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你們瞧,那兒有炊煙,應該有人家。”安寧在馬上瞧見不遠處有一縷淡淡的青色煙霧升起。
朱景先站在車上,眺望了一番道,“咱們過去,若是本地的人家,應對此處地形熟悉,咱們正好請個嚮導。”他對安寧道,“六妹,你下來,讓小弟騎了過去瞧瞧。”
趙頂天道,“雪額這回肯讓我騎麼?”
朱景先笑道,“定然肯的,不信你試試。”
趙頂天扶着安寧下了馬,自己翻身上馬,果然這次雪額一點脾氣也不鬧了。
趙頂天疑惑地道,“這次我又沒給糖它,它怎麼就肯了?”
安寧掩嘴笑道,“那你可得跟大哥好好學學馬語纔是。”
趙頂天這才恍然大悟。
朱景先一笑,“你在前頭,小心點,有什麼事大聲招呼!”
趙頂天點了點頭,他還記得.林中那幾個強盜的事,加了小心,向那炊煙處跑去。
過不多時,就聽見他在前面吆喝,“大哥!沒事,過來吧!”
朱景先駕着馬車一會兒也到了。
這是座供山中獵人歇息的小木.屋。大門上,掛着一幅青面獠牙、面目兇惡的木雕臉譜,鎮魔辟邪。裡面有位一箇中年獵人,一身粗布衣裳,手腳露出赤銅色的皮膚,他頭上裹着長長的頭巾,中等身材,精幹壯實。自稱金四哥,住在山下,以採藥爲生。他也是今日才進山,一路採了些草藥,剛到這裡,煮了些乾糧,打算明天去更遠的地方採藥。
朱景先見過禮道,“金四哥,我們.兄妹三人途經此地,想勞煩金四哥做個嚮導,送我們一程,不知方不方便?”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大錠銀子放在桌上。
金四哥拿着一根長長的旱菸袋,叭嗒叭嗒地抽了.幾口,用老於世故的眼,打量着他們仨。半晌才道,“做嚮導是我們山裡人的本分,倒無妨的,只是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真是兄妹?你們去幹嘛的?”
朱景先道,“我們三人不是親兄弟,是異姓兄妹,你放.心,我們都是正經人,,我們三人要到晉國去尋親經商。”
金四哥道,“瞧你這小夥子還算實誠,到晉國,從我.們這百草山翻過去確實是最近的一條路,但也是最危險的一條路。現在這春天,什麼毒蛇猛獸都出來了,草木又盛,着實不好走呢!”他又抽了幾口煙,才道,“你這小夥子瞧着倒還湊合。”他拿菸袋一點趙頂天,“這小子夠嗆。”又望了安寧一眼道,“她絕對不行!”
朱景先道,“我們備有馬車的。”
金四哥道,“馬車.可走不了山路,許多地方窄得只容一人通過,馬都難走,何況是馬車?”
朱景先道,“沒關係,若是走到過不了馬車的地方,把馬車扔下就是。”
金四哥望着安寧道,“問題是她根本走不了山路,這要走上兩三日哩,她跟得上?”
安寧怯怯地望着朱景先。
朱景先微笑道,“她可以騎馬,實不行,我拖也得把她拖過去。”
趙頂天道,“還有我!我雖然年紀小,力氣倒不小的。”
金四哥一笑,“你?好大的口氣!你能顧好你自己就不錯了。”他想了想道,“要不你們還是繞道吧,無非就是多花上十天半個月的。不是我不肯幫你們,只是這一路山高水險,氣候多變,若是身子不好,着實吃不消哩!”
朱景先道,“六妹,你怕不怕?是從這裡走,還是繞道?”
安寧懇求但堅定的眼光望着他,沒有說話。
朱景先道,“金四哥,你帶我們走吧。若是走不動,或是遇上什麼意外,我們絕不怪你。”
金四哥道,“那可說好了,我一路上還要採藥,你們都得跟着我。若是她走不動了,我帶着藥簍,可沒法幫你們揹她。”
朱景先道,“絕不麻煩金四哥。”
金四哥往鞋底磕了磕菸灰道,“那行!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們把行李整整,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要帶了,只把貴重的東西拿着,明早出發!”
當晚,四人在小木屋裡歇息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金四哥把他們喚醒,吃過乾糧,就出發了。
金四哥隨身就背了個大藥筐,現在只有淺淺的一層,腰裡彆着柴刀,還有一卷長繩和一些乾糧。現在車還能通行,金四哥便也上了車,和趙頂天一面攀談,一面趕着車。他可是趕車的老把式了,比趙頂天的水平高出許多,車走得也穩當些。
安寧在車裡,把自己隨身帶的藥拿了出來,放在懷中,以備不時之需。
走了半日,到一個窄坡前,金四哥跳下馬車道,“這再走不了車了。”
安寧下了車,金四哥三下五除二就把馬車給卸了。朱景先下了馬,把行李放在了黃花背上,讓趙頂天牽着。安寧騎着雪額,自己牽着。
金四哥揹着藥筐,在前面領路,朱景先讓趙頂天走中間,自己和安寧走在後面。
開始倒還可以,走了一陣,趙頂天的步履明顯慢了下來,朱景先也覺得有些氣喘,金四哥是走慣山路的,輕鬆悠閒的很。
聽趙頂天在後面呼呼喘着粗氣,轉頭笑道,“小子,昨日說你還不信哩!咋樣?這山路不是那麼容易的吧?”
趙頂天在後麪點着頭,可說不出話來。
金四哥咧嘴笑着,在前面還唱起山歌來,“山腳盛夏山頂春,山麓豔秋山頂冰,赤橙黃綠看不夠,春夏秋冬最難分。最難分!”
安寧道,“金四哥唱的是這山中景色吧?”
朱景先道,“應該是的,聽他這歌中所言,一會兒我們越住高走,就會越冷了。”
走了大半個時辰,安寧忽然瞧見遠處一叢樹頂上枝葉一動,一隻猴子從一棵樹上跳到另一棵樹上,那猴子身上的毛在陽光下閃着金光,極其耀眼。
她驚喜地道,“大哥你們瞧,那邊有猴子,還是金毛的!”
前面金四哥回頭笑道,“那叫金絲猴,姑娘你就張大眼,一會兒各種新奇東西還多的是哩,就怕嚇壞你!”
說得安寧更是心癢,眼睛睜得大大的,不住東張西望。
又走了一時,趙頂天憋出一句話來,“金四哥,什麼時候能休息一下呀?”他呼呼地喘着粗氣,額上汗如雨下。
“小子!走不動啦!”金四哥笑了笑,他也是一頭汗了,但腳步並沒慢多少,指着前方道,“翻過這個嶺,有一條小溪,那邊有些藥材,我去採藥的時候,你們可以歇歇。”
趙頂天瞧瞧這山嶺也不太高,便點了點頭,跟着金四哥繼續往前走。
安寧見大家都有些疲累了,就自己一人騎着馬,甚是不好意思,“大哥,你累不累?要不咱們換換,我可以下來走一段。”
朱景先擡手擦擦額上的汗,笑道,“我還行!你還是好好坐着吧,到了要你走路的時候,你想不走都不成的。”
翻過了這道嶺,下面果真瞧見有條溪,趙頂天有了盼頭,腳步也加快了些。才走到溪邊,他便欲往地上坐去。
“哎哎哎!”金四哥拉住他道,“可不是這裡,小子,要走到這條溪上游的去。快快快,跟我走!這一歇你可就走不動了。”
“啊?”趙頂天哀號一聲,無奈的又跟着金四哥往前走去。
越往裡走,林木越多,就越是陰涼。又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在一處空地,金四哥終於停下腳步,“嗯,就是這裡了。你們歇歇,我到附近去找些草藥。”
趙頂天一屁股就往草地上坐去,金四哥忙道,“當心有蛇!”趙頂天一下又彈了起來。
金四哥道,“你們可當心點!”自往旁邊尋草藥去了。
趙頂天在地上四處踢了幾腳,道,“有蛇我也不管了。”一下就躺下了。
說話間朱景先也到了,他也累得不輕,把安寧扶下馬來,自己找了塊大石,坐下休息。
安寧上前拉着趙頂天道,“小弟,起來,別坐地下,涼!”
趙頂天道,“我正熱得難受呢!”
朱景先道,“就是這樣更不能躺,一會兒受了潮氣,該生病了。”
趙頂天爬了幾步,尋了棵樹靠着,再也不肯挪動分毫。
安寧見狀就去拿了個包袱給他墊着坐下,然後取出已經喝空的水袋,到溪邊灌了,遞給趙頂天,他也不客氣了,接過咕嘟咕嘟一氣喝少,才還給安寧。她把那水袋拿到溪邊洗洗,才又重新灌了遞給朱景先。
“多謝六妹。”朱景先接過,也喝了不少。
安寧牽着兩匹馬到溪邊,“雪額、黃花,你們都渴了吧,來喝點水。”她自己把手浸到水裡洗洗,又捧了些到嘴邊喝着。
忽然,兩匹馬輕嘶起來,安寧擡起頭,瞧見小溪對面有隻似鹿非鹿的動物望着自己,通體毛色純白,眼珠子卻呈粉紅色。安寧嚇了一跳,一下站了起來,那小動物立刻向後跑去。
“大,大哥!”安寧叫道。
朱景先忙走上前來,“怎麼了?”
安寧用手指着前方,那動物還躲在樹後,露出個頭來。
“該是白麂吧。”朱景先溫言道,“不怕,它不咬人的。”
安寧放下心來,盯着那隻白麂道,“那你也是來喝水的吧?”她拉着朱景先的衣袖往後退了幾步,道,“那你過來好了。”
那白麂見他們退後,又等了一會兒,方纔小心翼翼的從樹後出來,試探着到溪邊喝水。
安寧小聲道,“你瞧,它可聽得懂我說話哩!”
朱景先微微一笑。
此時,忽聽到金四哥的聲音在後面大吼道,“嘿!快閃開!快跑!”
那白麂一下跳到樹林深處去了。只聽得遠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震得地面都在抖動,也不知來了什麼東西。
朱景先道,“小弟!快上樹。”他一把抓起安寧,一躍跳上旁邊一棵樹上。正準備去救趙頂天,卻見趙頂天反應也不慢,一骨碌爬了起來,三下兩下便上了身後那棵樹。
兩匹馬早嗅到異樣,躲到樹林裡去了。
剎那間,就跑來一羣怪獸。
前頭跑的那隻身體長方形,頭大、頸短,全身麻灰色毛,後面追着兩隻怪獸,身子好似大灰狼,但頭部跟毛驢一樣,好像是一頭大灰狼被截去狼頭換上了驢頭,身軀比普通狼又大得多。三隻怪獸帶着一陣腥臭之氣,聞之慾嘔。
安寧剛想瞧瞧是什麼,朱景先立即把手放在她眼前,“閉眼!”
安寧乖乖閉上了眼睛。
那幾只怪獸在樹下又打鬥了一番,前頭那隻怪獸忽然轉過身來,吼叫着揮前掌撥了一把一隻怪狼,又用身子撞了另一隻怪狼,趁那兩隻怪狼稍一閃避的工夫,轉身跳過溪水,往那頭跑去,那兩頭怪狼窮追不捨。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點動靜都聽不到了,才見金四哥從前面跑過來,他見幾人都好端端地在樹上,這才鬆口氣道,“好了好了!可以下來了!它們跑遠了!”
朱景先抱着安寧從樹上跳了下來,趙頂天從樹上溜了下來。
金四哥瞧着朱景先,一伸大拇指道,“你這小夥子功夫不錯。”又對趙頂天一笑,“小子,你也不錯。”
趙頂天還有些發愣,剛纔那幾只怪獸可把他嚇了一跳。
朱景先道,“這些是什麼東西?”
金四哥道,“剛纔是兩隻驢頭狼在追一隻棺材獸哩,也不知那棺材獸跑不跑得掉。”
棺材獸?朱景先一想,那前頭的怪獸長方形的身軀可不象縮小的棺材麼?
金四哥道,“瞧見這些東西,也沒別的好辦法,趕緊上樹。倒虧得你們反應快,要不被衝撞了,可就倒大黴了!”他擡頭望望天色道,“日頭偏西了,這兒不可久呆。天一黑,豺狼虎豹都得出來,咱們趕緊到那嶺上去尋個地方過夜。你們有水袋吧,趕緊灌滿水走吧!”
趙頂天忽然回過神來,“馬呢?大哥,我們的馬呢?”
朱景先把手指放在嘴裡,打了個?哨,只聽得後面樹林裡一聲馬嘶,雪額帶着黃花得得的跑了出來。
四人往外走去。
安寧忽道,“大哥,你方纔爲何不讓我瞧那怪獸?”
朱景先道,“沒什麼好瞧的,太醜了!你瞧了沒準晚上會做惡夢,沒那白麂好看。”
金四哥轉頭道,“你們方纔瞧見白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