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臭小子要回來了,康兒快去跨院告訴你姑姑一聲。”木艾聽得小兒子要回來,歡喜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闌兒也笑道,“二弟走了可有兩年多了,終於回來了,那船上一定吃睡不好,我趕緊使人去給他收拾院子。”
“對了,記得也多擺幾樣描金小擺件兒,這小子喜歡熱鬧…”木艾說着就站起身,想要親自去跨院給小兒子收拾房間,卻不知是起得猛了,還是什麼原因,突然頭暈得厲害,身子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闌兒驚叫一聲,搶上前去,手指尚未沾到婆婆衣衫,就覺身側颳起一股冷風,再擡眼時,婆婆已經被公公抱在懷裡了。
她趕忙回身,果然見自家夫君也跑進來,於是,一把抓了他的手,顫聲說道,“婆婆剛纔還好好的,不知怎麼就倒了,快去請大夫來。”
大禹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也驚得慘白了,扭頭就要往門外跑。
木艾鼻端嗅着熟悉的淡淡汗味,慢慢忍耐着等着眩暈退去,正聽得兒媳要喊着請大夫,就連忙掙扎着坐起來道,“大禹回來吧,不用請大夫,可能是沒吃飯肚子空,血糖有些低,起身又急了,才這樣,不是什麼大事兒。”
大禹不懂血糖低是什麼意思,但是也猜到媽**意思是沒有大問題,上前仔細打量半晌,臉色才慢慢恢復了一些血色,扭頭皺眉埋怨妻子,“都已經正午了,怎麼還不伺候母親用飯?”
闌兒委屈的垂了頭,沒有說話。
木艾一巴掌拍在兒子肩膀上,“你這孩子,不要冤枉闌兒,咱家還是缺吃食的人家啊,是我要等你回來一起吃,你們父子都不在,我和闌兒吃起來也嫌冷清。”說完,又對闌兒說道,“闌兒不要生大禹的氣,當年我有一次昏迷太久,把他們兄妹都嚇壞了,他這才脾氣大了些。”
“孃親,夫君說的對,都是兒媳粗心,應該先給你備些點心的。”闌兒連忙上前行禮道歉,木艾無奈,做了五年婆媳,雖然她自覺對闌兒也如同親生一般,可是這個時空婆媳之間的嫌隙根深蒂固,沒有媳婦敢把婆婆當親孃看待。
“先擺飯吧。”歐陽盯着木艾仔細看了半晌,見她確實無事,好似真的只是因爲餓肚子纔不舒服,就吩咐兒媳擺飯。
正巧木艾的貼身大丫鬟小葉進來問詢,於是直接擺開飯桌,丫鬟們流水一樣把飯菜端上來。
幸兒牽了康兒趕過來,尚未進門就問道,“媽媽,是我二哥要回來了嗎?”
大禹一見妹妹身上的水藍色輕紗衣裙下襬沾了幾點灰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責怪道,“你不會又去田裡了吧,都說你的嫁妝銀子,我已經賺出來了,你怎麼還非要學小姨母?也不在家陪着媽媽,媽媽剛纔…”
“好了,好了,”木艾接到小女兒遞過來的求救信號,笑着出言打斷大兒子的嘮叨,“你妹妹哪是嫌你給的嫁妝銀子少,不過就是喜歡玩,你攔她幹什麼?等明年嫁到花都去,雖然誠兒是個好的,你舅舅舅母也都不錯,但那深宅大院,怎麼會像家裡這般自在?”
大禹無奈坐下,嘆氣,“媽媽,你就嬌慣她吧,說是嫁到花都,其實也不住不了幾日,誠弟卻在花王城做參事,這丫頭還不是和沒出嫁一般。”
幸兒笑嘻嘻湊到媽媽跟前,衝着大禹俏皮的吐吐舌頭,“媽媽,大哥這是在嫉妒媽媽更疼我。”說完,又轉向歐陽,“爹爹,大哥今早偷懶沒練武”
“你這丫頭,從小就是告狀精,都是大姑娘了,也沒個樣子”木艾順了順女兒額前的碎髮,心裡感慨,好似一晃眼的功夫,當年在她懷裡嫩聲嫩語撒嬌的小女兒也要嫁人了,雖然一直不捨得她出嫁,仗着與肖家情誼深厚,把她留到二十歲,但還是要嫁出去啊。
歐陽看着妻女頭挨着頭,同樣笑顏如花的樣子,心裡涌起一股難言的滋味。
妻子如今已經是四十歲的女子了,卻好似被歲月遺忘了一般,一年又一年過去,卻始終保持着初見時的模樣,沒有半條皺紋,站在小女兒身邊,不熟悉的人都會錯認她們是姐妹。
而他雖然康健,卻逐日衰老,也許將來,他變成鬚髮皆白的老翁,她依舊嬌美,那時…
一家人吃了午飯,下午時木艾親自帶人收拾院子,趕製新的衣物被褥,生怕小兒子回來後住的不舒服,忙完這一切,想起半日沒有看見歐陽,就交代小葉幾句,轉身去尋。
拐過角門,遠遠看見他靠坐在多年前兩人練武的大樹下,目光投射在遙遠的天空一角,呆呆的不知想些什麼。
木艾悄悄走過去,猛然撲到他懷裡,笑道,“在想什麼呢,老實交代,是不是有哪個江湖俠女要撬我牆角,告訴我是誰,我非扒光了她,把她吊到城門上展覽三日不可”
歐陽失笑,伸手把她扶好,坐在懷裡,淡淡說道,“哪個女子不喜俊朗公子,怎會看上我這老頭子?”
木艾心裡嘆氣,輕輕扳過他的臉,看着他的眼睛正色說道,“歐陽,你要知道,不管你將來變得多麼蒼老,我都不會嫌棄你,我只會遺憾,遺憾不能和你一起慢慢老去。也許將來有一日,世人知道我容顏不老,恐怕還會嚷着我是妖精,殺上咱們家來,把我抓去大火燒死…”
“不準說”歐陽寬厚粗糙的大手緊緊捂了她的櫻桃小口,阻止她把死字說出口,然後摟着她,好似要把她柔到身體裡一般,沉聲說道,“誰敢,我要他的命”
木艾把頭埋在他頸旁,心內暗喜,臉上卻裝出一副哀傷擔憂模樣,“我每晚都害怕得睡不着…”
歐陽心裡自責不已,原來他只顧哀嘆自己衰老,卻忘記了容顏不老也會讓心愛的女子恐慌,“不要害怕,還有我在過了今年孩子們都各自成家了,咱們就回神山上去,若是你住得煩了,咱們就去別處走走,你不是想出海去嗎,我也陪你。”
“真的?這可是你說的,不準騙我”木艾沒想到裝裝可憐,就得了這麼大的好處,歡喜的眉開眼笑,心裡盤算着,下次旅遊的第一站就要去石頭堡,親眼看看那道天神劈下的天塹是什麼樣子。
前些日子的賀禮裡,居然有夏侯烈送來的一塊美玉,不知爲何她隱隱有絲不好的預感,好似這夏侯烈以後還要跳出來掀起什麼風浪一般,她早做些打算,總是沒錯的…
半月後的這一日,太陽西沉,如同嬌羞的女子一般,藏了半邊臉兒在山後,橘紅色的晚霞灑落大地,映照得山村,河流,樹木都披上了一層絢麗的外衣。
木仙府的大門外遠遠打馬跑來兩個青年,衣衫皺褶,風塵僕僕,但卻也掩不住他們俊美的容貌,矯健的身姿,早有眼尖的小廝一見就撒腿跑回院子去,高聲喊道,“二少爺和衛少爺回來了”
大廳裡等候的衆人大喜,連忙奔出門去,正迎到兩人進大門,兩年未見,辛巴長高許多,一身硃紅錦緞長衫,肩眉鳳目,俊美不凡,濤兒也是一身青色錦緞衣衫,溫潤儒雅,但是眼角眉梢又透出一股兇悍之氣。兩人搶上前去,噗通跪倒,哽咽道,“媽媽(姑姑),我們回來了。”
木艾紅了眼睛,伸手攬了他們的肩膀,一邊掉着眼淚,一邊打了他們幾下,“兩個死小子,一走就是兩年,你們是不是覺得,一個當了海商,一個當了將軍,你媽媽我就不能收拾你們了,那鐵戒尺我可收着呢,等着我把你們的手打成饅頭。”
大禹本來眼裡也含了眼淚,但是聽得媽媽如此說,又忍不住想笑,上前勸道,“好了,媽媽,二弟和濤兄剛回來,有話咱們進屋說吧。”
木艾抹了把眼淚,笑道,“可不是,我都高興糊塗了,他們急着趕路肯定還沒吃飯呢,快叫廚房去準備。”
闌兒應道,“母親,兒媳早就吩咐下去了。”
辛巴和濤兒又轉向歐陽,磕了頭見禮,歐陽伸手扶了兩人起來,拍拍他們寬厚許多的肩膀,點頭說道,“進去吧。”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進了大廳安坐,康兒躲在奶奶身後,偷偷看向兩個臉色微黑的陌生人,眼裡滿是好奇之色。
木艾好笑,拉了他出來,笑道,“平日總嚷着要跟二叔去出海,二叔回來了,你怎麼又躲起來了,快叫二叔、大伯。”
康兒走辛巴和濤兒面前,規規矩矩行了禮,辛巴一把把他抱進懷裡,笑道,“康兒不記得叔叔了,叔叔可想康兒了,叔叔給你找了好些好玩意兒回來,保你喜歡。”
康兒一聽有好東西,立刻歡喜了起來,手臂摟上叔叔的脖子,笑得極開心。
一家人簡單說了幾句話,門外小廝就報說車隊到了,辛巴想起他尋來的一樣好東西,一迭聲的喊着要人把那兩隻橡木桶搬進來。
他親手打開桶蓋,從裡面的水裡撈出一個灰綠色,渾身長滿了刺的圓球,笑着放到爹爹媽**桌子上,一臉獻寶模樣,說道,“媽媽,這是我在海外一個島上找到的東西,當地土人極愛吃,我也吃過,雖說嗅着味道臭,但是吃起來很香軟。我特意運了幾個回來,給媽媽爹爹嚐嚐鮮。”
木艾一見卻認了出來,這東西不是別的,就是前世有水果皇后美名的榴蓮,她當初蒐集果樹時,因爲不愛這味道,所以就沒放進空間裡,沒想到這個時空,什麼水果都沒有,反倒有榴蓮,不知是不是當初天神也嫌榴蓮太臭,才手下留情了。
她低頭嗅了嗅那臭臭的味道,張口剛要說話,胃裡卻突然涌上一股嘔意,扭頭扶着椅子把手就吐了起來,一屋子大大小小,驚得慌成一團。
大禹擡腿就跑了出去,正巧金老爺子下山來探訪李老爺子,住在前院還未曾回神山,被他揹着就衝了回來…
片刻後,金老爺子捋着鬍子說了一句話,頓時讓整個府邸,整個花王城,整個百花都沸騰了起來。
木仙府的主母,當朝親王,護國仙夫人,有孕了
歐陽愣愣的看着,躺在牀上驚喜得不知作何反應的妻子,呼吸越來越重,最後一頭栽倒在地…
又是一年春來到,柔和溫暖的春風悠然吹過,萬物復甦,百花齊放。
巍峨陡峭的神山之上,那座被稱作天屋的別墅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神山上空終年繚繞的霧氣,向世人昭告他的誕生。
木艾抱了小小軟軟的兒子,依靠在夫君懷裡,有些虛弱的笑道,“這小子,以後如果不孝順我,就把他扔出去,生他可是太痛了。”
話音落下許久,卻也沒有聽得夫君的迴應,扭頭看去,卻見歐陽滿臉都是淚痕。
木艾心裡一酸,忍不住也落了淚,多年的心願,多年的遺憾,終於圓滿了,這世上從此她再也沒有任何奢求…
歐陽胡亂抹了把眼淚,低頭把臉貼在孩子的襁褓之上,輕輕說道,“給咱們的孩子取個名字吧。”
木艾望着心愛的夫君、孩子,心滿意足的笑了起來,“就叫天賜,這是天神賜予我們的孩子”
歐陽點頭,攬了她們母子在懷裡…
門外,大禹辛巴和幸兒,兄妹三人也抱在一起,邊笑邊流眼淚。
媽媽是天下最美好、最善良的女子,天神有眼,終於沒有薄待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