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丘羣山,一處高約六丈的懸崖之上,一個黑衣人藉着崖壁上的凸石及縫隙攀爬而下。黑衣人的身材看上去雖然有點臃腫,但他在這陡峭的崖壁之上依然宛若游魚,靈活之極。
不過片刻功夫這個黑衣人便下了這崖壁腳踏實地,不過他胸膛起伏氣息略顯粗重,想必方纔的攀巖也沒看上去那般的輕鬆。。
這人一身的素黑,上下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連頭上都戴了個頭罩,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一雙眼睛。
清冷而明亮。
遠處隱約有水聲傳來,黑衣人精神一震,順着水聲尋去,約半柱香的功夫黑衣人便到了山溪旁。
黑衣人在溪邊找了一塊好落腳的石頭側身坐下,擡手便將頭罩取了下來,一頭黑直長髮猶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披散在肩頭。
這是一個女子,也許是頭罩戴的太久,這女子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以傳統的審美來看這女子的五官略顯粗糙,毫無柔美之感。
她的鼻樑太過高挺,一雙丹鳳眼也略顯狹長,眉梢隱含鋒銳,嘴角微微上勾,配合着那清冷的眼神,氣質凜然不可親近。
在這女子蒼白的左臉頰上,還有一個嬰孩巴掌大小的圖案,這圖案初看像是一隻鳳凰在起舞,細看又像是一團烈火在奔騰。
這不知是胎記抑或烙印的圖案在她的臉頰上極爲醒目,不過這倒沒有折損她的容貌,反倒是莫名多出了幾分神秘的氣質。
這女子看上去三十歲左右,除了臉上比較獨特印記,身材也遠比一般女子來得高挑。
這時候她身上的黑衣已經稱不上是衣服了,襤褸殘破的不成樣,就像是一大坨碎布條堆在她的身上,不過這些布料全是黑素色,遠看上去倒也不扎眼。
也不知道爲什麼,雖然此女衣服破爛不堪頗爲狼狽,但周身上下卻隱隱透露着一股逼人的貴氣,讓人不敢輕忽。
取下頭罩之後,黑衣女子毫不遲疑開始脫衣服。不過片刻,外面罩着的那一層厚厚的黑布便被她剝了個乾淨,於是地上便鋪滿了碎布,站在一堆碎布之中的女子只穿了貼身衣裙。
這畫面像極了一隻蝴蝶在破繭而出。
她裡面貼身衣裙也是黑色的,看上去倒是不像蝴蝶,更像是一隻黑天鵝,玉頸修長白皙,胸前高聳挺立,腰肢雖然不是那種盈盈一握,但在前凸後翹之間也是曲線優美,因爲身材太高,那一雙大長腿格外醒目。
腰以下全是腿!
這女子穿這麼厚倒不是故意掩飾身形,實在是深山春寒,尤其是晚上的深山凍死人是常事,就算修習武道能抗寒,那也沒有厚厚的衣服來得輕鬆。
再一個就是深山之中灌木叢生,要想在深山穿行就必須要一定的防護才行,那些各種帶刺的灌木,甚至一些看上去極其平常的雜草都能將人割的鮮血淋漓。
這女子外面的衣服破爛成那樣也是拜這些草木所賜。
將這一身礙事的厚繭剝去之後,女子渾身輕鬆,蹲在石頭上將頭埋進清澈的溪水裡,用手搓洗了片刻後隨即又猛的將頭甩出,一頭瀑布一般的黑髮頓時飛揚開來,在陽光之下,黑髮帶起來的晶瑩水珠四散飛濺。
女子整理了一下長髮,又搓了搓臉,看着這溪水清澈無比,終於忍不住伸手解貼身衣裙的腰帶。
不過她手到半途的時候又停住了,擡頭打量四周,這一打量頓時眼神一凝,小溪的對岸上游不遠處,一縷淡淡的青煙縈繞半空……。
這也怪不得她大意,這些天來她一直在深山中穿行,弄得精神疲乏不堪,再加上這些天來在這莽莽深山之中就沒碰到過一個人影,下意識的警惕性要降低不少,此時準備脫衣服下水的時候才突然提起本能的提防。
看着那一縷青煙,黑衣女子皺了皺眉,從腰間掏出一塊青紗戴在了臉上,涉溪而過朝那青煙之處走去。
妞妞雖然小但經驗不少,她生火燒烤的地方四周都是有灌木樹叢遮擋的,目的當然是爲了防風,如果不是那些升騰半空的青煙,這女子還未必能發現這個火堆。
此時火堆上架着的烤兔已經熟透了,散發着誘人的香味,黑衣女子走到近前,看到這隻被烤的油滋滋香酥的兔子也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
她在這深山老林裡已經穿行十餘天了,雖然她也會打獵烤肉,但以她那半吊子水平,烤出來的肉就只能滿足一個條件,包熟。十餘天的食不知味,突然看見這麼一隻誘人的烤兔,就算以她的清冷性子也難免心動。
黑衣女子擡頭又認真打量了一下四周,嘴角帶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隨後蹲下身子將烤兔從烤架上取了下來,也不顧兩手的油漬,開始大快朵頤。
不遠處的那一塊巨石後面,妞妞雖然沒有偷看外面,但那女子吃的津津有味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她對這種聲音也格外敏感。
擡手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妞妞倒是沒敢開口說話,而是擡頭眼淚汪汪的看着富貴。
富貴秒懂了她的意思,微微點了一下頭回應,意思是我懂,晚點我再打一隻給你,別哭哈。
黑衣女子吃完烤兔,又在腰間取下水袋喝了一口水,心滿意足的打了一個小嗝,隨即望向不遠處的那一塊巨石,眼神突然銳利,冷冷說道:“出來吧。”
富貴無奈的嘆了口氣,也沒啥遲疑,從巨石後蹦了出來。
見到出來的是一個只有十五六歲,身材粗矮大濃眉大眼,膚色黢黑麪相憨厚的農家少年,黑衣女子也略感意外。
富貴從巨石後蹦出來便站立原地不動,臉上洋溢着誠摯的憨笑,高舉雙手大嚷:“小姐姐你好,小姐姐你真漂亮啊,那個……我是附近村民,出來玩的,嗯,順便打個兔子啥的,對,就是你剛纔吃的那一隻,這個,你也吃飽了,我們也該就走了哈。”
寶寶性子跳脫,有點按捺不住,富貴話音剛落,他也從巨石後蹦了出來。寶寶蹦出來後未語先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滿面的笑容躬身作揖:“小姐姐你好。”
這時候,巨石後面又有聲音傳出,稚嫩的女童聲:“喂,倫家蹦不出來啦!”寶寶一拍額頭有點無語,轉頭伸手過去道:“你出來幹嘛”
“看小姐姐呀!”妞妞牽着寶寶的手,哼嘁哼嘁的從巨石後爬出來。
她其實早就忍不住了,現在終於能出來看一眼了,結果就看到了黑衣女子腳邊的一堆骨頭……。
這畫面讓妞妞差點哭出聲來,還以爲能剩一點的,不說剩一隻兔腿吧,留個兔子頭也好啊……。
不過她終究還是沒有哭出來,因爲她敏銳的感覺到了黑衣女子那隱隱透露的殺氣,
富貴哥剛纔悄咪咪的說這是一個惡女人,果然不像個好人啊!
於是妞妞的臉蛋上瞬間便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兩顆大門牙撲凌撲凌發光,甜甜的說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黑衣女子再次皺眉,沒想到出來的會是三個小孩子,不過這三小孩看起來都怪怪的,不但身上的衣服有點莫名其妙,兩個男孩的頭髮也只有短寸長,僧不僧俗不俗的看上去很是彆扭。
而且這三個小孩笑起來的樣子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同一樣的笑容綻放在不同的臉上,莫名覺得很假。
沒等黑衣女子有什麼反應,富貴左手牽住寶寶右手牽住妞妞轉身就走,嘴裡還說道:“小姐姐,你吃了我們的兔子,我們就只能回家吃飯了,拜拜。”
妞妞邊走邊回頭看,嘴裡嘟囔:“兔子,我的兔子。“
“回村了我去幫你打一隻兔子,就給你一個人吃。”寶寶安慰道。
一個人吃一整隻兔子還是很爽的,妞妞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爲什麼每次你們兩個出場都可以凹造型,我就不可以啦?”
因爲你一凹造型大家就噴飯!寶寶心道,嘴上卻安慰道:“富貴不是說了嗎,你的任務是負責賣萌,我們負責耍帥。”
富貴接話道:“嗯,你現階段的主打是萌系,等你到了十六歲,你就不需要費心凹什麼造型了,因爲你往那一站那就是妥妥的美少女造型!當然,前提是要保持九十斤體重。”
“你說我胖?”妞妞頓時尖叫:“我哪裡胖了?我媽說我這叫富態!”
“對對對,你不是胖,就是肉肉有點多。”寶寶隨口敷衍。
三人嬉笑之間,身後卻突然傳來“鏘”的一聲。
寶寶偷偷後瞄了一眼,苦着臉輕聲說道:“富貴你說對了,這果然是一個惡婆娘,一言不合就拔劍,咋辦?”
富貴沒有回頭看,只是突然站定了身子,隨即從身後拔出了柴刀,奮力向身旁的一棵手臂粗的小樹砍去。
砍樹的同時他嘴裡輕聲說道:“寶寶C計劃,妞妞A計劃。”
話音剛落,圓滾滾的妞妞便麻利的往地上一趴,隨即一個翻身,滾進了旁邊的灌木叢中,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絲般的潤滑。
同時她嘴裡還在碎碎念:“倫家的新衣服,富貴哥幫倫家設計的新衣服……。”
此時在他們身後,黑衣女子已然持劍而來,她的劍是背在身後的,劍鞘黑布纏繞,貼在背後不細心的人都看不出來。
富貴只在瞬息便砍斷了小樹,隨即手中柴刀上下飛舞,一根手臂粗五尺長的木棍便已成型。
將柴刀重新插回腰間,富貴大手緊握木棍,這根木棍對常人來說稍粗了點,不過他手掌偏大,握着還算稱手,腳下隨即發力,奔跑着朝黑衣女子衝去。
在巨石後富貴就看清楚了這個女人的長相,一見到這個女人戴上面紗他就知道要糟了,顯然這個女人很忌諱被人看到相貌,此時突然出手肯定是抱着殺人滅口的心思。
這女人氣質清冷眼神漠然,很明顯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無情之人,絕不是憑藉幾句好話就能打發的,所以他也懶得再廢話,只能操傢伙上。
寶寶則是往左邊跑去,手腳並用眨眼間就爬上了剛纔他們藏身的巨石,雙腳用力站穩之後,他便往腰間一掏,一把黑黢黢的彈弓出現在手上。
黑衣女子見富貴持棍衝來,氣勢倒是做的十足,但看他腳下虛浮,棍尖也是顫動不已,顯然最多也就武道二品的實力。
兩人接近,木棍橫掃而來,帶起呼嘯風聲,看上去聲勢驚人。
黑衣女子眉梢一挑,也懶得閃避,手中長劍已經搭在木棍之上,想要一劍挑飛富貴手中的木棍。
如果兩人實力相當,黑衣女子這一招就是大忌,偏軟的長劍是被粗硬的木棍剋制的,而且劍走靈巧,如非必要很少會去與對方的兵器硬碰硬的。
但此時的兩人之間武道境界差距太大,別說手中是一柄長劍,就算只是一根繡花針,黑衣女子也有把握將富貴手中的木棍給挑飛了。
事實也如黑衣女子所料,雖然沒有如願挑飛富貴手中的木棍,但粗硬的木棍在鋒利的劍鋒之下完全沒有抵擋的餘地,兩道劍光閃過,木棍便短了一大截,木棍的盡頭也被劍鋒削成了尖銳狀。
五尺餘長的木棍眨眼就不到四尺了,富貴眉頭一皺,手中的木棍招式一變,從橫掃變成了直刺。
此時的木棍前端尖銳,直刺出去就成了一杆槍!
富貴手中的木槍一刺之後毫無停頓又是一刺,如此竟然連綿不絕的一刺接一刺,足足刺出了二十七槍,將黑衣女子硬生生逼退了二十七步!
“這是什麼槍法?”
黑衣女子眼神難得的閃過一絲訝色,冷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