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精彩的陸嘉彌，便該回到勤奮的展言他們了。
時間是上次試探後的第二天，又是一夜好月，一道冰輪自天際潦潑下無邊縹緲水色，映得這小小一方寢室也光華流轉，再合了端坐中央眸中綠意盈盈，隨了月色轉側流光，教人不覺疑心此時此刻此地已非人間之境，卻是夢境之象。
“開始嗎？”
圍繞着房中被綁成糉子端坐的綠眼睛少女，站了三個容色各異眉目間凜肅卻如出一轍的年輕人，兩個少年左右護法般長身玉立綠眼睛少女兩側，預備着那綠眼睛少女一有異動便出手控制，一個纖細少女抱了一疊資料緊顰了眉於綠眼睛少女面前轉來轉去，待了那冷淡些的少年一出語，當下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同另一邊脣畔微彎天生三分笑意的少年對視一眼，翻開了那疊資料的第一頁。
“第一個，林立，女，1974年生，本地人，家中父母，一弟一妹，1991年6月12日跳樓自殺，當場死亡。”
“到現在也幾十年了吧。”不輕不重嘖了一聲，脣畔帶笑的少年也睨了一眼資料，脣角放得越彎，“按着那些鬼啊怪啊的說法，這種東西都是年頭越長能力越強，先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吧。”
那少女瞭然點點頭，掃了一眼仍是癡癡呆呆模樣的綠眼睛少女，嘆了氣低迴頭，顰了眉接着看那少女“林立”的詳細資料，思忖着一會兒應該問些什麼才能問出消息。
這羣大半夜窩在女生寢室查這些死亡記錄的，自然是葉希展言一羣人。自昨天展言試探出了“陸嘉彌”對佛經有所反應後，他們又用了其他佛道典籍試探，果不其然那個“陸嘉彌”都有所反應，且隨了時日增長越來越靈動，雖然仍是隻有眼睛能動，卻好歹能看出屬於人類的情緒。
不僅如此，“陸嘉彌”似乎還漸漸多出了幾分視覺，能對着聲音或是圖像顯露出明顯好惡，這般一來，葉希他們便定了心思藉此試探出陸嘉彌軀殼之中是何方妖魔鬼怪。只要知道了是誰，起碼也能多點方法解決。
第一個目標，便定了這個林立。
“林立，1990年入學，入學兩年便自殺身亡，家裡五六個兄弟姐妹，所以家人鬧了一陣也就無疾而終了。”展言素來走冰山美人路線，自然不能指望他解釋劇情，夏珊檸便果斷接了話茬顰眉一字一句開始念，隨了資料上的信息，眉目間不覺也帶出三分悵然，“據僅有的資料，好像是個非常靦腆害羞的女孩子，溫柔到幾乎可以說是懦弱，所以經常被欺負。”
“這也夠久遠啊。”葉希若有所思接了一句，看展言仍是面色沉然，便肅起了眉峰自己續下去，“不過一般這種性格，憋久了爆發纔可怕啊。”話至此處，眉梢不覺一挑，“她具體是怎麼死的？”
“我看看啊。”下意識呢喃着回出一句，夏珊檸擰着眉頭看向資料，越看卻顰眉更深磨牙更狠，唬得葉希都忍不住湊過去探看，她才肅了容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被男朋友騙財騙色……有了孩子……無路可走……”
幾人當下瞭然，區區幾個字已經能腦補出整個故事了，更不提還是放在那個年代……想來如此慘淡結局，估計過程再美好也折不回那風光，不覺齊齊默然一瞬，好不容易，才各自借了“陸嘉彌”眼睛一轉醒回神，夏珊檸更是輕咳一聲把話題轉回眉睫之迫：“死因經過現在都知道的差不多了，那接下來……”
迎了他一語，葉希立刻一臉肅然地舉手，那姿態活脫脫一副下一秒就要去英勇就義炸碉堡——手裡握的，卻是左右各一隻手機……更可怕是，隨了他的動作，清冷離世的美人展言也默默擡了手，現出左右手的兩隻手機……
“左手是佛經，右手是道經，都是全套無刪減的，我特意跟我奶奶說讓她念了全套錄下來的。”葉希面色幾乎堪稱悲壯，更是關切地一拍夏珊檸的肩，豪邁丟下一句，“你安心地去，我做你的後盾，一有問題，立刻放佛經！”
夏珊檸磨牙霍霍：“……敢給個正常點的安慰嗎？”
葉希接收他的眼神，瞭然一點頭，果斷按了播放鍵，伴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給了夏珊檸一個珍重的眼神，換回夏珊檸凜冽一道白眼。
鬧歸鬧，正事還要做的，夏珊檸也來不及計較葉希的大逆不道，頂着耳畔洗腦的道可道非常道只閉眼長長呼吸一道，再睜眼時，已是無懈可擊一片決然。
按着他們如今寒酸又不敢多引人注意的條件，折騰個私家偵探查清楚那些死者的詳細生平自然做不到，大張旗鼓詢問調查更是不能想，這般零零碎碎悽悽慘慘地查下來，便也只有些許淺顯消息。
他們這幾天辛辛苦苦千方百計，知道最清楚的，也不過他們的星座血型性格喜好，其他有關案發的具體消息要麼被和諧要麼沒什麼可挖要麼時日悠久丟得七七八八不可考，更不提拿這些做文章……
夏珊檸幾人對了這點可憐的消息默然許久，最後痛定思痛，決定從這些愛好之類入手，好歹判斷下大致身份，之後如何如何再做考慮。
於是，便有了如今這一場……好戲……
“蘋果、香蕉、葡萄、芒果、橙子、橘子、火龍果……”夏珊檸這邊方念出一個名字，葉希展言便各自從身側取出相應水果擺在桌上，隨了一串名號報出，各色水果零零總總剎那琳琅了一桌。
“你確定擺全了？”等着“陸嘉彌”翻牌子的空隙，葉希百無聊賴溜了一眼四周，目光觸及滿桌色彩，饒是有了心理準備，眉心頗是一抽，到底還是憑着素來的城府穩住了，“你們打劫了水果店？”
丟給葉希一瞪復一橫，看及展言也遞過來的眼神，夏珊檸無奈一嘆，指着那些水果認真科普了起來：“第一個死者林立，喜歡蘋果，第二個陳建邦，喜歡橘子，第三個王書鈺，喜歡葡萄，第四個白巧，喜歡香蕉，第五個……”
頂了展葉二人訝然之色，夏珊檸說着說着，便成了心酸，“有些過了季實在買不到，有些又太貴，我又不能過去問人家能不能買一個，只好找人做模型。”話至此處，便只有嘆息，“反正她只有視覺聽覺，差不多糊弄過去就行。”
“行吧行吧。”被迫接受了這個窮困的理由，葉希同展言對視一眼，各自心底一嘆——算了，左右還是個辦法……
他們寥寥幾句話的時機，“陸嘉彌”顯然已經做出了選擇，茫茫果海中，她唯獨含情脈脈盯着蘋果，都不看旁的果一眼，對着漸次撤下去的水果更是冷酷無情，唯獨夏珊檸撤了蘋果之時，她眼中現出了明顯的痛惜之色……
原以爲這個方法很扯的葉希：“……”
雖然相信了一半但是仍然被震驚了的夏珊檸：“……”
唯一淡然無波一切波瀾盡在掌握的展言：“還好把血型試驗pass了……”
好怕第二天就流傳出了國產吸血鬼的故事……
首戰告捷，大家也各自多了些信心，隨後幾個試驗便放得越發理直氣壯了……
這邊葉希兩隻手機左邊“我站在城樓觀山景”，右邊“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那邊展言兩隻手機左邊“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右邊“樹上的鳥兒成雙對”……聽得始作俑者夏珊檸也是一臉迷茫，剎那覺得耳畔唧唧復唧唧喳喳又啾啾……
好在“陸嘉彌”仍然堅定不移，頂着連展言也要皺一皺眉的混合魔音灌耳，仍是淡然且決然地選擇了“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蘇州評彈。
夏珊檸表示很欣慰，然後……
讓葉希展言又換了一版歌曲，葉希那邊蘇州評彈對京韻大鼓，展言這邊怒放的生命並快使用雙截棍……這回，饒是“陸嘉彌”，也懵了許久，才顫顫巍巍伸了手指去選可心的一首……
葉希默默在心頭畫十字，阿門……
展言……許久，默默地，同情地，嘆了一口氣……
到此爲止，幾個試驗均是頗爲成功，“陸嘉彌”不曉得是目前記憶退化還是智力退化，乖巧到不可置信，十分配合地隨着他們各種多選一，什麼京東大鼓黃梅戲、越劇京劇雙截棍裡選最愛，《《亂世佳人》《紅樓夢》《火影忍者》《西遊記》裡選最美……
如此這般，夏珊檸話音放得愈發意氣風發，葉希展言二人做着搬運工也少了幾分怨念，看上去，儼然已經一切入了正軌……
但是……實際上呢？
“雖然好像是知道了很多消息，但這能知道些什麼啊！吃什麼口味聽什麼歌喜歡什麼畫風，你這能判斷出誰是誰？”總結總結這一晚上的艱辛成果做了，夏珊檸驚悚發現，除了知道了他們幾個本月支出都多了好大一筆下個月需要吃糠咽菜以外，完全沒有可用的東西好嗎！
“不然還能怎麼辦？又沒有別的信息了。人事已經走不通……”葉希幽幽一嘆，本是應了這慘淡狀況漫不經心一句接話，卻立時帶得展言夏珊檸二人皆眼睛一亮，“除非我們能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