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紅是個很有代表性的老藝人。
吃老本,不進取,這是自己的事情。
這也就算了,自己想被時代拋棄你自己隨意。
但你還想仗着自己有點影響力,認一堆兒子女兒抱團跟積極進取的人搞對抗,那你就不能怪時代對你不客氣。
關蔭今天開場只是羞辱她一頓,真要讓她和她的一大批兒子女兒完蛋還得在節目裡。
不把這種人的嘴臉曝光出來老百姓怎麼知道這種“藝術家”肚子裡的骯髒下作呢?
聊沒幾句,沒話題可說了。
邢亮原話,遊紅倒是有點直爽,只不過在根本的問題上她也在迴避。
這是一個看清形勢但自己不想當出頭鳥只想跟在別人身後撿洋落的女人。
精明,但不聰明。
羅林在一旁聽着,這原本是擴大交際圈子的機會。
可誰讓他被夏利紅針對呢。
羅林頗爲羨慕惹事精的隨性自在。
說不給你夏利紅面子就不給你面子。
“要是有人家十分之一的人脈,哪用怕這怕哪。”老羅有些無奈,“人家隨便出一首歌,哪怕真是唱給最底層的人聽的,有幾個人,尤其圈內誰敢以‘狗肉不上臺面’的理由把人家給打壓了?!”
這是頓悟了。
說着話,節目就要開始了。
“關老師請。”邢亮往後讓。
今天是站隊惹事精這邊,但只是在節目裡。
這得讓他在前面走,別人一看,哦,這人厲害,邢亮屈服了。
要是他走在前頭,那就成了他主動向人家靠攏了。
廟小妖風大啊,這圈子絕不乾淨。
每個人肚子裡都有山路十八彎。
關蔭又不傻,他是針對夏利紅又不是真不把老藝術家當回事。
“邢老師請。”關蔭往後出溜。
遊紅的確很精明,她把羅林推到了前面。
這個就很合適了。
這是這檔節目幾乎唯一最專業的評委。
關蔭回頭叮囑雲朵:“好好唱啊,你師父帶的不錯。”
人家姑娘不比她小。
“在努力的。”這位普通話也不是特別標準。
到了演播大廳,觀衆已經就座。
這檔節目的觀衆很有意思,沒有一個真觀衆。
沒錯,就是一個純粹的觀衆都沒有。
不是這個選手的擁躉,就是那個選手的粉絲。
甚至還有一些選手的親友團公然打出橫幅跑來助威來了。
這是中南衛視的風格。
關蔭極其厭惡這種風格的比賽。
這不就等於看誰的朋友圈發達麼?
這裡的觀衆對他也很不友好。
“這王八蛋來了,肯定要找茬。”有個不知道打哪來的中年婦女很肯定,“你看着,要不是針對我們孩子來的簡直奇怪了。”
就有人捧場:“那肯定啊,自己吃飽了,肯定不想讓別人也吃飽——要不然他今天別說話。”
關蔭還真差點沒說話的機會了。
節目一開始,介紹評委,重點介紹特邀評委。
關蔭往特邀評委貌似比常駐評委更高大上的椅子上一坐,左右不得勁。
這啥破椅子啊,居高臨下的,後頭觀衆矚目,前頭比舞臺上的選手還站得高,但是唯獨不講角度。
歌舞類節目,你光唱歌就行啊?
你但凡有伴舞,總得讓評委看清楚吧?
“歡迎關老師。”主持人臉上帶着假笑。
之所以是假笑,是因爲人家並不歡迎惹事精來。
關蔭招招手剛要打招呼,主持人立馬拿起提詞板:“好,我們直接進入今天的主題。”
關蔭擰了一下眉頭。
觀衆席上有一陣鬨笑,還有人嘀咕:“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直播的觀衆有點奇怪,請人家去不讓人家說句話,連打招呼的時間都不給,這節目……
“我怎麼看着那麼像是找茬兒的呢?”觀音廟裡一些帝都的網友在看直播,跑出來問,“這是啥原因?不得不去給帝都衛視站臺?”
花骨朵回覆:“沒錢了唄。”
這裡有絕對靠譜兒。
那貨沒錢了肯定會辦兩件事,一是找黑粉,二是找電視臺。
不是討好你讓你給錢,是罵着你讓你掏錢。
“看看接下來怎麼着。”花骨朵心裡還是稍微有點猜測的,他覺着可能要收拾這檔節目了。
爲啥?
三觀不正也就罷了,還敢公然把有問題的選手捧成“奪冠熱門”。
“羅林是個很有能力的音樂人,但前幾期在節目裡很明顯被針對着,不但被夏利紅針對,節目組也在針對。”花骨朵問,“誰知道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羅老師的歌被夏利紅認爲太土,主要理由還是節目組就請了羅老師一個音樂人,其他三個人對音樂根本談不上理解。”公子爺跳了出來吐槽,“被節目組針對很正常啊,人家節目組原本要請那個誰的,贊助商推薦的嘛,後來被羅老師截胡了,人家節目組每個人少分多少錢呢,不針對說得過去麼。”
你啥時候跑觀音廟混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此處不說也罷。
公子爺一發話,情況基本上明瞭了。
花骨朵就問:“我們家這貨跑去參加節目也被針對是爲啥?”
公子爺打哈哈:“我估計可能是因爲又搶了誰的特邀評委的名額吧,這名額挺值錢的。”
舞臺上,主持人唸完提詞板,纔想起來問關蔭:“關老師第一次來參加帝都衛視的節目吧?”
關蔭表現很隨和,點頭。
又沒機會說話。
夏利紅搶了話:“上一期的比賽很激烈啊,我覺着挺好的。”
關蔭又把話筒放下了。
你說。
夏利紅不說了。
我就是搶你說話的機會你能怎麼着?
關蔭搖頭,你到現在還看不出我是針對你來的?
人,不能天真到這地步。
網上有罵聲。
對夏利紅的。
“仗着年齡大你就可以這麼不要臉?”這還真不是觀音廟的人,普通路人。
這是收看這檔節目有點時間的觀衆。
“好吧,那我們進入激烈的角逐環節……”主持人忍着笑,覺着挺開心的,低頭看兩眼提詞板,“上一期節目我們的十六位選手和評委互相選擇,夏利紅老師麾下已經集合起了八位優秀的選手,其次就是遊紅老師。”
說到這,主持人哈哈一笑,頗是無奈地道:“很有趣,女評委老師麾下人才濟濟,倒是兩位男評委老師……”
“我這還好,三個呢。”邢亮話裡有話,“羅老師最慘,只有一個。”
羅林道:“還是……”
“弟子選擇老師,天經地義嘛。”夏利紅又搶話,扶了一下眼鏡框,“要是那個誰,雲朵,是吧?要在我這,她肯定進不了前四,我這人才太多了,你比如說東白令過來的小姑娘,我覺着挺好。”
主持人只好提醒:“夏老師,請羅老師……”
“一個人的隊伍有什麼好說的?”夏利紅覺着很理所當然,“我這……”
想了想,夏利紅忽然扭頭問遊紅:“雲朵是什麼學歷?”
這是什麼問題?
羅林剛要說話,夏利紅拿着話筒一指:“你別說話,自己的學生學歷造假……”
現場譁然。
網上卻雲淡風輕的很。
造假?
那他媽是學校升級了,人家趕上了那次機會。
遊紅被嚇壞了,連忙拿起話筒澄清:“這可不是造假——夏老師!”一看夏利紅又要張嘴,遊紅提高音量,“您是前輩,是評委,說話還是要負責任點,說雲朵學歷造假,還在媒體上這麼說,這構成犯罪了!”
夏利紅悻悻道:“這算什麼犯罪,我刨根問底也是爲選手負責。”她有點振奮,“你看我手下那個誰,從大馬回來的小戴,工學天才,人從小就學霸,媒體不都普遍報導了麼,那可是真材實料的天才孩子。”
遊紅當即不說話了。
關蔭抱起了雙臂,看了看舞臺上站成一排的選手。
誰是小戴?
小戴是個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孩子,三十來歲了,臉上總是帶着笑容,很有禮貌,夏利紅一提,人家立馬站出來鞠躬:“沒有沒有,不是不是,學歷不能說明什麼,我還要再努力。”
夏利紅誇讚:“你看人家名牌學校的學生就是素質高,我就很少見國內的孩子這麼謙虛。”然後問,“你是那個什麼,大馬皇家理工的碩士生吧?”
那孩子謙虛:“在讀博士生。”
夏利紅眉開眼笑:“哎喲,讀博士,還能醉心於藝術研究,很了不起。”
然後點名:“那個雲朵,是這個名字吧?你當場說清楚,你那個學歷到底怎麼回事。”
這還不算,人家回頭還問羅林:“羅老師,我給了你和你學生說話的機會了吧?”
羅林一口惡氣堵在胸口。
這不是純粹給弟子添亂嗎?
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你非放在比賽快開始的時候還用質問的口吻問。
你居心何在?
“比賽吧。”羅林問主持人,“時間……”
“我問問題呢,你迴避什麼?”夏利紅覺着很奇怪,“有什麼問題不能在舞臺上說清楚?這也是給觀衆一個交代。”
回過頭,夏利紅問:“大家說是不是?”
那幫觀衆還不叫好纔怪。
雲朵的實力遠在大部分選手之上,她要不出錯別人怎麼表現的更好?
“對,說清楚!”大馬高材生的擁躉們揮拳。
主持人拿着提詞板站舞臺一邊,笑着不說話。
節目嘛,就是要有點矛盾纔好看。
可他看到關蔭拿起了話筒。
“關老師……”主持人連忙要阻攔。
“你他媽閉嘴。”關蔭手指指着主持人,“你他媽再叨逼叨一句,我現場抽死你狗日的。”
發飆了。
“我說小關,你這是在阻塞誰說話的渠道呢?”夏利紅樂了,抄起話筒,“我看……”
砰——
一個裝滿水的礦泉水瓶直接砸在夏利紅面前。
“學霸,人設事是學霸,對吧?”關蔭手指指了指想過來的現場安保人員,提着話筒問大馬學霸,“問你個問題,三角形內角總和是多少?”
學霸慌了。
這個問題,我真不知道啊!
“三百六十度。”擁躉當中有人提醒。
於是,學霸果斷大聲回答:“三百六十度。”
“下一個問題別搶着回答,不然我抽你。”關蔭臉上毫無笑容,只是批評該擁躉,然後繼續問,“工科博士生,應該經常用到一些數學公式吧?sin45°減cos45°等於多少?”
遊紅都被第一個問題嚇壞了。
三角形內角總和等於三百六十度?
這,這數學老師怎麼背鍋?
你還信誓旦旦三百六十度!
哦,你擁躉說的?
我的天你的擁躉是專門來黑你的吧?
現場觀衆開始竊竊私語。
只要念過中學,三角形內角總和等於一百八十度這個常識都懂吧?
你哪怕算一下也能得出一百八十度的答案啊!
遊紅一把捂住自己的臉,忽然聽到第二個問題,連忙側身問邢亮:“等於多少?”
邢亮茫然,這問題我三十年前好像聽說過。
現在你問我我問誰去?
學霸愣住了,這詞兒他都聽過。
可這答案……
“我再提醒你一下,三角形內角總和等於一百八十度。”關蔭冷笑,“所謂三百六十度的答案,可能你只能自己堅信了,好,學霸,你算好sin45°等於多少了嗎?Cos45°又等於多少了嗎?我提醒你,我是個學渣,數學很差,但這個答案我還真知道。”
舞臺上有人提醒:“一。”
關蔭大怒:“你是他媽?他吃飯也要你一口一口喂?”
學霸立即回答:“等於一。”
“神他媽等於一,”關蔭怒問,“你這水平,誰給你設定的人設?再問你,π約等於多少?小數點後說六位數就可以,還有,零到一百所有數字加起來等於多少?回答我!”
學霸面紅耳赤,憋了半天崩潰了。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那你知道啊?
“3.1415926897932384626,5050.”關蔭扔下話筒往後一靠,“至於前面兩個問題,自己找網絡自己找答案去,我不是你爹,沒義務給你輔導功課。”
夏利紅被那一水平砸的心驚膽顫,又被這一連串的問題打地暈頭轉向。
今天這是怎麼了?
你爲什麼針對那麼好的孩子?
夏利紅哭了。
“對於節目也太不尊重了。”夏利紅哭訴,“大家可都看到了……”
“夏利紅女士,哦,很抱歉,對於你這個人,我很難把老師這麼莊嚴的稱號加註在你頭上,”關蔭索性撕破臉,直接討伐夏利紅,“你身爲一個老人,就沒想過爲老不尊,人必不尊?你打壓這個,排擠那個,搶這個的話筒,搶那個的話題,你光顧着給你乾兒子乾女兒搶機會,你就沒想過別人照樣能用同樣的手段從你手裡搶機會?”關蔭恥笑,“還別說我不尊重你,我還真不尊重你,我連看重你都懶得做到。”
然後,關蔭手指主持人:“還有你,還有你們這個節目,尊重你?”
話筒一扔,關蔭手撐着椅子扶手站起來:“我今兒就兩個目的,第一,把錢掙了,第二,把臺拆了,好了,來開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