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三爺,方初晴初入沈府沒多久時,在戲樓匆匆見過一面。其實也是帥哥一名,和景鸞差不多是二十四
、五歲的年紀,高挑的身材,斯文中透着絲精明。
只可惜他身在沈府,存在感被氣勢逼人的沈瀾壓了下去,顯不出出色來。如今看來,倒也養眼。
他看到自己老婆去而復返,身邊帶着個戴帷帽的“神秘”女子,不禁好奇地問道,“不是說去找四弟妹聊天嗎?怎麼這就回來了?是哪位貴客來訪呀?”眼睛望向方初晴。大概因爲方初晴舉止大方,一時沒看出是僕是客,言談間比較客氣。
“要你管!”田玉清嬌嗔道,“你不是就愛那株老梅嗎?既然花比人窈窕,你就侍候這花吧,少來理我的事,哼。”說完,拉着方初晴走進自己屋裡。
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問,“到底出了什麼新鮮事,快說給我聽聽。唉,不是我好事,說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話,實在是天天關在這府裡,什麼事也不讓我做,悶也要悶死了。倘或是你受了委屈,你三奶奶我能搭上把手的,肯定要摻和驂和,誰讓你投了我的眼緣呢。”
“三奶奶不幫太太管家嗎?”方初晴沒直接說自己的事,而是順着話音問道。
田玉清一撇嘴道,“雖說沈府人多事雜,但太太青春氣盛,身邊的紫瞳和綠眸又都是能幹的人精兒,再加上大姐姐在後面出謀劃策,哪輪得到我幫手?只有吃力不討好的苦活兒累活兒才找我這笨手笨腳、累個臭死還落埋怨的。唉,不提也罷。
“大奶奶不是身子弱嗎?”方初晴聽她這麼說,倒是好奇,而且看她很不屑又很不甘心的表情,難道這其中涉及到什麼重大利益嗎?
“這又不是力氣活,身子弱沒關係,腦子好使就行了。”田玉清似乎意有指地道,“你們大奶奶就算病着也見天價往太太的蘅芷院跑,可不就是爲了這個家盡心盡力去了嗎?”
原來樑竹月這麼做不是因爲孝順,每天抱病請安,而是爲了從側面插手家裡的事務啊。想必管這麼一個家,出手入手的銀子很多,其中能抽取的銀子也很多。倘若太太把管家的差事交到樑竹月身上,那她可不就成了沈府裡呼風喚雨的人物?可她要那麼多錢那什麼?爲什麼又想控制這個家呢?聽說只大爺一房從沈氏家族生意中分得紅利就相當可觀了。何況無思和無我還有左、右師王的爵位可以承襲。難道人真是貪心不足?難道人的權利慾真的是無止境的?
“咱們沈府雖不比豪族世家,更比不得宮裡,但每年的花銷,那是流水價的銀子撐起來的。”田玉清似乎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道,“那數目,是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一出一進的過過手……那就不用提了。雖說花費用度是由咱們家的買賣供着,可管家和管幾個大商號差不多,裡面的彎彎繞多着呢。再說道沈府遍佈全江國、外加在馬、陳、宋國的別號,本來就是大哥和二哥管着,大哥歿了之後,就是二哥全挑起來,由我們家三爺和明光園的老四協理。但老四是個渾不吝,指望不上,二哥每天國事敏忙,其實是景鸞擔着,我們三爺也就是跑跑腿的活兒。說起來,景鸞到底是個外人,這麼大杷在握,也不怕到時候生出什麼事來。可惜呀,景鸞不是女的,不然嫁給二哥,倒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哈,這話你可別傳去,不然二哥得跑來抽我。”
她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堆,方初晴可不認爲她是隨口講講的。田玉清此人,表面上看起來是大嘴巴加二百五,但其實精明深沉,和外號三精細的三爺還真是般配。但此人有個怪癖,不管什麼事都不明說,似乎演戲演習慣了,哪怕是最光明正大的,也得用表演的方式表達出來。
這種人,無時無刻不在利用別人,她現在也正好利用一下這位三奶奶。
而聽這番話的意思,是暗指太太糊塗,家裡的財政情況被大房和二房把持,可田玉清爲什麼對她一個小小的奶孃說這些話呢?編排沈瀾那邊的事,也不怕她回去報告嗎?
她一時想不清楚,又覺得宅門的事跟她沒關係,也就沒往深裡考慮,只捧着說道,“三奶奶是個能幹的人,是金子總會閃光的,上晚太太得知道三奶奶才最適合打理整個沈府。”
“喲,真會說話話兒,又是金子又是閃光的,愛聽死我了。”田玉清笑得很燦爛,“不過話題扯遠了,我倒是想問問,你怎麼這幅打扮?”
方初晴見她導正話題,也就借坡下驢地嘆口氣道,“我摘了帷帽給三奶奶看看就知道了。可是三奶奶您可坐穩了,再嚇到您,我的罪過就大了。”
“什麼事能嚇到我,快別賣關子了。”田玉清催促。
於是方初晴摘掉帷帽,田玉清真沒料到這種情況,立即驚叫地跳起來,“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傷得這麼重?到底出了什麼事呀?”
“三奶奶,我冤枉。”方初晴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當然加了些晴翠招供的猛料。
田玉清臉上的驚訝越來越濃,心裡卻明白了方初晴的意思。二房那邊看來很快會報知太太此事了,這聰明的奶奶找她,無非是想讓她敲敲邊鼓,一口就咬到大房那邊重傷。
這沒問題,畢竟她很樂意看大房那邊出事。如此一來,才能在方初晴這邊落下好處。本來,方初晴不過是修正人,但她有強烈的感覺,說不定這個奶孃將來能左右整個沈府,所以她才特別親近她。
於是,她“悲傷”地安慰了方初晴兩句,又“義憤填鷹”地痛哭晴翠那個賤人,最後還掉了幾滴“同情”的眼淚。不過她們正說着,房門突然打開了,沈涵不知爲何闖了進來。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方初晴的臉,也嚇了一步。方初晴連忙藉機告退,匆匆離開了采葛院,而這邊田玉清把事情的始末詳細告訴了自己的丈夫。
“看吧,這回可有的熱鬧好看了。”她冷笑。
沈涵捏捏老婆的臉,笑道,“你啊,成天價裝傻充愣,累不累啊。”
“你還不是在外面聽到話音兒,假裝無意餐進來了?哈,就讓大房二房暫且威風去吧。到頭來偌大的家產還不知落到誰的手裡。咱們三房一直不被重視,你我有本事,也不讓咱們管事,就好像你不是太太親生的,我又是出身不好的一樣。”她平時笑意盈然的臉上滿是寒霜,“咱們不亂中取勝,還有其它路嗎?說我?你還不是每天提籠架鳥、侍花餵魚的掩人耳目?話說……這事,你不去告訴老爺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