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布行的佈置十分具有特色,不像別的布行那樣將布匹橫陳在櫃檯或者貨架上。
一進店門首先就能看到一張棕色的木製櫃檯橫在正對着店門的方向,櫃檯邊角的位置放了一尊招財的琥珀色半透明貔貅,顯眼的位置還擺了一把算盤,另一邊兒上擱着一座電話。
櫃檯後的牆面上訂了一張極爲方正的條紋油木牌匾,用的好像是上等的花梨木,上頭欠了四個銅質大字,“錦繡布行”。
一整面牆只裝飾了這一張油木牌匾,使得這張油木牌匾看上去十分顯眼。牆邊有一道小門,直通休息室,便是石蘭住的地方。
店裡的左右兩邊的牆上各固定一排排掛架,每排掛架之間用方正的木樁隔開。每一張掛架上都陳列着各色布匹,鱗次櫛比一字排開。每一道木樁上都貼着嬰兒小手大小的方塊布頭,每一塊布頭都是一樣布,又像是某種裝飾一樣,爲布行增添不少風味。
店裡的正中間擺着一套正宗的花梨木桌椅,桌上擱了一套陶製的茶具,還有一盒點心。
藤彥堂踩着佈滿炮竹碎屑的紅毯,穿過兩排掛着“開業大吉”紅條的花籃,走到渠家父子面前,道賀:“渠伯,新店開張,恭喜恭喜,我代表榮記跟您道喜,祝您好運財源不斷,生意日漸興旺啊!”說着,他將帶來的禮物招財貓雙手奉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渠看了那招財貓一樣,想着嘴暗自在心裡腹誹道:還真是小小意思,二爺也太摳門兒了。
這樣的招財貓在市面上還不如他那開過光的招財貔貅金貴呢!
老渠拱着手跟藤彥堂打着哈哈客套起來,“我這新店能夠開張。還是託了榮記三位爺的福。我聽香菜那丫頭說,我這店裡的營業執照能拿下來,多虧榮記的三位爺幫忙,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實在感激不盡!”
藤彥堂笑得極爲謙虛,“應該的,應該的。”
見老渠遲遲不接那尊招財貓,渠道成就知道他看不上藤彥堂帶來的禮物。他忍着翻白眼的衝動。將招財貓從藤彥堂手上接過來。
東西到手之後,渠道成被墜的雙手一沉,險些拿穩不住。他驚訝手上的這份重量。更好奇這招財貓到底是用什麼打造的,看着倒是輕輕巧巧,沒想到拿在手裡居然這麼沉。
“彥堂,這貓……”
藤彥堂湊近渠家父子。面上依舊掛着謙遜的微笑,那雙眼裡卻是閃爍着任誰都能察覺出來的得意。他神秘兮兮的小聲道:“純金打造的。小意思,小意思。”
純金!?
老渠聞言兩眼一瞪,變得直愣愣的,他原以爲這隻金燦燦的招財貓只是用金漆刷了一遍表面。沒想到居然是純金打造的。
純金啊!
他忙將招財貓從仍處在驚訝中的渠道成手中奪過來,順手掂量了一下約莫足有兩公斤重,要不是怕讓這件藝術品破了相。他鐵定會在貓耳朵上咬一口。
這尊招財貓,可比一條大黃魚還要值錢吶!
老渠樂得眉開眼笑。
渠道成卻是受寵若驚。“這件禮物太貴重了……”
不懂兒子將話說完,老渠便一屁股將他撞到身後,懷裡抱着招財貓,笑得滿臉褶子,“二爺果然是大手筆,快快快,裡面請!你這孩子,能來就是給我這老傢伙面子了,居然還帶來這麼貴重的禮物……”
他吆喝着石蘭趕緊上茶,特意強調上好茶。
渠道成鬱悶不已,他堂堂渠大教授一向清高孤傲,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見錢眼開的老爹!
被好茶好水伺候着,藤彥堂從食盒裡抓了一塊點心送進口中,他一嘗這味道就知這盒點心是從榮記酒樓裡出來的,八成是福伯送來的。
他掃一眼四周,沒看到想見的那道身影,便忍不住向老渠打聽,“香菜呢?”
對那丫頭來說這麼重要的場合,她怎麼能缺席?
香菜還就這麼做了!
老渠抱着招財貓捨不得撒手,聽藤彥堂一提起香菜,他就一肚子火氣,好在懷裡純金打造的招財貓能讓他心裡有點安慰。“誰知道那丫頭跑哪去了,一天都沒見他她人影兒了,我怕錯過了開張的吉時,就沒等她。”
今兒這大好日子,他兒子特意從學校請假來新開張的錦繡布行幫忙,香菜那丫頭倒好,甩手掌櫃做得妥妥的。
石蘭心想,錦繡布行怎麼着也是香菜和老渠的心血,香菜應該不會錯過新店開張這麼重要的日子。
她能這麼想,表示她對香菜還沒有足夠的瞭解。
她要是像老渠一樣深知香菜的德性,就會明白老渠爲什麼跟香菜一見面就吹鬍子瞪眼睛了。
石蘭說:“小掌櫃是不是忘了今兒是開張的日子?”
藤彥堂覺得不大會有這樣的可能,因爲香菜的記性很好,她大概是因爲別的事而耽擱了。
他起身在店裡轉悠了一圈,又在玻璃櫥窗處徘徊了一陣,輕輕拉開擋板,就能透過櫥窗看到外面。
藤彥堂很好奇,“渠伯,這地方是幹什麼用的?”
老渠抱着招財貓走過去,詳細地解釋說:“店裡的裝修都是香菜那丫頭出的主意,她不喜歡我以前的裝修,非要讓我按照她的意思重新打理一遍。這玻璃櫥窗也是按照她的意思做出來的,說是往後要放幾個模特在裡面。”
渠道成插嘴道:“我覺得現在這麼弄挺好的,特別敞亮。”
老渠瞪他一眼,虎着臉道:“還用你說!”
他要是覺得不好,就不會按照香菜的意思這麼搞。
石蘭很是勤快,拿笤帚將蹦到店裡的炮竹碎屑掃出門外,自門口向外張望了一眼,頓時喜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小掌櫃來了!”
香菜是跟芫荽一道兒來的。
芫荽拉着黃包車到了擁堵的街口,車子很難擠不進去。
兩人本來就錯過了開張的時辰,芫荽催着香菜趕緊去布行,不要在這兒跟他浪費時間,他要一個人慢慢的把車拉過去,還當面說了幾句吉利話讓香菜先給老渠帶去。
香菜一出現,老渠就對她埋怨:“你怎麼現在纔來?”
“睡過了。”說話間。香菜打了個哈欠。撓着臉上的涼蓆印子。
要不是擔心摔壞了懷裡純金打造的招財貓,老師早就將石蘭手上的笤帚一把搶過來,在香菜屁股上來狠抽那麼一下。
真虧了這丫頭不是他親閨女。不然老渠得被她活活氣死!
藤彥堂在場,老渠不好發作。
香菜看向藤彥堂,絲毫不掩飾眼中的不滿,“怎麼就你一個人來?”
聽她那嫌棄的口氣。藤彥堂哭笑不得,“你還想我大哥二哥都來不成?”
香菜理所當然道:“這個可以有。我們這錦繡布行今兒開張,榮記的三位爺同時到場,將來都不用我們費力向外打廣告,只要我們把這一個消息傳出去。還愁會沒有客人上門嗎?”
藤彥堂擰她的臉,“你哪來那麼大臉!”
他藤二爺親自上門來道賀,已經算是給足了她臉面好不好。
香菜當然是說笑。
榮記三佬要是真的同時上門來道賀。錦繡布行往後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樹大招風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見老渠懷裡一直抱着招財貓。香菜打趣兒道:“渠老闆,看不出來您還是個貓奴啊!”
老渠樂得合不攏嘴,“二爺送的,純金的。”
香菜兩眼噌的一亮,“真的假的,我看看!”
老徐百般不捨的將招財貓交到香菜手裡。
香菜一抱到招財貓,就下嘴在貓耳朵上啃了一口,傻呵呵的笑起來,“真是純金的!”
“你別咬壞了!”沒能攔住她的老渠虛空打了她一巴掌。
抱了這麼大一個金疙瘩在懷裡,他都沒捨得咬,這丫頭下嘴的快的很。
香菜擦去她留在貓耳朵上的口水,搖搖能夠活動的那隻貓爪子,捋了一下貓鬚子。
就是她這一捋,啪嗒一聲,她捋的那根貓須居然斷掉了。
居然就這麼斷了。
一屋子人同時怔住了。
香菜捏着斷掉的那根貓須,更是愣在當場。
“啊——”老渠反應過來,抱頭悽慘地叫了一聲,“金子,金子——金鬚子斷了!”
香菜瀑布汗,吞嚥一口,杏眼機械的一轉,打起了壞主意。她揮動着手裡的那根貓須,將責任推到招財貓和藤彥堂身上,“質量這麼差,純金打造的又能怎樣?你看看你看看——送個質量這麼差的招財貓過來,你到底有沒有誠意?”
聽她說這種話,老渠不從石蘭手中搶過笤帚,藤彥堂都想找根東西抽她。
老渠滿屋子追着香菜打,“臭丫頭,來了就把鬚子從我的金貓上拔下來,你還不如不來呢!”
香菜一邊逃一邊躲,嘴裡喊着:“淡定淡定,不就斷了一個鬚子麼,找膠水粘上去不就行了,多大點兒事兒啊!”
逮到機會,老渠一笤帚抽她屁股上,疼的香菜嗷嗷直叫。
香菜小臉皺成一團,揉着屁股蛋,對老渠虎視眈眈,“你還真打呀!我可告訴你啊,你要是再打,我就把這整隻貓給砸了!”
香菜舉起招財貓作勢要砸,嚇得老渠趕緊丟掉手上的笤帚。
老渠一下沒了剛纔的氣勢,“別別別,小祖宗,我算是怕了你了,放下金貓兒,咱們有話好說。”
這一招真特麼管用。
要是以後老渠再對她動粗,她就用同樣的招兒治他。
香菜將招財貓連同那根斷掉的鬍鬚一併還給老渠,見老渠寶貝得不行,心裡有些不服氣,“不就是個吉祥物嘛,我的含金量可比它的高。”
老渠虎着臉看她,“你是金子造的嗎?”
區區血肉之軀,怎可與他這純金打造的招財貓相比?
香菜一臉的傲嬌,用鼻子哼了一聲,“你乾脆抱着它跟它過一輩子算了,這店兒要是沒我和石蘭坐鎮,光有它的話,它能給你招來幾個錢兒?”
老渠無力反駁她這話,對着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抱着招財貓捏着小鬍鬚,轉身找膠水去了。
嘴上吃了勝仗,香菜隱隱得意,同時也暗自悻悻,她這手的破壞力也忒大了吧!
藤彥堂看着她,忍着笑意,“我說你們新店開張,就沒搞個什麼促銷活動?”
“有啊,進店消費送一條手帕。”
石蘭以往繡的那些帕子,可算是有了用處。
香菜招呼着石蘭,將帕子在架子的頂上掛起來,以便客人挑選。
渠道成從旁幫忙。
藤彥堂拿起一條帕子,細看之後又放回原處,哼笑着對香菜說了一句:“小家子氣。”
香菜聽後不惱不怒,賣着關子說:“別急呀,後頭還有吶。”
她跑去店門口,向來時的方向張望了一陣,自熙熙攘攘的人羣中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吃力地拉着一車東西過來。
她趕緊奔過去幫忙,和芫荽一起將車子拉到不好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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芫荽擦了下滿頭大汗,進店後跟老渠說了幾聲道喜的話,又跟渠道成和藤彥堂互相打了招呼,接過石蘭遞來的涼茶,咕咚咕咚地一飲而盡。
店外傳來香菜的喊聲:“快來人幫忙啊!”
芫荽擱下茶杯,忙又出去,身後跟着藤彥堂等人。
香菜指揮着他們,“道成,石蘭,幫忙把花籃挪到邊上去。”
她倒是想幫忙,只是一時半會兒騰不出手來,她正扶着綁在黃包車上的一個類似衣櫃的物體。
那物體被一層白布罩得嚴嚴實實,從形狀上能看出它是個立體的櫃子,大概有一人高兩人寬,顯得十分笨重。
爲了不讓它掉下來,香菜和芫荽將它綁在了黃包車上。
藤彥堂和芫荽一人扶着一邊,前者對香菜說:“你去把繩子解開。”
“哦。”香菜應了一聲,去解繩子。
隔着黃包車,芫荽忍不住多看了藤彥堂一眼。
同樣身爲男性,芫荽多少能察覺的出藤彥堂對妹妹抱有想法。這讓他很惱火。
他並不是對只要是打香菜主意的男人看不過去,只是單純的對這個男人有成見。
芫荽再蠢也知道,藤彥堂——藤二爺,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