竟李紀和對他來說,還是一個外人。
“沒想到,沒想到柳先生竟然藏身於夔州,隱匿於奉節,沒有想到,紀和竟還有幸,再一次被柳先生救了性命。”李紀和也陪着柳一條輕笑了起來,不過笑容有些苦澀:“同時地,紀和也知道了先生爲何會忽然地要隱匿藏身的原因了。沒想到要加害先生的人竟會是他,呵呵,也難怪先生會這般地懼怕了。”
“知道了這些,你有什麼打算?”柳一條斂去眼中的笑意,看着李紀和,輕聲地向他問道。
“還能如何?”李紀和臉上沒了一絲的神彩,無力地說道:“只有學先生這般,混跡於江湖之中,遠離那殺身之禍,只是可惜家中的孩子和婆姨,此生怕是都再難相見。”
想來那些人應已發現了自己的‘屍體’,在別人的眼裡,李紀和應該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吧?
李紀和不由想起了他所逃離的那間客棧,還有那家客棧最後的那場大火,及那個被自己砍了兩刀的屍體,是他,連累了那一整所客棧的數十條性命。
www ▲тt kán ▲¢O “我不是一個善於逃避的人,對於那些危及到我和家人的危險和人物,我都會設法地把他們給清除掉,”柳一條看了李紀和一眼,平聲向他說道:“所以我希望紀和你,也不要就此在江湖中沉淪,嫂子還有我那兩個侄兒,都還在等着你早些回去看望他們呢。”
“柳先生,”聽了柳一條的話語,李紀和麪色劇變,他扭頭看着柳一條,不敢置信地輕聲問道:“莫成先生還想?”
李紀和沒敢說出來,與那個人做對,那是不可想象的,他不認爲現在的柳一條可以做得到,雖然,他也知道柳一條很有本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我一貫的做事原則。
說起來,我也只是想有一個安全寬鬆的環境,與家人一起好好地過日子而已。”柳一條接口說道:“從一開始,我就不想捲進那些皇家亂七八糟的紛爭之中,所以一直以來,我也都是儘量地讓自己置身於事外,對於皇家和長安城中的各種勢力,也都是左右逢源,更是給自己加了一個商賈的頭銜以明拒仕之心。每天窩在自己的小窩裡,連門兒都少有出去。”
“但是結果呢,卻還是逃脫不了這個權勢的漩渦。”柳一條站起身,輕聲向李紀和說道:“這也是當初,在三原的那個藥店,我意外救下太子之後就已經註定的事情。”
“先是魏王,後是侯君集,現在又出了這麼一位,呵呵,”柳一條輕笑着轉到李紀和的牀前,看着他說道:“只是可惜了魏王殿下,因爲太過心急,早早地就喪了性命。不然,在幾個皇子之中,最終坐上皇位,也不是沒有可能。”
柳一條的話有些大逆不道,甚至還有要被殺頭的危險,不過在這種時候,誰還會再去在意這些呢?
“柳先生想讓紀和做什麼?”事到如今,李紀和也看出了一些倪端,柳一條跟他說了這麼許多,應該是想拉他入夥。
“紀和的命是先生救的,而且還不止一次,先生可是用得着,可儘管拿去!”李紀和也是一個知恩知惠的漢子,說出的話來,鏗鏘有力,很堅決。
“我想讓你去西北,去開一個牧場!”柳一條彎身坐下,堅聲向李紀和說道:“我出銀錢和技術,給你三年的時間,把這個牧場做大,大到要讓大唐所有的騎兵,都用上這個牧場的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