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在結果出來之後,就被禮貌的勸離了儀式現場。
他們自是不敢在這種時候多嘴多事。
誰都知道,接下來肯定就是要和那位刺客玩捉迷藏遊戲了。記者們雖然也都很好奇最終的結果,但最終沒有人敢繼續留在這裡礙手礙腳。
主要是不敢招致教國的懷疑與敵意——他們能被教國邀請到這裡來,不是因爲他們有什麼面子、而是因爲教國願意給他們這個面子。同理,要是惹人生氣了,可能這面子也就要收回了。
他們只不過是記者,又不是報社老闆。
萬一要是惹惱了教國,被命令這個報社旗下所有記者禁止進入教國……那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甚至他們自己在當地都有可能遇到麻煩——那些官員爲了討好教國,這種事是絕對能做得出來的。
因此“獨家新聞”的念頭也只是在腦中轉了一圈,沒有任何人敢好奇最終將會被抓住的那個刺客大師到底是誰。
……當然,更大的原因其實是“刺殺聖女的刺客是誰”這種新聞,是百分之一萬打不過“年僅十九歲的人類教皇”這種新聞的。
很多時候,新聞的“獨家性”與“真實性”並不算太重要。如果當所有人都在激情的討論某件事的時候,就算掏出來真正有含金量的獨家新聞,很有可能也沒有人會關注。
最終就只有艾華斯一行三人被格蕾聖女留在了這裡共進午餐。
午餐非常豐盛……因爲那並非是人類的美食。
格蕾這位僅次於前代永世教皇的聖職者,給艾華斯展示了一手自己對高等神術的獨特造詣。作爲慶祝艾華斯擔任教皇的宴席。
——她向宴主祈求,憑空召喚了滿滿一桌的“英雄宴”。
宴主本身就很喜歡給朋友們開宴會,幾乎每天都是豐盛的宴會。陌生人只要來到了他的領域中並表達敬仰與友善、同時攜帶隨便一件“足夠用心的禮物”,就可以被邀請到宴會中來,直到吃飽爲止。
之後如果想要來,帶個禮物就隨時能來;混得再熟一點連禮物都不用帶了,甚至還能點菜。
與夢界那幾乎無盡的美食美酒相比,格蕾索要的僅僅只是當天宴會中的一些菜而已。
共計十一道菜,數目並不算多。但是每一道艾華斯都完全不認識——因爲這些,全部都是以夢界幻魔作爲材料烹飪而出的美味。那都是一些不屬於物質界的美食。
比如說,有一道碟子裡是銀色的、如同月光般的小魚。它們在冰冷甘甜的魚湯中,卻居然仍舊能夠自如活動。吃到口中時,除卻冰冷鮮甜的味道之外,就只能品嚐到一種如同魚腩、又像是果凍一樣柔軟的口感。
還有一道菜,是被厚切炙烤的龍尾。上面灑滿了厚厚一層黑色粘稠的醬汁,辛辣的味道伴隨着白色的霧氣蒸騰而起、隔着半米遠便涌入鼻腔。
而最危險的,是看上去相當正常的一道料理——那是一條條串到鐵籤裡的深紅色的章魚觸手。但當艾華斯一口咬下之後,它卻突然在艾華斯嘴裡活了過來、隨後便毫不留情的給了他的口腔一拳!
也就是艾華斯足夠執拗,硬生生把它咬碎了吃進肚子裡。它才終於乖巧的化爲了能量。
這些還算是艾華斯能認出來的。
還有一些長相非常古怪、但是味道相當不錯的菜——比如說一種如同錘子般巨大的奇怪“蟹鉗”,一種像是海蔘般帶刺的大塊柔軟肉皮,以及如同麪條一樣、卻相當有嚼勁的粉色肉類……
當艾華斯試探着吃過一口、發現味道真的很好之後,就打定主意不去詢問笑眯眯的純白聖女“它們都是什麼”了。
——反正挺好吃的,沒必要增添不必要的心理壓力。
這一桌極爲豐盛的菜餚,等艾華斯他們吃飽就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算上雅妮斯在內,他們共計有五個人。中途還又有幾位樞機主教加入了進來,才勉強將它們全部吃完、沒有浪費。
而此時,樞機主教們也才終於品嚐起了“聖樹一號”。
大家友好的碰杯,隨後都笑着與艾華斯碰杯、每人都端端正正叫了一聲“教皇陛下”。
“果然是在演我是吧。”
艾華斯忍不住吐槽道:“你們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嗎?”
“因爲這樣會比較真實。”
一旁的伽拉忒亞樞機答道:“這是我寫的劇本——大家都說,因爲我契約了雙生鏡,所以就讓我來做。因爲我先前對您不太瞭解,艾華斯代教皇。我只能選擇最保險的思路……還請您原諒。”
她的聲音清冷到近乎冰冷的程度,會讓人聯想到凍結而又開裂的湖面、或是水晶風鈴。
她就是先前被雙生鏡神降的那個氣質如雪、有着純白色長髮的少女——也就是被恆我偷親了一口的那位。
她是唯一坐在桌上,卻什麼都沒有吃的人。
因爲她是構裝體——艾華斯知道構裝體這個詞。比如說機巧人偶、符文魔像這些都算是構裝體。而等遊戲到6.0版本的時候,纔會正式出現構裝體一族的聲望……那是來自已經被滅絕的古代文明“亞特蘭蒂斯人”的僕從種族“星晶人”。
大致來說,算是一種智械。
但和智械不同的是,星晶人是有靈魂的、因此也能接引道途之力——那並非是憑空生造的靈魂,而是將已經死去的“亞特蘭蒂斯人”儲存到了一種晶體內。隨後再將其植入到可更替的構裝體內,從而實現一種“機械永生”。
他們最大的標誌,就是身體表面會有着一種類似樞機主教一樣的晶體。其次就是他們的肢體都是冰冷的。
其實如今細細一想,這和“沼澤人”技術其實也有點關係的。
不出意外的話,伽拉忒亞應該就是一位星晶人。
艾華斯正猶豫着要不要和伽拉忒亞打個招呼確認一下的時候,一旁的瑪蒂爾達樞機便湊了過來。
“我其實也說過的,”瑪蒂爾達樞機有些無奈,“要不要跟您提前說一句……不過格蕾說不用。”
“因爲我想給您一個驚喜。”
格蕾笑眯眯的說着,伸手摸了摸艾華斯的頭髮:“我聽說,你在阿瓦隆那邊有些阻力?有了這樣一個身份……哪怕僅僅只是半年的代教皇,等你回到阿瓦隆之後也不會再有人敢與你作對了。
“這算是……你給我的‘棗子’的謝禮。””
一旁的伊莎貝爾頓時警惕的望了過來,隨後格蕾又連忙安撫般的又摸了摸伊莎貝爾的頭髮。
“阻力?”
艾華斯聞言,先是愣了一下。
我在阿瓦隆有阻力?
阿瓦隆難道不是……已經被算作我的囊中之物了嗎?
隨後艾華斯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示弱時,與伊莎貝爾配合演戲的人設。
啊這……
……不過這倒也不是不行。
格蕾說的沒錯。
哪怕僅僅只是半年的代教皇……雖說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傀儡教皇”,是因爲凝珀而無法戴上“至聖冕”的格蕾的“活體衣帽架”兼“長了腿的保險櫃”外帶“指定PPT宣講者、替身型媒體發言人”……
可即使如此,艾華斯也仍舊能夠觸及到教國的一部分權力。連國王的馬伕、伯爵的管家這些都能算是上等人……那就更不用說是永世教皇的替身了。
有這個身份,艾華斯這個名字的威懾力就又要上一個臺階了。畢竟誰也不知道艾華斯在教國能搖來多少人……而永恆教國又是一個典型的人情社會,哪怕艾華斯只是臨時任職一段時間、也肯定能得到來自樞機們的幫助。
“……可這也太驚喜了。”
艾華斯有些無奈:“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夏洛克還以爲我只是過來參加個會議,湊個人頭、一會就回去呢。誰能想到我出了趟門回去就變成教皇了……”
不過算了,總之算是自己拿了好處——艾華斯可不是那種吃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那我什麼時候上位?”
艾華斯干脆的開口問道:“還有,我都要處理什麼工作?”
“什麼都不用做。”
格蕾乾脆的說道:“至於具體的時間……您看着定就行。其實教皇還能堅持半個月的,不過如果您沒什麼事的話也可以提前。最好是能在一週內接任。”
“什麼都不用做?”
艾華斯有些疑惑。
隨後他突然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就和如今的永恆教皇一樣,睡上一大覺嗎?”
——那豈不是坐牢?
格蕾有些無奈的說道:“是的,這就是教皇最主要的職責——戴上至聖冕,隨後便要陷入夢境。而在夢境之中,教皇將會與整個巨樹之國合二爲一。教國的能源取之不竭,那其實不只是因爲‘巨樹之血’……或者說,如果巨樹僅僅只是殘存的‘屍骸’、根本不夠養活這麼多的人……”
“……我懂了。”
艾華斯微微睜大眼睛:“也就是說,教皇實際上要‘佔據巨樹的軀體’,來讓它保持‘活着’的狀態?”
“沒錯。”
格蕾點了點頭:“您的意識將滲透到教國的每一個角落。當然,您也可以凝聚巨樹之血的力量來塑造出一個化身。但這個化身也不能離開教國……不過倒是也可以隨便做點其他的事。
“而在這個過程中,因爲強烈的奉獻之舉、您在奉獻道途的能力將直接被拉到最高。道途越是純粹、越是專心處理關於巨樹的各種事務,最終也就越能得到更多的好處……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您就要準備第五能級的晉升了,到時候如果需要的話、我會找人陪您進階。
“至於驅動至聖冕所消耗的壽命……我也會盡快補償給您。在我進入沉睡之前,這些事情都會處理好。”
格蕾說的清楚又明白,顯然是早就已經想過艾華斯會問詢這些問題了。
啊,怪不得……
艾華斯突然明白,爲什麼教皇如此強大、卻沒法離開教國了。
因爲人們通常看到的“教皇”,實際上是教皇用巨樹之力塑造出的化身。它本質上算是一個幻魔、而不是活物。真正的教皇基本上一直都陷入沉睡狀態,根本醒不過來幾個時辰。
這麼一來,那倒是比坐牢爽多了——
不是傻躺着啥事不幹,而是躺着掛機吃經驗!
那就算是一種修煉閉關了!
哎,不過……
艾華斯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次自我分割的機會!
如今的艾華斯不算是特別“純粹”,因爲他還有一部分來自超越道途的力量。
但如果艾華斯使用兩儀之隙,將自己一分爲二……那麼他將直接獲得一個“絕對純粹”的奉獻者化身!
他大可將這個奉獻者分身留在教國掛機練級。而混雜着月之子、大罪學者的另一個超越者化身,則可以趁機溜到星銻去看看。
正巧,他還有事要去趟星銻——他得去想辦法救救莉莉。還得趕在墮天司降臨之前,把該去的地方去一趟、該撈的人撈一遍。
如此一來,正好兩不耽誤!
完美!
艾華斯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過,既然我如今當上了代教皇,”艾華斯認真說道,“那麼與星銻的‘戰爭’,我覺得也可以停了。
“畢竟這場戰爭的發起,多少與我有關。若是我如今作爲代教皇,仍舊支持這‘復仇戰爭’的存在,我認爲教國的立場就會顯得有所偏頗。”
——至少要在墮天司降臨前結束。這也是艾華斯早就計算好的。
不然墮天司下來之後,恐怕等站穩了腳跟就會給阿瓦隆一耳光。
“……您要是能這麼想,那自然是很好!”
格蕾也有些驚喜。
顯然她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太敢跟艾華斯提這事。
“不過……”
她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伊莎貝爾:“這件事……不用跟伊莎貝爾商議一下嗎?”
“在關於阿瓦隆與教國的立場上的所有事務,艾華斯都可以代表我的態度與觀點。”
伊莎貝爾乾脆的答道。
艾華斯則補充道:“事實上,我原定五月底與伊莎貝爾舉辦婚禮。”
“……啊,那恭喜。”
格蕾聽到這消息,卻有些遲疑。
她皺了皺眉頭,開口問道:“那到時候……伊莎貝爾陛下,您到時候方便來教國嗎?恐怕艾華斯代教皇是沒法去阿瓦隆的……”
“恐怕不行,”艾華斯搖了搖頭,“因爲那同時也是阿瓦隆新女王的加冕典禮……”
“——我覺得可以。”
伊莎貝爾卻如此說道。
她擡起頭來看向格蕾,認真的說道:“比起在阿瓦隆加冕……我認爲來教國,在與代教皇的婚禮現場上加冕,更具神聖性、且有着更高的規格。如此一來,還能給人們傳達一種觀念……
“——我們阿瓦隆與教國,本就是親密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