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等到菜上來還有一會兒,莊語說要玩玩,其他人自然也沒有意見。
林德他們幾個也挺興奮的,因爲他們從來都有跟人聊過這些東西,挺有新鮮感的。
既然是莊語提出的,所以他就起了個頭,“正好咱們剛纔提到了簽約制,那咱們就大概聊一聊文學制度的事情。”
“怎麼個聊法?”劉源問。
“放開了聊。”莊語笑道,“我們不過是聚在一起閒聊,不能代表什麼。”
劉源點了點頭,“我之所以問怎麼個聊法,是因爲制度有不同層面不同領域的制度。領域就不說了,就是咱們文學方面的,但是層面呢?是簽約制這種小制度,還是其他的大制度?既然莊語說放開了聊,那咱們就儘量放開,暢所欲言。”
停了一下,劉源繼續說道,“我先說說我自己的感受,相對於政治制度、經濟制度等制度而言,文學制度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制度,因爲文學是精神層面的需求,具有不定性,社會對它沒有緊迫感。沒有人會因爲少看幾天書而活不下去,但是少吃幾天飯可真的扛不住。”
王憶緊跟着說道,“你這話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文學創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反制度化、反世俗化的?”
“有這麼點意思,文學批判中最常出現的就有社會制度。”劉源說道。
餘冬雨笑着說道,“照你這麼說,咱們現在就沒有討論文學制度的必要了。”
劉源覷了餘冬雨一眼,說道,“我還沒說完呢,你別急着反駁我。對個人來說,文學創作確實是反世俗化、反制度的,但是文學創造可不僅僅是個人行爲,同時也是社會行爲。作家的寫作面向社會,文學的存在也是社會需要,跟讀者的接受和傳播密不可分。在這種情況下,文學制度就是一個客觀存在的東西了。”
佩妮·奧斯汀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們所說的文學制度是一種具體的東西麼?”
“當然不是。”莊語笑着說道,“或者說不僅僅是,我們這裡提到的文學制度分爲兩種,一種是有形的文學制度,另一種是無形的文學制度。有形的文學制度是由國家的許多法規條例構成的,經由某一官方機構制定和修改成各種各樣的規章和條例,用以規範文學的範疇,以及處理各種文學事件,使文學按照預設的運行軌道前進。這種有形的制度,是存在干預性和強制性的。”
“那無形的制度呢?”略倫特問道。
莊語笑着解釋道,“無形的制度,其實更像是一種慣例或者傳統。比如咱們現在在這個包廂裡面吃飯,大家都是坐着吃的,這就是一種無形的制度,沒有人規定吃飯的時候要坐着吃吧?事實上,也有人站着吃、蹲着吃甚至躺着吃,但是大多數人吃飯的時候還是選擇坐着吃。而形成這種無形制度的原因則是坐着吃飯更舒服一點。”
林德說道,“我們一般稱之爲文化形態。”
“可以這麼說,但是兩者之間卻又稍有不同。事實上,無形的文學制度就是由各種文化形態構成的,而且也同時跟有形的制度交錯相關。”莊語說道。
劉源開口道,“咱們暫時不用討論有形制度和無形制度,咱們先討論一下文學制度的本身。建立文學制度,不論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都應該是要以促進文學事業的繁榮發展爲前提。那麼我們就要尊重文學的生產規律,認識文學的作用。”
“這個還用討論,這是必須的嘛。”餘冬雨笑着說道,“你們已經把文學制度的問題簡單地說了一遍,那咱們就具體到事件上來說,一切脫離現實的討論都是虛無的。咱們現在面臨的是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和環境,所以我們要做出的選擇也應該是要適應這個時代和環境的。”
“你說的沒錯,所以你有什麼想法?”王憶問道。
“我倒是覺得現在南懷文學界應該放慢一下腳步,因爲現在的文學大環境有回溫的跡象。文聯和作協也是看到這種情況,所以希望能夠趁勢把文學這個攤子給支起來。但是這樣的想法卻反而拖累了文學發展。因爲在這樣文學界不景氣的情況下,與之相關的商業文化卻十分熱鬧。我們總是能看到一些巧立名目、勞民傷財的各種文化活動層出不窮。”
對於餘冬雨的話,莊語表示贊同,“確實如此,而且官方和媒體還將這些活動當作地方文化繁榮的標誌大肆宣傳。還有些作家也熱衷參與,把地方上的文學創作也列入到地方文化當中,於是各種商業作品紛紛出爐。有些原本看起來還錚錚傲骨的作家,也經不起誘惑,投身到這樣的潮流當中,充當商業創作的工具,實在讓人遺憾。”
“文學跟商業直接掛鉤,使得原本可以蓬勃發展的文學反而受到了阻礙。”
“是啊,這幾年國人的閱讀量年年攀升,本來就爲了文學繁榮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只要大家耐得住性子徐徐發展,文學界早晚會繁榮起來。但是大家太過急功近利,總想着一步跨到天上去,不僅拉了跨,還扯了蛋。”劉源說得一點情面都沒有留。
張重扯了扯嘴角,他是充當翻譯的,不過劉源後面這兩句話他還真的不知道怎麼翻譯,想了想還是換了種相對溫和的說法——得不償失。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地方政府和一些機構不要想着把文學投入到商業市場中,讓他們迴歸本心。”王憶說道。
餘冬雨點頭道,“確實,不過還不僅僅是如此,我也希望作家們在面對複雜的商業俗世,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要時刻進行自我反思,不能因爲媒體的一些小吹捧就忘了自我。”
莊語笑着說道,“這話你後天等到調研會的時候該說一說,到時候肯定有很多作家朋友會聽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