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瞞的字,還是那麼地難看。
晚上帶着駱賓王與老柳他們都見過面後,柳一條便把他給帶到了書房之內,看着駱賓王剛寫出的字體,柳一條不禁地輕搖了搖頭,這些字,雖然比之以前強了不少,不過比之正常人的水準,卻還是差上許多。
看來想要把駱賓王培養成一位書法名士,很難。
“橫要平,豎要直,如果把字喻人,那這些基本的筆畫,就一個字的根骨,根骨不正,則字體難成,”柳一條看了駱賓王一眼,輕聲說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最基本的筆畫書寫得端正了,之後才能再在其上尋求變化。要知這一個字,無論怎麼寫,行也好,草也好,隸也好,萬變,都不能離了一個根本,根骨一定要正。”
“‘柳氏書法’最爲規範,講究的就是橫平豎直,”說着,柳一條提筆在紙上隨意地爲駱賓王畫了幾筆,道:“先由最簡單的筆畫出手,就像是建房築基一樣,這些筆畫就是最底層的那些根基,平常雖不起眼兒,但若是沒有了它,房便不成房了。”
“持之以恆!”
柳一條把筆放下,白紙上躍然便顯現出了這四個大字,是柳一條用最基本的筆畫,最緩慢的動作,將它們一筆一筆地給寫畫出來的。
“你好好地參悟一下,之後還按着爲師之前交給你的那些教材,先把這些最基本地筆畫練好再說。”柳一條把毛筆塞到駱賓王的手裡。擺出了一副老師的派頭,道:“以後每寫好一張,都拿來於爲師過目一遍,什麼時候你的這些筆畫能過了關了,你的字,也就小成了。”
“是,老師,學生定不會負了老師的厚望。”駱賓王雙手接過毛筆。恭敬地向柳一條行了一禮。之後便開始一筆一筆地在桌上的白紙上畫起了橫來。
“這個書房以後就歸你所用。我與你師孃就住在隔壁不遠,有什麼事你可直接來詢,嗯,有功夫的話,你也可以去與二條去切磋一下學問,讀書做學問纔是大道,莫要因習字書法。而耽誤了你地學業。”勤能補拙,見駱賓王這般地賣力,肯學,柳一條輕笑着點了點頭,又交待了兩句之後,便轉身出了門去。
現在是六月十日,天氣漸熱,穿着一襲薄衫也都已有微汗地現象。
柳一條從屋裡拿了一把團扇出來。搖着扇子在院子裡閒逛。
柳無塵在晚飯之前就已從長安回來。順帶着,把那八個被侯君集給斷了右腿的下人也給帶了回來,聽柳無塵言講。經過這幾天的調養,腿雖沒有大好,但是傷勢卻已基本穩定了下來,想來再過一兩個月,便能站起身行走了。
不過,柳一條心裡清楚,在好了之後,這八個人,無一例外地,都會變成子。
是以,對於他們,柳一條心中始終是有一絲的愧疚,不覺得,他便繞到了前院,出了大門兒,進了宅院左側的一個小院兒之內,那八個人,現在都在這裡靜養。
“少爺!”見柳一條進來,負責在這裡照顧傷患的王安,忙着迎了上來,彎身給柳一條施禮。
“王安?你不是在馬房麼,怎麼也到了這裡?”柳一條有些意外地看着從屋裡走出的這個小馬伕,拿着團扇衝他微擺了擺,遂開聲向他問道。
“回少爺,小人現在暫負責照顧屋裡受了傷患地兄弟,馬房的事情,現暫交給了馬管事打理。”王安彎身向柳一條回道。
“哦,這,你倒是有心了。”柳一條忽然想到,當初負責安排這八個人留守的,好像就是這個王安,輕衝着王安點了點頭,柳一條起步向屋裡走去,邊走邊向王安說道:“待他們的傷好之後,你還回馬房去吧,馬成不是一個養馬的好材料,那些馬,離不開你。”
“是,少爺,多謝少爺。”王安定定地在後面看了柳一條一眼,緊接着便彎身應是,少爺能對他這般地信任和看重,前段時間更是毫不藏私地教授了他養馬馴馬之術,對於柳一條,王安心裡邊,難免地就生出了一些的感激之念。
“少爺!”“少爺!”
八個人,並排躺在牀榻之上,見柳一條進來,紛紛地坐起身來,彎身給柳一條見禮。
“行了,行了,”柳一條衝他們擺了擺手,道:“你們
傷在身,行動不便,就不必再行什麼禮節了,都在榻要亂動。”
柳一條彎身在王安遞來的椅子上坐下,溫笑地看着榻上的八個人說道:“我今天過來,就是想看看你們地傷勢,都莫要受了感染了纔好。現在,傷口都還疼嗎?”
除了第一次與他們做完手術外,因要想法對會侯君集那老頭兒,柳一條便再沒了時間前去看望他們,現在見他們地氣色和精神頭兒都還不錯,也便放下了心來。
“託少爺的福,經過這幾天大魚大肉的調養,現在傷口都不疼了,人都還胖了幾分,就是還不能下地行走,短時間內,怕是不能再爲少爺效力了。”一個黃臉地家丁微彎着身向柳一條回道。
“哦,呵呵,你叫陳明則是吧?”柳一條看了這個說話的家丁一眼,記得當時就數他的傷患最重,小腿骨胳幾乎盡碎,醫治的時候也頗費了柳一條一些功夫,柳無塵也曾在柳一條的耳邊提起過他,是以,柳一條才能記得他的名字。
柳一條輕看着陳明則,歉聲說道:“你們這八個人中,以你的傷勢最爲嚴重,日後能不能下地,還是一個未知之數,這次的事情,都怨我這個當少爺的思慮不周,讓你們都遭了這般大的罪孽,讓你們受苦了。”
“少爺,您這是哪裡話,這都是我們這些下人應當做的。”陳明則見柳一條竟說出這般道歉似的話語來,連忙欠身擺手,讓東家給他們一些下人道歉,他們怎麼受得起?
“這沒有什麼,有了錯就要承認,這次是柳家欠你們的,”柳一條輕擡頭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你們應該已經知曉,你們的右腿,日後就是好了,也會留下一些後遺之症,再不會如以往那般靈便,這都是柳某的過錯。”
“之前,我已着柳管家來跟你們說過,以後你們若是還想在柳府某事,活計還如以往,例錢翻倍,若是不想,我也會給你們一些補償,五十貫的銀錢再加上你們的身份契約,還你們一個自由。”柳一條接着說道:“這些,沒有人會逼迫你們怎麼選擇,你們自己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去選,要是還有別的一些條件,也可以提出來,只要不是很過份,柳府都會盡量地滿足你們。”
說完,柳一條在這八個人的臉上都瞄了瞄,除了那個陳明則,其餘的七個,都面帶喜意,五十貫錢,雖然不多,但卻也足夠讓他們蓋上新房,買上田地,置辦上一頭健壯的耕牛的了。
這是他們在尋常人家做上一輩子的下人,也攢不夠的銀錢,對他們來說,很有誘惑力,他們辛辛苦苦做一輩子,圖的,不就是這個麼?
“我不走!”陳明則恭敬地向柳一條行了一禮,道:“只要少爺不嫌棄小人的腿腳不便,小人願跟着少爺一輩子。”
傻子纔會走,陳明則偷偷地看了柳一條一眼,然後又不屑地瞥了瞥身邊的七個人,少爺連兵部尚書都能鬥倒,連東宮的侍衛都能請來,跟着這麼有本事的人,以後還會短得了這五十貫銀錢麼?他纔不會鼠目寸光地只會看到眼前的這點兒利益。
“呵呵,我說過,只要願意留下,柳某斷是不會相負。”柳一條笑看着陳明則一眼,輕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其他的七人,溫聲說道:“你們呢,是想走,還是想留?”
看這些人的臉上都有一些猶豫之色,柳一條又接着說道:“放心,柳某向來都不食言,你們怎麼想就怎麼說,沒有人會勉強你們,也沒有人會怪罪你們。”
“那個,少爺,我們腿腳不便,也不想再給少爺添什麼麻煩,”終於有人開始站出來說話,喏喏地向柳一條說道:“我們幾個,都想回家,還請少爺成全。”
看他們的樣子,像是早就已商定好了,只是礙於情面,不敢說出來罷了。
“呵呵,人各有志,你們心中不必有什麼愧疚。”柳一條開聲安慰了他們一句,道:“待你們的傷好之後,可去柳管家那裡各支取五十貫銀錢,那些賣身的契約也在柳管家那裡,到時他會一併取給你們,至於陳明則,就還留在府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