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景初剛用完早餐,雲就來了。一般時候,雲都是下午纔來看她的,婉娘說雲有些經營,上午他要打理事務,抽不開身。今兒個是怎麼了,一大早就過來了。
“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得很,我說了我只是看不到而已,身體好着呢。”景初些許無奈,每次雲來看她,第一句話必定是這句,但她真的覺得自己身體很好。只是她不知道,上次試藥中毒已經對她的身體有了很大的損害,再加上這次堇色去世對她的打擊,身體看似沒事,其實已經虛的厲害了。是以雲才如此擔心她。
“嗯,是嘛。既然身體無恙,我今天帶你出去走走。”雲走到她身邊扶着她。
景初一聽可以出去走走,一下高興得不得了,用力地點點頭:“好!”
雲騎着馬帶着景初去郊外逛逛,陽光正好,暖而不燥。景初被雲環在懷中,安靜地感受着周圍的一切。兩個人之間沒什麼交流,卻不覺得尷尬。走了好一會兒,景初突然問道:“雲,今天天空中有云嗎?”
男子聞言,擡頭望望天,“只有很遠的地方有一朵,很白,像棉花。不過今天天空很藍。我們頭頂上的天空是最藍的,遠一點的地方便要淺一些,像是被水暈開了似得。”雲的聲音低低的,卻如泉水般清澈好聽。景初依着他的話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幅圖,很美!
“我們面前是什麼?”隨口問道。
“是一片平坦的草地,有稀稀落落的野花開着。還想看什麼?我說給你聽。”
“嗯……”景初歪着腦袋想了想,“我想看看這裡的鬧市是什麼樣。”
“好,我帶你去看鬧市。”說着,手一勒繮繩,調轉方向向城門走去。
景初的容貌實在是太容易引起注意了,雲只好給她戴上面紗。這時候街上人還不是很多,雲牽着景初慢慢逛着,邊走邊跟她講街上的景色。透過純白的面紗,雲隱約可以看見景初臉上淺淺的酒窩。心一下被什麼東西填的滿滿的,十分舒服。
夜色漸漸降臨,夜市開始了,原本稀疏的人羣也變得擁擠起來。景初覺得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差點沒握住雲的手,正慌張地想要更用力地握住,卻不想手被人一拉,她便被圈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雲……”
“嚇到了是嗎?乖,沒事,別怕。我不會鬆開你的,放心。”雲的低沉又略帶磁性的嗓音在景初的耳邊響起。長臂一攬,景初覺得他的懷抱又小了一分,而自己離他更近了,近的都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溫熱的體溫。然而這麼親密的距離並沒有讓她覺得反感,反而是覺得安心。
“嗯。”景初乖順地點點頭。
“前面是一個賣泥人的小攤,泥人捏得惟妙惟肖……”男子繼續爲她描述着看到的有趣的事物。
……
不知不覺,又到了一年春初。距離那場大火也已過去三月有餘了,不知爲何,景初卻對那些事記得並不是很清楚了。彷彿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就連想起堇色,心裡也沒那麼難過了。至於那個人,現在想起,心裡寧靜得像一片平靜的湖。這麼快,對他的愛與恨好像都消失在流年的風中。只知道自己曾不顧一切地愛過一個人,卻忘了拿不顧一切到底是何滋味。難道是她太寡情,這麼快就忘掉了過去的種種?釋懷了過去的種種?
夜裡,景初正睡得香甜。突然一聲驚雷,讓她從夢中猛然驚醒。眼前漆黑一片,莫名地突然有些害怕。以前眼睛看得見的時候沒覺得雨夜有多可怕,現在什麼都看不見,老覺得周圍有什麼。冷氣一陣一陣地從腳心竄上頭頂,小臉也繃得緊緊地。
“啪啦!”又一個驚雷,驚得景初身體一縮。待緩過神來,她好像聽見屋子裡有人的腳步聲。“是誰?是誰在那邊?”景初壯着膽子問,可是卻沒有人回答。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景初躡手躡腳地走下牀,赤着腳向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是誰?”剛走了幾步,突然聽見一陣淒厲的嗚咽聲,腳下猛然一頓,聽着這個聲音腦子裡乍然浮現出那些關於鬼怪的傳說。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感覺有東西向她逼了過來。景初什麼都看不見,在這樣的黑暗之中,極度害怕。她不知道面前的到底是什麼,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慌亂之中,又聽到一聲怪叫,景初嚇得尖叫出聲,拔腿就跑。卻不料一不小心撞到了屋裡的椅子,一下狼狽地摔倒在地,身上的痛讓心裡的恐懼此刻猛然膨脹,景初不由大聲地哭喊道:“救命!救命!”身體也向後移。“雲!雲!”下意識地叫了出來。門“嘭”一聲被踹開,然後景初感覺自己落進了一個溫暖有熟悉的懷抱。
“怎麼了?舞兒,發生什麼事了?”男子的聲音帶着顫抖和焦急。還有一絲壓抑着的害怕。
聽到雲的聲音,心一鬆,卻哭得更大聲了,“雲!雲!那邊,那邊有東西!我聽見有人在哭!”景初把頭埋在雲的懷中,不願再看那邊一眼。
男子屏氣凝眉環視一眼,屋裡的燈都點着,十分亮堂,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心,一下鬆了不少。而後拍拍景初的後背,“那裡什麼都沒有啊!”
“……可是我聽見有人在哭,哭得很慘很慘。”景初從男子懷中擡起頭,小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看得男子一陣心疼,修長的手指替她拭去臉上的眼淚。隨後看了一眼隨他進屋的阿櫟。後者會意,上前查看。沒一會兒,阿櫟從屏風後面拎出來一隻野貓,“主上,怕是這隻貓嚇到舞姑娘了。”
“哪來的貓?以後注意些。”男子的臉色有些難看,話語裡夾帶着一絲冰冷和責備。
“是。”阿櫟趕緊帶着貓退出房外。
“好了好了,沒事了,一隻貓而已。時辰還早,我帶你再去睡會兒吧。”
景初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要,我睡不着!”她現在腦子理理全是那些神啊鬼啊,雖然看不見,但她老覺得只要一閉眼,那些東西就會近她的身。
似是感覺到她的恐懼,男子又道:“別怕,我在這兒守着你。聽話。”男子拍拍她的後背,見景初沒有那麼牴觸,雲纔將她抱起向雕花大牀走去。
男子細心地爲她掖好被子,然後坐在牀邊,“睡吧。”景初最開始是如何也不敢閉眼睛的,擔心地問:“雲,你不會走吧。
“不會走,安心睡吧。”
後來可能是剛纔的驚心動魄費了心神,這會兒又累了,眼皮直打架,但還是不放心,生怕雲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兒,迷迷糊糊地喚着他的名。雲不厭其煩的溫柔地應着。雲看她睡得如此不安穩,心疼得緊。本來身體就不好,要是夜不能安寢的話對她身體的損耗更大。
驀然景初伸出被子裡的手,摸索着握住了男子的手,一顆心好像終於落了地。睡意更濃,在睡着的前一刻,景初呢喃道:“雲,披件衣服吧……”景初恍惚記得,剛纔抱着雲的時候,他身上的衣料不像是外衣的衣料。怕是聽到她屋裡的動靜沒來的及穿吧。
男子聞言一笑,雖然只是勾勾脣,但配上這一副皮相,說是勾魂也不爲過。握着景初的手不由加了一分力。
這般細心的你,我怎麼能放得開手,怎麼捨得。
雲就這麼安靜地守着她,看着她睡得香甜,他也覺得滿足。從她甦醒之後,他一直沒有問過那個關於桃花的約定她是否有了答案。因爲他不想逼她,若是卿心似君心,那就再好不過。可如若不是,畢竟她對那個人的感情……他若是問了,不是逼着她離開嗎,而現在的她又能去哪裡,所以他寧願自己忍着、藏着、掖着。可以護她周全、可以免她四下流離、可以免她無枝可依,他已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