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萬籟被斬成寂寂,慕桐滄與柳千牽並肩立於滿地狼藉之間,看得一直揪着心以爲他們會悽慘落敗的將離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地喃喃出聲:“???這不是少辛的靈力分身嗎?這麼快就敗了?月老又暴殄什麼天物了弄出的藥這麼厲害?但是不是說越厲害的藥反噬越嚴重嗎?這麼化腐朽爲神奇的藥,他們倆怎麼也不見什麼反應?難不成真是天賦異稟?”
奈何此時的少辛完全沒有心思對將離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複雜心情感同身受,他可是不顧反噬強行從封印中抽出心思過來幫忙的,連此時用的靈力也是用一點少一點的存糧,自然希望以最小代價完成最大任務,這會兒見到二人絕地求生內心自然窩火,偏偏此時的情況還逼着他不得不再加碼——若不在此時一鼓作氣解決了這二位,這二位怕不是會直接將這一段當成試煉更加元氣滿滿地去破壞世界線了……
所以,雖然內心已經充斥了咬牙切齒,顧全大局的少辛還是不情不願地把注入傀儡的靈力加高了一倍。
然後,靠着迴光返照生生抗下一局的慕桐滄柳千牽就深切理解了此時少辛內心滿滿的mmp……方纔明明已經偃旗息鼓的敵人還沒在地上躺滿十分鐘,便沒事人一樣收拾收拾捲土重來,還以明顯更勝方纔的狀態走向再也掙扎不動的自己,誰都會心塞至死吧……
此時此刻,再度站起的靈力傀儡已經施施然走了過來,頭頂是一穹蒼藍流轉恍惚亙古的流雲,足下是一界血色翻着儼然滿面縞素的白骨,大概也是怕僵滯的傀儡無法很快解決尚有後手的慕桐滄柳千牽,這次少辛乾脆親自動手操縱了傀儡,因而帶得靈力傀儡也恍然換了一個人,就這麼簡簡單單幾步,他也走得一如踏在當年的古戰場,邪肆之間別有一番豪情,簌簌清響間輕輕易將足下白骨摧做蒼茫星沙,剎那匯入身下茫茫一片胭脂長河。
隨着他步步行來,本就慘淡的天色越發被暗色侵蝕,天幕上碩果僅存的星辰也漸次黯淡,宛然不堪黑暗侵擾無可奈何墜落成沙。
而少辛操縱的靈力傀儡就這麼悠然於屍骨披靡間停了步,隨意幻出的面目定定看了那染天地一片幽藍的重重血色,一點妖紅笑意總算於脣畔綻得冷淡。
“來個了斷吧。”
至此,被急轉直下的局勢驚到目瞪口呆的慕桐滄柳千牽才總算找回了天外的神智,紛紛重新攥緊了武器——好在他們還總算記得自己此時的所在,哪怕是最放鬆的時候仍然沒有完全卸下凜冽,此刻才能以最快速度找回戰鬥狀態立刻迎上呼嘯而來的靈力傀儡。
然而,這樣的反應速度對於實力已經翻出幾番的靈力傀儡來說還是太慢了,他們這頭才重回狀態,那頭的靈力傀儡已經毫不客氣給出了第一檔攻擊,五指成爪只隨意一攥,便攥出一卷風雲流轉在遠程操控下幻出一柄數人高巨刃,帶了靈力呼嘯的的隱隱龍吟劈日吞月般直直一斬,劍氣還在咆哮,劍影已然墜出七道華光洶涌撲向柳千牽慕桐滄,連一個備用變化也沒多用,便將二人身影盡數吞入了凜冽金光!
驚天動地的一劍傾出,本該是天地皆驚,然而無論在現世還是在元時空,都只剩下無比的安靜,儼然這一時兩世均被這近乎悲愴的一劍攝住,一瞬只能茫茫然看那驚世一劍幽幽熄滅,從披靡的血色到支離的白骨,迴帶出近乎愴然的一片蓮海餘韻,任憑那殘留的魂魄於蓮海間肆意呼嘯,而後帶着那些註定凋謝的蓮花頹然落地,將本該此地的畫面再度補齊……
雖然,再度補齊的畫面裡,已經沒有了慕桐滄柳千牽的身影……
沒有……慕桐滄柳千牽的身影……
等等!!他們人呢?
似乎是靈力已經耗盡,以那駭人一劍帶走慕桐滄柳千牽後,少辛便抽離了元時空的所有靈力枝節,來得轟轟烈烈去得安安靜靜,將離才從那來得理直氣壯的一劍中醒過神想要質問少辛徒孫們去了哪,少辛已經走得不留一片雲彩,生生讓已經在月老那兒鍛煉出了一身耐力的將離咬碎了一口銀牙。
當年就這樣現在還這樣!闖了禍就跑闖了禍就跑!少辛你和霖均一個媽生的嗎這麼殊途同歸!關鍵時刻就知道溜!溜完了就把所有爛攤子全丟給我!!
好在此時,那位不幸被殃及的龍套熬完了將離與少辛劇情,開始正式進入爲將離送flag這個支線任務了——是的,她不僅僅只是個過路的醬油,還順手做了承上啓下的砝碼……
“不好了不好了!將離前輩!霖均前輩失蹤了!”
論如何能在一天內體驗完所有人生的大起大落……
一輩子只在月老少辛手裡吃過虧的將離着實不敢相信自己要在一天之內先經受少辛的大招再接受月老的暴擊,一字一句都帶起了恨不得將月老嚼碎了再踩兩腳的怨念,“泉清子齊靈子幾個活人在那守着,他怎麼失蹤的?!”
“靈雎宮幾位前輩倒確實都在,但是…….但是……”將離實力本就駭人,又是含怒而發,此時的小侍女幾乎已經被將離的氣勢蹂躪成了篩糠,將離那邊不耐煩地催了幾遍,纔敢戰戰兢兢地繼續報憂鳥生涯,“是……是霖均前輩……查出星辰巨柱封印已破……復……復原了也沒辦法繼續用了……所以,所以才自己去了封印內部直接鎮壓作亂的魔獸……而且還早早下了封印,免得少辛等人前來攪擾……那封印又實在太強,靈雎宮幾位前輩也無可奈何……所以我等纔來叨擾將離前輩……”
“嘖……還真是他的作風……”將離頗是不耐地一顰眉,那呼之欲出的一道怨氣還是看在大局的份上默默忍下了,“罷了罷了,吾這便去探查一番。”
左右元時空之事也要告知月老……她可不信,已經插進了手的少辛,會永遠乖乖巧巧不做動作……
再再與此同時,元時空內。
已經空寂一片的屍山血海再度翻出小小漣漪,從被柳千牽慕桐滄淨去大半的枯骨,到被靈力傀儡摧折成渣的殘肢,一寸一寸,掙出年輕男子削薄的眉冷厲的眼來。
似曾相識的眉眼,全然陌生的氣度,悠悠然行在白骨之徑上時,甚至隱約有幾分接近少辛的恣肆魔氣——雖然,這點魔氣從頭到尾也只是在那副軀殼間漫不經心流淌,而從未真正進入這已然乾涸的血脈。
懷靈而無心,具骨而無形……看來,這神秘出現的男子,竟是個靈力傀儡——難怪能完美潛伏在屍坑裡而一直沒被慕桐滄柳千牽發現了……
“還真是意想不到的聽話……”滿意般微彎了眉眼,脣畔一點笑意勾得若有似無,彷彿諷然,又恍惚憫然,“我還以爲會費多少功夫呢……”
不愧是安穩在溫室裡養出的孩子,明明已飽經風霜卻還能維持住如此赤誠的本心,幾句慫恿就能滿腔熱血地去超度這幾十萬條冤魂……還真是,和他們的師傅一點兒也不像……
不過這也正常,將離霖均是什麼人物,幾萬年拼殺下來的頂級戰仙,骨頭裡的血都是冰,他們再修煉個幾萬年,怕也不夠師傅們心硬一分。
都道物似主人形,他們,還真是不像。
不過這樣……也好……
若非如此,他又怎麼能誆得他們去以卵擊石,將這幾十萬條冤魂的怨氣集於他們一身呢?他又怎麼能借着這無邊怨氣將這二人排斥出元時空呢?
人啊,向來都是貪心的,看不到一點光的時候,給一絲光明就能成爲他的救世主……可如果將給的突然收回,那麼,多濃烈的感激都會剎那變質成升級的怨恨——即使他們明知給不給都是人家的自由,卻還是會怨恨這失去……,做不到的話不做不就好了?不想給的話開始就別說不就好了?何必打着善良的旗幟讓人再失望一回?憑什麼我們就要因爲你無腦的仁慈再承受一回絕望?
而一旦生出這樣的心思,後續的故事就好操作得多了……要麼你就善良到底,努力到把我們全部解救爲止……要麼你就隨我們墮落,墮落到誰也不用誰再拯救的地步,一起死好了……
很明顯,現在的柳千牽慕桐滄,無論如何,都只能選擇出第二條路。
“知道接下來怎麼做了?”
久違的傳音再度入耳,男子努力低眉,將驚喜眸色合在拼力壓抑的凜冽之下,才總算爲那個人掙出了最恭敬的回答:“是的,主上。”
而他在回答之外也並沒有閒着,一手攜着劍氣龍騰虎躍,將足下滿目血色攪成大片大片胭脂霧籠在身側,一手還有餘力撫上眉心,除去僞裝幻術,露出一副分外熟悉的臉龐。
可不正是被所有人以爲困在時空流轉中生死不明的卻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