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腰的瞳孔微微放大,她清晰地看見了一隻有着銀色段須的渾身黑色的蜘蛛,正從臨殊的領口慢慢地爬了出來。
“殊哥兒!”綠腰趕忙上前扶住他。
“無妨,快走,這兒危險。”臨殊吐息微弱,目光卻是灼灼,篤定道。
綠腰注視着他略顯蒼白的面容,咬牙,“好。我們走。”
綠腰一邊攙扶着臨殊躲避蜘蛛羣落,驀然發現它們是往城關那邊涌過去的。
“躲開!”臨殊的眸色驟然間變得淡漠至極,狠狠推了一把綠腰。
綠腰張了張口,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爲她眼睜睜地看着臨殊下一刻整個人便傾倒在地。
而他的身後爬着一隻體型比剛纔還要大的蜘蛛。
“殊哥兒!”綠腰蹙眉,看見了他衣袖內的肥狐狸快速竄了出來,直直地撲在了她懷裡。
“啾啾!”肥狐狸費力地用爪子扒拉着她的衣袖。
“都什麼時候了……你是要我帶你逃跑麼你個小沒良心的!”
綠腰咬牙撇開它,緊接着從樹旁搬了一塊大石頭,朝那隻大蜘蛛用力砸過去。
“殊哥兒我們走……”綠腰衝上去,試圖拉起他來。
卻發現自己這副身子板的力量實在是懸殊……綠腰憤憤咬牙,回頭瞪了一眼那塊大石頭。
下一刻,那塊大石頭竟然被挪動開來,原本應該被砸死的大蜘蛛居然騰空爬了出來,朝她吐絲。
“啾!”肥狐狸晃了晃尾巴,迅疾地撲向綠腰。
蜘蛛絲牢牢地將肥狐狸纏裹得死緊,它撲騰着尾巴,卻一動也動彈不了。
綠腰咬脣,是她錯怪肥狐狸了。
如今身無利器,她環顧四周,更是發覺那乾涸的溪澗中的人們開始往她這邊過來了。
一個一個的,一步一步走得齊整,卻又像是行屍走肉,被人操控了一般。
綠腰只看得不寒而慄。
“帶着他走。”
這時,忽的有一個冷峻的男聲響起。
“公子……我們與她毫無瓜葛。”
綠腰循聲望去,定睛一看,不遠處剛好有兩人騎着馬趕了過來。
“少廢話。”
“公子……”
綠腰抿脣,看着那個被喚作“公子”的男子一身利落的幽藍勁裝輕巧地落了地,轉而斥責那個身形略矮的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撇脣,拔出腰間的長劍,瞪了綠腰一眼,小聲嘟囔:“真是麻煩。”
緊接着青衣少年冷了臉,手起劍落。
“啾……”肥狐狸自己身上的蜘蛛絲斷了,便邁開小短腿竄到了昏迷的臨殊身上。
“噝——”大蜘蛛發出刺耳痛苦的聲音,也一併被青衣少年解決了。
而那位幽藍色勁裝的公子正忙着解決那些宛若喪屍一般的傢伙。
無暇顧及這邊。
“會騎馬麼?”青衣少年一邊揮舞着劍掃除了一波又一波的蜘蛛,一邊揚聲問道。
他的意思是想讓自己帶着臨殊上馬逃跑?
綠腰猛地搖了搖頭,“不會。不過還是謝謝你。”
說完,綠腰俯身,努力去拽臨殊。
罷了。眼下的情況,能帶着傻小子跑遠一點是一點。
綠腰偶然觸及到了他的指尖,驀然感受到指尖一涼,緊接着她便瞧見了那不遠處的古井。
海市蜃樓一般的。
卻又真實得可怕。
“啾啾!”肥狐狸晃盪着圓鼓鼓的身子到了前面去探路。
綠腰看得震驚了,接着趕忙低頭看着臨殊。
敢情這小子是因禍得福,他走到哪兒,空間便跟着他了……
夜空中的月光發冷。
整個村落沖刷着濃濃的血色。
這注定是這個不眠的夜晚。
長劍劃破衣裳血肉的聲音,伴隨着破碎的哀嚎。
綠腰扶着有些甦醒過來的臨殊往空間躲,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便瞧見了一個個昔日眼熟得很的村名倒在血泊中。
她越看越覺得刺目,加快了腳步,“快,快走。”
臨殊半睜開眼,臉色蒼白得可怕。
推開屋子的門,綠腰扶着他躺在牀上,注意到他的額角佈滿了冷汗,脣色更是發青。
綠腰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怎麼辦……”
那些蜘蛛都是有毒的……
綠腰緊緊蹙眉。
臨殊半眯着眼,看着綠腰擔憂的樣子,不由得勾了勾脣。
“笑個鬼啊!你個傻小子!”綠腰氣得只感覺眼中一片溫熱。
臨殊垂了垂眸子,微微啓脣。
綠腰一愣,隨即俯身,側耳傾聽。
“水……”他的聲音很微弱。
綠腰聞聲,眼前一亮,隨即轉身跑出了屋子,“對,水……”她拿起木勺一瓢又一瓢地舀着水。
屋內的肥狐狸晃着大尾巴,擔憂地跳上了牀榻,蹭了蹭臨殊發着冷汗的額角。
“啾?”
臨殊微微睜開了眼,眼中竟是一片清明。
肥狐狸放心地垂下了尾巴。
臨殊點了點頭,“嗯,沒事了,如今只差那口靈井裡的水了。”
肥狐狸動了動尖尖的耳朵,又叫了幾聲。
臨殊看了看它垂下去的尾巴,眸中神色淡淡的,接着緩緩道:“辛苦了。”
肥狐狸搖了搖腦袋,狹長的眼睛裡琉璃色澤的眼珠轉了轉,看了看窗外的血月。
臨殊的眉頭皺了皺,“你是說,你看見了葉粼越?”
肥狐狸點了點頭,接着跳下了牀榻,迅速地窩在牀腳。
“來,喝水。”綠腰端着竹筒,快步跑了進來。
臨殊淡淡地掃了眼窗外,掠去眼中的涼意,又看了看綠腰,眼中是一片迷茫。
“別愣着了。喝了要是不見成效,我得帶你去看看大夫。”綠腰見他這般呆愣的模樣,有些無奈,隨即正色催促道。
臨殊輕輕地點了點頭,無比乖巧地由着綠腰略顯粗魯地給自己灌水的動作。
“咳咳……”他有些被嗆到。
綠腰看見了他瘦削得幾乎能看見青筋的脖頸上驀地顯出了幾縷黑色,不由得一驚。
“咳咳……”臨殊掙扎着要坐起身。
綠腰慌忙開口:“別急,我扶你起來。”
臨殊才坐穩,當即一言不發,面色有些痛苦,又嘔出來了一口黑血。
綠腰看得只覺得頭皮發麻,“你……你怎麼樣了……”
臨殊閉上了眼眸,靠在竹墊上,發青的脣畔蘸了些血滴,顯得妖冶異常。
“你……你別死啊……”綠腰急得眼角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我,我去找找他們,你,撐住!一定要撐住到我回來。”
臨殊“虛弱”地擡臂拽住了她的衣袖,“你……你要去找何人?”
綠腰回頭,急得蹙緊眉尖兒,“哎,你別管,你一定要撐住!”
說完,綠腰撇開他的手,快步衝出了屋子。
臨殊掩袖輕咳,抹去嘴角的血滴,眼眸一陣發冷。
肥狐狸從牀腳探出了腦袋,乖巧地坐好,仰着腦袋,眨巴着眼睛盯着他。
臨殊死死地盯着半開的門,語氣陰冷,“她要去找誰……”
肥狐狸晃了晃尾巴,與身量毫不相稱的速度,迅疾得一點也不含糊地晃出了窗子。
臨殊攥緊了手,指尖一抹黑影更是恣意揮發在空中,與窗外透過的那血色的月光融爲一體。
肥狐狸一路跟着綠腰。
終是被她發覺,頓住了腳步,揚手將它撈了起來,逼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個空間必須要在那傻小子清醒的狀態下才能被打開?”
肥狐狸晃了晃尾巴,心虛無比地拿尾巴擋住了自己狹長的眼睛。
綠腰嘆了口氣,把它往自己的袖子裡一兜,接着加快步子跑了起來,“快到了,就在前面。”
“公子,她又回來了。”青衣少年拿着衣角一點點地擦拭着長劍上的污漬。
綠腰扶着腰側喘息着,“我……我想問問,二位可知……這蜘蛛之毒有何可解?”
肥狐狸從她袖子裡頭探了出來。
青衣少年冷笑,隨即看着自家公子,“公子,你瞧她是不是明知故問,來試探我們的?”
綠腰一頭霧水,隨即按住了不安分的肥狐狸的腦袋,望向那位幽藍色勁裝的男子,認真道:“事關人命,勞煩公子出手相助。”
幽藍色勁裝的男子悠悠地瞟了過來,目光落在了綠腰手中的狐狸腦袋上。
綠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隨即一把將肥狐狸抓了出來,“公子的意思是,要我把這隻狐狸殺了?”
立在自家公子一旁的青衣少年聞言,“噗嗤”笑了出聲,接着道:“可以可以,拿來煲湯最爲不錯了。”
幽藍色勁裝的男子眼波一橫。
青衣少年見狀,趕忙噤聲,低下了頭。
“姑娘手中的那隻狐狸,是上百年難得一見的靈狐,只要它想,它的尾巴尖兒可醫治百病。”
綠腰嚥了咽口水,猶豫了一會兒,“公子的意思是讓我把它的尾巴割下來?
肥狐狸聞言,渾身一僵,緊接着舉起四隻爪爪,把自己的尾巴護得緊緊的。
“啾!”它叫喚了一聲表示強烈的抗議。
幽藍色勁裝的男子眉飛入鬢,狹長的眼眸中泛過一絲無奈,“姑娘想要救之人,便是方纔那位公子?”
綠腰猛地點點頭。
“不介意的話。姑娘可以帶我去。”幽藍色勁裝的男子緩緩啓脣道。
“公子?咱們幫她已經是仁至義盡,如今又要耽誤行程了……”
“葉培!”幽藍色勁裝的男子斜睨了青衣少年一眼,低聲斥道。
葉培攏了攏自己青色的衣袖,嘆道:“屬下知錯。”
“這邊……”綠腰抱緊了不安分的肥狐狸,朝幽藍色勁裝的男子點頭示意。
綠腰走了幾步,揉了揉肥狐狸的腦袋,貼近它的耳朵,小聲威脅道:“我警告你,不要企圖逃跑,是你自投羅網的!”
一旁的幽藍色勁裝男子看得有些忍俊不禁。
察覺到男子含着笑意的目光,綠腰疑惑問道:“對了,我該如何稱呼公子?”
“在下葉粼越,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你……你喚我二吖便是……”綠腰心中暗暗地重複着他的名字,倒是蠻好聽的。
“啾啾啾!”肥狐狸不滿地晃動着尾巴。
“快,快些。”見狀,綠腰猛地反應過來,催促道,“那小子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