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弦的正確操作之下,“電梯”被再度激活——那是如同教國升降臺一樣的裝置。考慮到先後順序,或許是教國的升降臺像是通天塔一樣。
前面幾層並沒有任何危險,就如同艾華斯所見的一般。通天塔已經化爲了空蕩蕩的虛無。
第四層的裝置雖然有其價值,但是帶着它去更上層行動怕是會不便。因此他們路過第四層的時候並沒有停止,而是先繼續往上。
“……這種一層又一層的單獨空間,豎直通天的高聳建築,獨立於平臺的透明升降臺。這一切的一切,還真是讓我感到熟悉。”
艾華斯吐槽道。
他身後的伽拉忒亞樞機倒是平靜的說道:“這並不奇怪。有乳者的文明本就晚於有翼者與有鱗者。在文明的初始階段,模仿先人才是正常的情況。就如同人類也在模仿精靈一樣。”
“有乳者……”
艾華斯重複着伽拉忒亞樞機對精靈的稱呼。
……不得不說,精靈的平均大小也確實是挺大的。
他不由得拉了拉身邊的伽拉忒亞樞機,開口問道:“精靈是最早的有乳者嗎?”
“沒錯。用自己的乳汁哺育他人——這不就是照明術的理念嗎?”
伽拉忒亞樞機反問道:“你應該記得,年輕的牧師們在剛剛學會照明術的時候,身上都會溢出一種奶香味吧。那正是照明術在成爲職業技能之前的遺留。牧師這一職業,其根源就是有乳者。就如同法師來自於有翼者、藥師來自於有鱗者一樣。”
將自己的血肉化爲營養,來讓他人獲得健康。這一行爲的本身,正是爲了文明的延續、而對個體並沒有意義。
因此“哺乳”這一行爲的本質,正是最爲古老的【奉獻】!
“也就是說,”艾華斯恍然道,“巨樹之國,確實是仿造通天塔而建?”
“我希望您沒有忘記,第十一圓環所屬的洛基樞機,他正是自那一層同時監視第二十一圓環到第一圓環。”
伽拉忒亞樞機的聲音如人偶般清冷而毫無感情:“這與通天塔的無名裝置原理是一樣的。”
“無名……它真的無名?”
“是的。因爲對當時的文明來說,沒有必要給它重新起名字。這些裝置理所當然的出現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它本身就是文明的一部分。硬要說的話,會有一些人管它叫‘中樞’、‘母巢’或是‘頭腦’。但它也沒有統一名字的必要——因爲在它的作用之下,不管人們叫它什麼、彼此之間都能理解彼此的意思而不會出現誤判,所以語言是沒有必要的、‘名字’也是沒有意義的。”
伽拉忒亞樞機的語速愈發流利的說道。
……不知是不是錯覺,艾華斯感覺伽拉忒亞樞機的話好像漸漸開始變多了。她所知道的東西,也開始逐漸增加了。
這明顯不是伽拉忒亞樞機應該知道的情報,她卻也逐漸“想了起來”。
甚至就連她的語氣,都彷彿變得活潑了起來。
“‘人偶’,你……”
艾華斯遲疑片刻。
……所以,之前看到“幻象”的人,除卻身爲超越者的艾華斯與朱堂之外……還有這位與雙生鏡簽訂契約的樞機主教嗎。
只是……這種秘密,是其他人能聽的嗎?
伽拉忒亞樞機卻主動說道:“不必擔心,陛下。您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在我說第一句話時,其他人就都已經處於幻覺之中了。在他們的所知所感中,除卻我們沒有開口說話之外,所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不同。”
……幻術,真是可怕啊。連這種事也能做到……
艾華斯再度意識到了伽拉忒亞樞機到底有多擅長幻術。
而他也不在顧忌,直接開口說道:“你是從這個時代存活至今的嗎?”
“算是,陛下。”
這位如人偶般的伽拉忒亞樞機,清冷而平淡的說道:“在亞特蘭蒂斯人——也就是有鱗者毀滅之前,他們創造了我等。我曾經也是一個亞特蘭蒂斯人,只是記憶被封存了。理論上來說,我們應該陷入了沉眠、通過這種方式來躲避預言中的滅世之災。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我才被再度喚醒……而當時我才意識到,我的那些同族們,不知爲何都沒有成功沉眠。於是我就成爲了唯一醒來的星晶人。
“當我看到剛纔的幻象之後,記憶就在逐漸復甦。我漸漸想起來了……曾經我也來過這裡。就如同每一個崇拜聖地的亞特蘭蒂斯人一樣,我也曾是這裡的一任學徒。”
升降臺仍舊還在上升,已經抵達了第六層。
而伽拉忒亞樞機繼續說道:“我原本也應該是被懲戒之雷所毀滅的一員。但因爲我當時接下了任務,前往原初神廟去取蛇父聖油,因此離開了通天塔。可我還沒有離開多遠,通天塔就被雷霆擊倒。我當時並不在塔中,但也受波及而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被裝入了這具冰冷的星晶之軀中。我的思維近乎凍結,那麻木而虛假的感官,讓我清晰的意識到……我已經死了。並且因爲我所知曉的秘密,我的同族並不希望放我進入源河。”
“你是爲何而死?你們又在研究什麼?”
艾華斯連忙問道。
他無比清晰的意識到,琥珀時代的巨大秘密,如今距離自己只剩最後一步。
“您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伽拉忒亞樞機的聲音愈發人性化,變得複雜了起來:“就和您猜的一樣。
“那是將墮天司……或者說,將有翼者的首領,第二任‘有翼者之王’路西菲爾送入夢界的計劃。
“以窮盡整個世界真理的【智慧】,以整個世界的衆人凝聚之【力量】,得聖數十一。
“四大元素,七大烙印——突破十之數的極限,抵達不可能之可能的境界,超越那愈發迫近的虛無之災。這正是通天塔的終極目的。那時我們已經知道,‘柱’終究要純粹無瑕。人不可能將自己提起,因此‘柱’不可能突破十之虛無。
“要做到這一步,只能尋求柱之外的力量。
“而那時,‘蛇’對我們說,‘你們的計劃仍有疏漏’,或許還可以另加一把鎖——
“於是我們萬民祈禱,在通天塔內立生人廟、行活人祀,一代代的有翼者獻上靈魂,將有翼者之王如神供奉,此爲【奉獻】之祭祀;
“有鱗者偷來了蛇父聖油,替有翼者之王注油且烙印,此爲【超越】之儀式。
“……最終,我們失敗了。”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伽拉忒亞樞機的語氣已與活人無二:“暴力不可視,真理不可言——我們失敗之時都不知道爲何而敗、因何而死。直至如今,我們才知曉了一切……”
此時,升降臺升至了第八層。
強烈的危機感驟然襲上心頭——
“警告!”
浪客突然一個激靈,高聲說道:“準備接戰!”
下一刻,正在上升的升降臺突然被卡住,發出吱呀的酸響聲。所有人的身體都猛烈的晃了一下,強烈的失重感讓體重最輕的小貓險些被甩飛了出去!
升降臺大門打開,便能看到遠方飛來了遮天蔽日的鴉羣——
“蛇騙了我們。”
伽拉忒亞樞機終於從被凝固的歷史之中活了過來——或者說,她重新得到了自己的靈魂。
“祂失去了輪迴之力,便來竊取通天塔的儀式之果,重回天司之位。最終有鱗之蛇與有翼之鳥共同飛昇,踏入超越之途。
“原本是用於給有翼者之王合併晉升的‘四’之力被蛇偷走。因大數失衡,有翼者之王便偏向了大數之‘七’……那是更野蠻、更混沌的力量,所以祂就成爲了‘超越’之力不受控制的墮落一面。”
“那力量,莫非是……”
艾華斯脫口而出。
而伽拉忒亞樞機已然再度冷靜了下來。
她毫不猶豫的確認了艾華斯的猜測:“是的,那就是環天司的天司之法則。
“——無盡之結!”
此時,遠方的鴉羣已然變得明晰。
那哪裡是烏鴉!
——那是一羣瘋狂的惡魔!
“最初的惡魔,就是那些有翼者的靈魂。”
伽拉忒亞樞機的聲音在艾華斯身後響起:“他們纔是這世界上……最早的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