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方纔未曾收盡便被爭執中的二人忽略的血色符文竟帶着比方纔烈了數倍的靈力鋪天蓋地而來,剎那波瀾出駭人一番風捲來,迫得已有幾分恍惚的月老也迅速收回了心神,想也不想地反手幾個咒印將傀儡咒催厲,這才肅了眉目運起了最強的一套守護禁制。
原本看在月老無力搞事的份上覺得這還有可能是出事了的將離,被月老這當機立斷地的動靜一滯,想也不想就當他又要出什麼幺蛾子,哪知道就在她醞釀諷刺之語的一瞬,那令月老也當即色變的震撼傳到了將離身畔,迫得原本頗爲不屑的她也剎那肅了眉目——趁着他們吵架抓緊時間進化的圖騰古卷未得到及時阻止,一個不察已經發展到了天坼地裂,頂着腳下一對頂尖大神的目瞪口呆,毫不客氣地裂出蒼穹崩入了天際,倏忽一剎已將好好一片天幕炸成了一片黑色混沌。
都囂張成了這樣,自然不能再用大型術法後不甘寂寞的餘韻鬧事來解釋了,更不提他們還在那混沌靈力間直接辨出了分屬陸嘉彌幾人的血脈之氣,當下,被陸嘉彌他們真出事了這個事實激勵出了血性的二神想也不想選擇了暴起,勉強以眼神對了個招呼便默契開始運起了搜尋術法探看起了幾人的安危。
事從緊急,此時縱有多少恩怨,也只能推到一切解決之後再說了。
好在二人都是六界翹楚,即使時間軸已隔出百年,依然能通過驗生石以法術推知幾人所在(前提條件是施術過程中萬不能有時空亂流影響),爲了在不浪費時間的情況下儘可能增大成功率,二人便直接選擇了分工,將離實力頂尖,又因爲屬性問題修的是雷火屬性功法,天生對偏混沌的靈力有制衡作用,對付混沌的時空亂流頗爲佔優,倏忽間已探出數個時空亂流並做好了標記等月老施術封印;月老則偏屬控制型戰力,主修的也多是禁制契約封印等手段,避過時空亂流尋幾個下好血契的修士也是簡簡單單,呼吸間已順着驗生石探到了幾人分散後的元時空……
然而……幾乎在二人分別完成初階段任務的一剎,原本慎於二人實力勉強安生了一陣的圖騰古卷重又開始作妖,本就頗爲邪異的符文隨不知何處而來的風雷之心轉得越發妖冶,鋪天血色呼吸般光華明滅,比之方纔機械的囂張,生動得已經到了駭人。
這是……有人開始操縱了?
反手牽起一串清光潑灑成琳琅飛鳥文,披靡間覆滿二人周身,恰恰掩下月老聞聲而起的一篇血咒,眼神一匯間已輕巧換位,將已被圖騰血卷污染的地面避過,順手還誘得血卷多在原地浪費了一發子彈,這才緊着茫茫術法認真思量起了起因經過結果——不得不慶幸大神就是大神,即使十分注意裡只能分出零點幾分來負責團結協作,也足夠他們從瞬息萬變的局勢裡迅速把握到重點,並迅速反應出來龍去脈來了。
且不論溯夢之術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月老在此時冒險動用的目的又到底是什麼,反正按理說,早在圖騰古卷收束的一刻,這個術法已經宣告了順利完成,之後再生動盪,便不能判斷入術法本身的問題,而只能順理成章猜想是不是有人借這個機會渾水摸魚了——畢竟目前來看最有嫌疑破壞術法的將離事發前還在專心致志地吵架,着實沒有時間去鬧什麼動作……
而如果不是月老將離下的手,這事就麻煩多了——溯夢之術對靈力的要求極高,而其術法性質也決定了它會在聯合施術的幾人間默認選擇靈力最高的人爲陣眼,所以月老纔會控制將離謹慎靈力輸入,力求將溯夢之術的掌控權留在自己手中,然後將陸嘉彌幾人僞裝成節點材料送入新時空。
所以,按理說,除非下手之人實力比月老和將離(被控制後的)加起來還要高,否則都奈何不了陣眼,更不提繞過月老直接對已經到了新時空的幾人下手了……
順着這個條件再排除一下,六界間,也就不剩幾個人了……
可惜,現實情況卻不容許將離再悠哉悠哉地想下去了,之前出於謹慎,二人又兵分了兩路,主修禁制封印類術法的月老順着那人留下的痕跡動用尋蹤之術細細探查,將離則直接放棄了探看陸嘉彌幾人情況而選擇了鎮場子,然而出手之人太過強大,月老將離兩路努力了許久也沒有得到滿意結果——月老那邊是被乍然反撲的圖騰古卷直接封卻了所有外探靈力,不知爲何,連已匆匆收回的靈力都被那神秘人的以牙還牙殃及,不過一個照面,便無可奈何熄成了伶伶仃仃;至於將離,更是慘烈許多,月老那是好歹放了一半被逼回去,將離可是連靈力之絲也未曾放出便駭然發現驗生石血契斷了大半,當下險些慪出了血。
好在,他們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穫,至少,月老憑着被擊退前的一次交手,總算確定了那邪刺裡出來壞事之人的來歷——可不正是距離上暌違許久心靈上卻揮之不去的少辛?
“少辛?”顯然被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震住,才把六界裡排得上號的神仙妖魔都算了一遍也硬是沒敢搭上少辛的邊的將離很是愣怔了一瞬,才難得不敢置信地反問了出來,“他不是好端端封印在羅剎地嗎?怎麼可能這會兒出來攪局?”
“你也知道是羅剎地,那裡面的東西教訓得了你我,奈何得了他?”月老的神色也徹底冷了下來,“當初我就說過此地不可此地不可,非要選這裡,這下倒好,生生方便了人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眼看將離的神色從茫茫然的質疑轉到爲什麼這裡面又有你的懷疑,月老便不再多說,眉心狠狠一顰,很是糾結了一會兒,才咬了牙轉了搜尋術法。
“你又想做什麼?”知道自己在這種術法上幫不上忙,將離便也沒有逞強,反手幾轉收回殘存靈絲,便好整以暇將角色調整回了找茬者,“大勢不妙,便打算見好就收了?”
知道她是借題發揮,月老便也沒有理會,專心運起了幾經糾結才終於定下的術法——其他人也就罷了,少辛,他可是瞭解得緊,以那他那麼驕傲的性子,必然受不了背後動作,所以反而不用太擔心那幾個小傢伙的安危。
何況,他們中間還夾雜着少辛心心念唸的那人,算下來,恐怕只會比在自己手裡更安全……
不過,這些,將離是不必知道的。
“少辛行事素來謹慎且不留後路,能如此不設防,必然就是已成定局,再從陸嘉彌幾人入手已無意義。”略微一斂心上波瀾,並順手將神色調整回一貫的冷靜,月老才順了方纔的判斷繼續了下去,“當務之急便是儘快找出少辛派去元時空的人,趕在他們之前帶回陸嘉彌幾人。”
將離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然而具體是哪裡不太對又說不出,目光在事了拂衣去的圖騰血卷及我自巋然不動的月老間一轉,勉強壓抑了許久的鬱氣再度浮起,迫得她不得不匆匆轉了眼神便胡亂答應了下來。
而月老,也總算在這道頗有些不耐煩的迴應之下露出了今日以來第一個滿意的微笑。
“如此,甚好。”
……
與此同時,某個不知名小洞天。
從混沌中醒來之時,卻琊還只當自己猶在夢幻。
雖然已有靈雎宮前半生水洄墓下半生的完整鋪墊,此時現於眼前的情境還是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眼前應該也是一尊行宮舊址,說是行宮,是因爲眼前風物比之靈雎宮最宏偉的祖師殿還要雄渾幾分,闕分九重宮出六疊,宮苑交伸之處都佈滿了疊枝燈樹,枝間明珠綴下流光千重,映得其間那些他見所未見的器物陳設越發光豔攝人;說是舊址,也是因爲雖然此地處處豔異,步步神光,卻突兀地只有半幅神光。
如此兩相交映,自然耀得卻琊一時恍惚,第一反應就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自己身在地府,還有地府難道不該陰森詭異嗎爲什麼反而是如此仙境,並在這兩個大思維方向間遊移不定,一直糾結到耳畔一道冷厲聲音徹底喚回他神智。
“醒了?等你好久了。”
雖然語氣很冷厲,但是內容倒是挺溫暖,尤其語間那毫不掩飾的關切之意,不自覺就令卻琊心中一暖,然後順理成章忘掉了自己現在還處在懵逼狀態……纔怪!
爲什麼是醒字?爲什麼都成鬼了還能用得上醒字?不對,現在最應該糾結的難道不該是他明明用得是魂飛魄散的血祭術,爲什麼現在還能存下個魂魄來摳字眼嗎?
帶着這道疑惑下意識尋向聲音所在,卻琊這才怔忪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