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被點名的陸嘉彌被他這突變的畫風驚了一跳,下意識瞄向了面沉如水的將離,直盯得一直若有所思的將離也忍不住扶額道了一句你先答應,才總算得了個定心丸般應了聲,“你……你想怎麼樣?”
彷彿在陸嘉彌難得的惶恐裡得到了久違的力量,此時的卻琊竟也十分愉悅地笑出了聲——雖然這難得瀟灑的聲音落在陸嘉彌的耳朵裡也只成了死亡的預告……
“我會將夏珊檸魂魄偷出還你,並將瓊璉的弱點告知於你,作爲回報,你需則需要助白束賀諸復活水洄一族。”
聽到聽到前半截剛打算激動一下就被下一句衝了個灰頭土臉的陸嘉彌:“……一族?”
似乎沒料到陸嘉彌真的這麼耿直,卻琊這回又是一道難言的沉默,許久之後才補充了一句解釋:“白束賀諸自會知道如何復活。你們只需護住他們成功之前不死即可。”
白束賀諸?你說白束知道也就罷了,爲什麼還要加一個賀諸啊?他不是連血都換成凡人的了嗎還能有什麼金手指開掛嗎?
可惜這次的卻琊並沒有善良地有問必答,點了賀諸的名丟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吩咐後便果斷切斷了聯繫,迫得陸嘉彌原地懵逼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地去看錶——哦,半個時辰到了……
話說回來……你爲什麼也這麼耿直,居然真的這麼嚴謹地守着這個規矩……這麼重要的事也不知道通融一下……
顯然從陸嘉彌久久的沉默裡讀出了劇情的發展,不知道何時起就屏息起來的衆人也總算泄了心神,這個兩個都抓緊時間呼吸了起來——一方面是因爲憋太久了確實難受,一方面卻是因爲明明應該當機立斷撲上去質問將離你們靈雎宮到底幹了什麼好事的衆人一對上將離清淡的眼神,到嘴的話就不自覺轉成了尷尬的一咳……
還好,將離還沒打算徹底不靠譜,陸嘉彌幾人這個表情一擺,她八風不動的眼神便起了三分波瀾,直到這一堆表情一路醞釀到了絕望,她才總算紆尊降貴地迸出了幾個字。
“羅剎地祭祀確有其事,但其間內情並不如你等所想。”
還好還好,靈雎宮的人設還沒有崩……她就說,能得月老相信的門派怎麼說也不至於如此不擇手段……
所以將離大神你快說說到底內情是什麼啊……起碼給我們這些弟子一個心安啊……
而將離也確實不負衆望地開了口。
只可惜開口的內容是……
“我已將卻琊此言傳與白束了,明日,你們就隨白束去拿回那隻肉傀儡吧。”
What?
所以你讓我們等了這麼久就是爲了讓我們去取傀儡?
好吧確實此事也很重要而且也確實是當務之急……可是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把這事傳給白束的而且你到底說了什麼才能讓白束那麼固執的一個人一秒換立場啊?
額,話題好像又偏了……
但是現在的重點難道不是靈雎宮的清白嗎?你就真的這麼漠不關心嗎?你不是靈雎宮的師祖嗎?就真的能眼看着靈雎宮被這些熊徒弟坑沒了嗎?啊!啊!啊!
然而,衆人這一切一切的思緒紛涌,在對上將離一如既往的冷臉之後,便齊齊偃旗息鼓成了一句乖巧的“好”……
……
於是……畫風就從之前的苦大仇深轉變到了現在的一言難盡……
已經隨了大流站在了白束秘密基地的陸嘉彌無語向蒼天,還是沒有忍住心頭雖然已經奄奄一息卻還努力着最後一搏的吐槽慾望——在瓊漣同學堅持不懈的坑隊友行爲之下,本來立場就在半空吊兒郎當的卻琊大爺叛敵叛得越發無壓力,他們才一上路,就收到了瓊漣近期的所有作戰計劃,甚至還友情贈送了她對展言的所有圖謀——當然,考慮到展陸兩位的羞恥心,後半段他是私聊的……
然後,就是將離大神,這麼一個對了月老都敢毫不客氣給臉子的大神,如今非但趁着他們茫茫然消化劇情的時候就主動聯繫了白束,連着出口的話語都從對着他們的冷厲折了好幾遍轉成了清淡才幽幽給出,如此,也就難怪衆人質疑她是不是打算藉此機會順理成章地跳過解釋靈雎宮祭祀一事了……
只可惜論心計論實力論臉皮他們都比不上老狐狸將離,將離這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態一擺,他們便個個慫成了鵪鶉,如此,畫風才從齊心協力打BOSS一路被迫跑偏到了找啊找啊找朋友……
衆人:“突然很想撂攤子不幹了……”
總之,且不論他們內心的波濤有多麼洶涌澎拜,反正此時此刻站在老宅門前坐等白束大爺臨幸的衆位,都維持了一張底價批發的面癱臉——因爲白束的態度實在是微妙得所有人心底一沉。
背景是伶仃山間一座慘淡小院,傾頹了大半的紅牆墨瓦下布了一架綠藤,藤下一方青石几案也是塵網遍佈,分明破爛不堪,卻還有模有樣地置了紅爐碧壺,而白束就漫不經心坐在這方陰影之下悠然擺弄青瓷茶盞。
未曾逐客,卻也未曾迎客。
然而他分明清楚他們來的目的。
將離早傳音過他真相,卻琊也應該爲他打過底,如此情形之下,就算他對靈雎宮仍有怨氣,也該爲了水洄一族暫且一忍,哪怕只是聽一聽他們能給出什麼條件。
怎麼着,也不該是這種悠然到可恨的態度……
“還當你們能耐多久,原來不過如此。”分明看出幾人不耐神色,白束動作卻更加冷靜,理直氣壯的態度看得衆人幾度咬牙,還是看在時間緊迫不容私仇的份上勉強壓抑了怒氣,只在眉梢眼角露半分憤憤略做發泄,“卻琊和你說了吧,你怎麼想?”
“我?”眼看氣氛肉眼可見地凝滯下去,白束卻面不改色,修長指尖顧自翻飛在青瓷小盞琉璃茶煙之間,仙風道骨之姿卻配了尖酸刻薄之語,看得人不覺牙一癢,偏他還得寸進尺,眉目一轉,三分笑意便猝然帶上了森然殺意,“靈雎宮的要求,升斗小民豈敢不從?怕活得太長了嗎?”
此言一出,靈雎宮土著弟子紅翼慕桐滄就是齊齊一咬牙,好在還記得此行的目的沒有當場發作,只以一個默契的冷笑做了迴應。至於陸嘉彌幾人,畢竟才入靈雎宮沒有那麼高的歸屬感,聽聞此言便也沒有衝動到立時失了智,更不會第一反應去糾結靈雎宮的名聲,而是下意識琢磨起了白束破有深意的眼神來。
他們敢如此大喇喇前來,算的就是白束區區傀儡知道不了太多,到時候再拿卻琊的真相配合復活水洄一族的條件一激,差不多便能換得白束不幫忙也不搗亂了。
但是看他現在這表情……他們卻突然覺得,此事恐怕已經沒他們想得那麼簡單了……
“那你想怎麼樣?”同樣一句話,此時再說,便已經多了幾分肅殺之氣了。
白束這才從茶煙間奢了他們一眼,明明攸關性命牽連宗族的事,他的眉眼間卻好像比陸嘉彌幾人還要憐憫幾分:“果然年輕,如此幾句話就能哄得你們深信不疑了。”
此言一出,脾氣最爲火爆的紅翼就忍不住想爆粗口了,好歹還記着今天的主題不想一番努力毀在自己手裡,這才咬牙深呼吸幾番,將冷厲眼神遞向了其他幾人。
話說回來,白束深不可測,他們便清澈見底了嗎?
回頭想想,白束所有的駭人均來自於未知,若是沒了這層未知的皮……區區一個傀儡,又能翻出什麼風浪?
他不想露,他們卻偏要讓他露。
“你應該已經清楚了吧……”這是動之以理的慕桐滄,他的性子素來說好聽了是冷靜說難聽了就是冷漠,白束如果好好配合他自然也能聞言軟語,可惜白鼠先給了這麼個油鹽不進的模樣,那也就休怪慕桐滄毫不客氣戳他痛腳了。
“卻琊與你同宗同族,昔年你等爲奸人算計,是葉家先祖聯合靈雎宮長老出手相助保下你等,之後更是爲了報恩分作兩脈分別認主。按理說報恩是你們的事,做人做事都應該有始有終,但是看在靈雎宮也把你們坑的不淺的份上我們也不強求你原諒靈雎宮然後繼續爲他怎麼樣,只是希望你就事論事,該找誰就找誰別連累無辜之人。瓊漣是什麼人你不會不知道,過河拆橋是定然的,與其冒險繼續和她合作,還是相信我們吧。”
“是啊。”這是曉之以情的雲拂,她雖然看起來嬌嬌怯怯實際上最是嘴毒心狠,既然慕桐滄開了頭,她自然不吝借了話本繼續演下去,連着慕桐滄沒刺激到的部分也一起照顧了。
“你們水洄一族現在可就剩你們兩個了,當然我這麼說不是打算戳你傷口還是啥的,就是覺得就剩這麼一點人了還是節約着用吧。跟瓊漣合作,你又得綁架又得離間又得打仗完了還要被卸磨殺驢,跟我們合作,只要不攪局,就可以安安心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比跟着瓊漣好得多?”
至於最後的柳千牽,畢竟也是活了幾百年的人物了,她這次的開口,比之慕桐滄紅翼的不痛不癢,可就算是一刀剜心了。
“卻琊已經言明,你只是白束的靈傀儡。若只你一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白束的表情便終於一變。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那竟然並不是被刺痛的憂憤,而居然只是圓了大願的心滿意足。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