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跪,拜,起,揖,退,再來——”禮儀老師拉長了音調,指揮着幾百人一起學習漢代禮儀,上百位助教老師挨個看着,誰做的不對,立馬就過去調整。
這是《三國演義》劇組集合的第二天,也是關蔭回劇組的第二天。
趨,就是小步快走,還不能走得跟鴨子似的,要走的優美,上半身不能動,裳下雙腳挪動,踢着衣角緩緩如流水般波動,一定要注意氣度。
跪,並不是現代的跪,其實是古代坐姿的一種,在凳子沒有傳入中原之前,古人們都是跪坐的,《鴻門宴》裡的項王跽,就是跪坐的一種變形,所以,穿越到古代,尤其是唐朝以前,你要看到別人疑似跪着,那可千萬別當人家是在拜你。
拜,纔是類似於跪拜的一種禮儀,男女不同,雙手合壓,收回,由腹部擡高並推出,同時,正跪姿態變爲上半身彎下,額頭壓在兩個手掌心之後。當然了,還有一種拜,跟現代的跪拜一樣,五體投地,也很常用,兩種拜姿用到的場合和環境大有不同。
起,顧名思義,直起腰,恢復跪坐姿態,當然了,起身也是,看場合和環境。
揖,也就是作揖,男女不同,男子有一躬到底的揖,有雙手抱拳的揖,也有點頭之揖,女子多爲雙手握拳,上下互壓,側身微微下蹲,姿勢優美,內斂含蓄。
退,並不只是轉身就走,那是很無禮的表現,尤其在地位崇高的,德高望重的長者面前,你要敢轉身就走,長者只怕一定會“錘牀大怒”。先小步退後一到三步——奴婢退的步數更多一點,而且退後的過程中要保持恭敬的姿態,彎下腰,低着頭,絕對不允許擡頭看着面前的人,也要保持目不斜視的狀態。
這些禮儀,到現在也並沒有失傳,在重大節日的時候,這些傳統禮儀都在用,平時生活中也不僅僅只有握手擁抱這些簡單的禮儀,帝國的人民對此並不陌生,但有些時候不標準。
關蔭一絲不苟地學着,近些年,老有人批判這些,認爲是沒必要的,虛的,關蔭不這麼看,這是印刻在炎黃子孫的骨子裡的文化符號,大家經常說“禮多人不怪”,難不成就是“帶的禮物多了人就不會怪”?
那不扯淡了嘛。
而且,這些帶着厚重的歷史的禮儀,教會了他很多知識。
比如很簡單的一個例子,有個詞叫筵席,那什麼是筵席?
筵席,可不是現代吃吃喝喝的宴席。
所謂筵席,有筵有席,關蔭知道這是兩種東西,但他在沒接受培訓之前並不知道筵席和宴席的區別,更不知道筵長席短,席在筵之上,自然也就不懂筵席上的一套規矩。
《三國演義》講的不是東漢末年一般老百姓家的家長裡短,那是諸侯們爭霸天下的史詩,出現的場景,禮儀,乃至於穿着打扮,那都是諸侯貴族纔會有的,這些東西不去學,那是要鬧笑話的。
總不能鬧“豹頭環眼,有花容月貌之儀表堂堂”這種破詞兒出現在裡頭吧?
一套禮儀制度,包含的東西可太多了,稱謂、禮節以至於敬詞的運用,光牢記這套規矩就得用很長一段時間,何況還要穿上嚴格按照兩漢時期的規格製作的服裝,把這套禮儀融合在骨子裡,《三國演義》在這方面的講究遠遠不是《水滸傳》所能比的。
“拍完我得把那個高仿鎏金香爐弄回家,那是一比一比例嚴格按照國家博物館收藏的東漢鎏金香爐仿製的,能當傳家寶!”張飛在一旁叨咕,眼睛直勾勾盯着放在不遠處的一個金光閃閃的香爐。
關蔭瞅了兩眼,紅衣服,紅帽子,黑臉,全劇組估計最匪的幾個人之一,這是三弟翼德。
紅衣服不叫紅衣服,那叫朝服,東漢武官的官服。
紅帽子當然不叫紅帽子,那叫武弁鶡冠,東漢外放武將或者近侍軍將領的官帽,和此刻他自己戴着的那頂武弁大冠不同。
前頭正在亦步亦趨跟着學禮儀的大哥劉玄德回頭瞪了倆不省心的兄弟一眼,黑色帝王朝服,上繡十二章紋,頭頂十二白玉珠旒,這是劉備稱帝的打扮,當漢中王的冠冕和這一套也很不同。
爲了讓這些演員們更好地把漢代禮儀和行爲方式融合到骨子裡去,劇組要求在片場說話辦事都要按照禮儀老師教的那一套來,而禮儀老師團隊那邊,一看這些演員都有一點基礎,或者說是前期起碼自學了一點,立馬就從“三分天下”那一段開始培訓,從朝拜到一般的民間禮儀,由大到小開始教,今天的培訓就是從一般的官方禮節到朝拜禮節,現在進入朝拜環節。
扮演劉皇叔的孫炎軍很煩惱,他原本在南方辦藝術學校的,張劭臨親自找上了他,讓他試鏡劉皇叔,扮相一上,當場就定了,就他了。
孫炎軍的劉皇叔,就是從《三國演義》裡走出來的劉備本人,尤其嘆氣的時候,那小眼神,簡直絕了。
他原本還興沖沖的,沒想到進劇組第一天就被倆兄弟給涮了,那倆身高都在一米八五以上的土匪竟欺負他不知道演員名單,在他剛進劇組的第一時間就找上門來,一個說自己扮演趙雲,一個說自己扮演糜竺,過來跟劉皇叔套交情。
孫炎軍當時就信了那倆坑貨的邪,覺着既然二弟三弟沒到,那就先和自己的愛將和大舅子出去吃個飯,拉近下關係。
二弟坑啊,仗着對影視城熟悉,愣帶着他到外頭一家消費水平最高的酒店宰了他一頓,宰完不算,灌了個酩酊大醉的皇叔恍惚中聽到那倆總讓他覺着不像是趙雲和糜竺的扮演者的坑貨在說什麼“以後還帶大哥來這吃飯,他掏錢”。
大半夜睡醒,看在一杯蜂蜜水的份兒上,大哥大度地沒跟倆坑貨兄弟算賬,只是偷偷出門打算弄點辣椒之類的給倆兄弟嘴巴上塗點,剛跑到食堂準備撬門,後頭傳來幽幽的聲音:“大哥,大晚上不睡覺,你幹啥呢?”
孫炎軍差點嚇出心臟病,回頭一看,明白了。
那倆坑貨壓根就沒睡着,他一醒來人家就察覺了。
“小關是名副其實的坑,勁飛明顯是被小關帶壞了。”孫炎軍下了一個定論。
他知道關蔭,大晚上“促膝長談”他才知道,這傢伙在隔壁《水滸傳》劇組扮演武松和關勝,跟扮演趙雲的楊帆是哥們兒。
四十歲的孫炎軍本來想着到了劇組罩着倆兄弟,沒想到剛到就被倆坑貨涮了,氣的不行,今天很擺大哥的架子,動不動就瞪一眼,禮儀老師立馬找那倆坑貨,孫炎軍心裡很舒坦。
一頓飯花了小三千,三千啊,那可是小半個月的工資!
瞥了一眼曹操和孫權,劉皇叔微微甩了下頭,白玉珠旒輕輕作響,聽着後頭禮儀老師訓斥那倆坑貨,心滿意足了,不過,心裡可奇怪的很,那倆坑貨應該是自己到劇組之前沒多久才見面的吧?關係咋就那麼好了?
咱誰是大哥?不能你倆幫大哥帶情緒啊,傳出去,大哥的臉往哪擺?
皇叔被成功激起了火氣,這得好好找感覺,不能被那倆穿上服裝就是角色的兄弟給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