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似!”
“蘇晨曦!”
兩個扮作男裝的假小子,在柳家小院兒的門前,自報名姓,拱手與柳一條見了一禮,四隻眼睛不停地在柳一條的臉上打量着,長相,身形,聲音,還有表現出來的氣度,這也算是她們到了奉節之後,第一次與柳一條見面。
個頭中等,身形削瘦,相貌平常,聲音溫頓,氣度,難以琢磨。
不像,跟三原的柳一條比起來,完全是兩個人,小僮上次說得不錯,這個柳亦凡應該不是。想到此,李如似與蘇晨曦對視了一眼,不由得都輕搖了搖頭,神色變得有些暗淡,再與柳亦凡說知的興趣,也淡薄了幾分。
效果還算不錯。
柳一條懶洋洋地看了她們一眼,見她們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來的些許失望,心中不由輕笑了一下,輕輕地衝她們拱了拱手,沒有多作言語,而是將目光移向她們身側,同樣是女扮男裝的狄芝芝身上,有些不奈地說道:“大小姐不是說要去遊夔門麼,怎的連馬車都沒有一輛?這大冷的天兒,你把我娘子給凍壞了怎麼辦?”
“夫君!”張楚楚嗔怪地叫了柳一條一聲,感覺她的夫君現在怎麼像是一個小孩子,這般地喜歡與狄芝芝鬥嘴,真是的。
“張姐姐都沒說什麼,你在一邊兒瞎着什麼急?哼!再說,本小姐做事,會不詳慮周全麼?良叔馬上就到了。凍不着你。”狄芝芝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看了柳一條一眼,到現在,她的心裡面還在想着昨天她親自去邀請柳亦凡時的情景。
一貫錢,是地,爲了請動柳一條隨同出行,狄芝芝又損失了一貫的銀錢,過年時她剛從狄盧氏那裡得的歲錢。便這般輕易地就進了柳亦凡的口袋。
所以,狄芝芝很鬱悶,直到現在她還是有些想不明白,當時也不知是怎麼了,怎麼他們說着說着,竟把話題給扯到了錢上。
而且這個無良的書生竟然還敢獅子大開口地問她要一貫的銀錢,才肯答應今日一同出遊。看他當時的那種小人得志的神態,好像是她狄芝芝在低聲下氣地懇求他一般。
若不是當時是在狄府,若不是她地心中還有一些別的打算,就算是腰中沒有寶劍,她也定在要這個無良的教書先生身上狠踢上幾腳,好好地出上一口惡氣。
“怎麼。狄管家也要同去?”柳一條有些奇怪地看了狄芝芝一眼,只是出去遊玩一天而已,有必要派一個大管家來麼?
“當然,那可是我娘特別吩咐過的。”說起這個,狄芝芝的心情就變得更是鬱悶,狄盧氏派着狄良親自來趕着馬車陪同,表面兒說是關心,其實說白了。還不就是怕她會再偷着跑回了師門嗎?真是的,防自己的女兒跟防賊一樣。哪有這樣給人當娘地?狄芝芝不由又撅起了小嘴兒。
正說話間,便見着有兩輛馬車從狄府前門的那條街道趕繞了過來,一路便趕到了柳家的小院兒門前,在柳一條等人的跟前停下。
“柳先生,柳夫人。幾位小姐。”狄良從第一輛馬車上跳下,微笑着拱手向衆人禮了一禮。然後請他們上坐馬車。
在狄芝芝這小妮子的拉攏和驅趕下,柳一條與張楚楚分了開來,張楚楚被狄芝芝給拉着上了第一輛馬車,李如似與蘇晨曦在側陪同說笑,而柳一條,則被狄芝芝給趕着去了第二輛馬車,與那些隨行的丫環們在一起打混。畢竟,那一貫地銀錢也不能白白地便宜了他纔是。
對於狄芝芝的這種安排,柳一條倒是沒有什麼異議,這樣更好,若是真讓他與那兩個熟人呆在一起,他還真會有些不適應。
李如似,蘇晨曦,柳一條搖頭輕笑了笑,沒想到在他認識的這些不多的朋友裡,竟有連着兩個,都是在女扮男裝。而且最離譜的是,這麼久以來,他竟然一直都沒有發覺。
李如似也就算了,畢竟見過的次數不多,沒有發現也情有可緣,但是蘇晨曦呢,一個跟在他屁股後面學了一個月書法的人,他竟不知她是雄是雌,在心裡面,柳一條多少有些被自己給挫敗的感覺。
是自己太笨了?還是,她們地化妝技術太過出色?還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也能有幸遭遇到這種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喬段兒?
原本地,柳一條並不想一同出來,一是外面天寒,沒有什麼好的景緻,實不是出行遊玩的季節,二是他也不想與蘇晨曦李如似她們多做接觸,畢竟都是熟人,萬一被她們給發現了些什麼,就不好了。
不過,在聽了狄芝芝那丫頭的一番話後,柳一條還是決定來了。
當然,並不僅是爲了狄芝芝的那一貫銀錢,更重要地是,他想要儘快地打消掉蘇晨曦與李如似對他地好奇心理,免得她們以後再不停地四下打聽關於他的事情。
女人地好奇心可以害死的,可不僅僅是貓,如果自己一直避着她們的話,事情或許會變得更遭。
馬車內燃有火爐,上了車之後,小丫環們便主動地去將爐子裡的炭火調高,然後便靜靜地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柳亦凡。
“柳先生!”過了一會兒,馬車裡變得暖和了起來,見柳一條斜靠在窗邊,半眯着眼睛,似神遊於物外,並沒有想要與她們說話的意思,小僮便大着膽子,率先地開口向柳一條說起話來:“柳先生給我們唱個曲子吧?我們都知道,柳先生唱的曲子很好聽。”
“哦?”柳一條微睜開眼,看了正是一身書僮打扮的小僮一眼,倍覺親密,便輕笑着向小僮說道:“你叫做小僮,是吧,前幾日還曾還過我們家裡?”
“柳先生好記性,”聽得柳一條竟還記得她的名字,小僮的小臉一下便激動得通紅了起來,巴巴地湊到柳一條的身邊,輕聲說道:“小僮從小就喜歡吟唱詩曲,柳先生的那首《狼愛上羊》實在是太棒了,小僮一直都希望能聽得柳先生親唱一遍,雖然這個要求有些過份,不過,”小僮滿是希冀地看着柳一條,開口說道:“小僮真的很想聽,不知柳先生可願滿足小僮這樣一個小小的心願。”
說着,小僮還利用她小孩子的優勢,竟抱起柳一條的一支胳膊,輕輕地撒嬌搖晃起來。看得一旁的芭蕉和小依,都是目瞪口呆,沒有想到,這個小僮的膽子,也忒大了一些。讓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讀過聖閒之書的書生,來爲她們吟唱詩曲兒,這簡直就是對他身份和尊嚴的一種侮辱,兩個同時都縮了下脖子,靜靜地等侍着柳亦凡憤怒發飆。
“你喜歡唱曲子?”出乎芭蕉和小依的意料,柳一條不但沒有生氣憤怒,而且還作出了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輕輕地拍了拍小僮地小腦袋,微笑着開口向小僮詢問起來:“那你可不可以先給我唱一首出來聽聽?若是好聽的話,說不定我就會滿足你的願望哦?”
唱歌娛樂,娛己娛人,哪分什麼尊卑貴賤,而且這馬車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趕到夔門,旅途枯乏,唱歌聽曲兒,自娛一下,也是不錯。
“好啊好啊,先生想聽什麼?”聽得柳一條想要開口親唱的意思,小僮興奮地開口向柳一條問道。
“什麼都可以,不過一定要好聽,不好聽的話,不算。”柳一條又把身子斜倚在車壁之上,輕看着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子。
“嗯,”小丫頭微蹙着眉頭想了半天,纔開口向柳一條說道:“那小僮便給先生唱一首《詩經》裡面的秦風,如何?”
見柳一條鼓勵似地點頭衝她輕笑,小僮便坐直了身子,清着嗓子開口清唱了起來: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悽悽,白露未。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
《詩經》秦風之《蒹葭》,即使放在後世,也很有名氣,現在聽得小僮用童音唱來,卻又是別有一番風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