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來想去,這個出遊的機會難得,很想見見世面,所以就跑來了,大哥不會嫌我麻煩吧。”方初晴跳下馬,笑道說。
“那怎麼會?”齊山搖搖頭,但看得出方初晴如花笑魘下的鬱郁之氣,也猜得出這十之八九和右師王有關,不過他聰明的不問半個字。
有時候,人是需要掩藏一點心事秘密的,這時候多嘴反而不美。況且方初晴和右師王之間出現問題更好,那樣他的機會就大了。不是他卑鄙,而是他覺得初晴嫁給他是最好的選擇。
“你能來,我求之不得。”他親自把方初晴的馬拴上,“今天你就住我的帳篷,我去那邊睡。”他一指旁邊簡陋得多的帳篷,“明天也別騎馬了,坐在車裡更舒服些。”
方初晴不想喧賓奪主,更不想麻煩別人,可是齊山一句句的說下來,雖然不急不徐,可她卻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當然也沒能拒絕得了。於是她就那麼被細心地照顧着,從進帳篷略事梳洗,休息到吃了頓熱乎乎的晚飯,從飯後天南地北的談各國見聞到安穩暖和地睡下,她沒有操一點心,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
這種被無微不至關懷的感覺,這種凡事都有人爲她準備好的感覺,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她都沒有享受過。所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掉了眼淚,可惜想的卻不是齊山,而是那個從沒給過她好臉色的沈瀾。
爲什麼,他從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可她這賤骨頭卻還要想着他呢。她應該答應嫁給齊山,這樣後半輩子就會一直生活在懶洋洋的氣氛中,總比心天天被扭着好得多,可她的心底就是有一絲不甘,因爲她面臨的是愛情中房屋的話題:是找個我愛的,還是愛我的?
可是沈瀾到底有沒有一絲愛她呢?如果完全沒有,他爲什麼送這麼個怪東西給她?方初晴摸摸抱在懷中的長盒子,好久才睡。
第二天,氣溫驟降,狂風呼嘯着斥過,鳴響如哨,猛然
有了北境之冬的感覺。方初晴換上了之前沈瀾給她的那套阿拉伯婦女服裝,從頭到腳都包在厚厚毛料的下面,非常擋風。裡面,則裡三層,外三層地穿上所有保暖的衣服,暖和是很暖和,但只要蒙上臉,從體型上看就是一俄羅斯老大媽,臃腫肥胖,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
齊山看着她直笑,但看她這樣怕冷,就在已經點了火盆、烘烤了半天的車內又加了一隻火盆,“初晴一定是生於江國的南方,聽說那裡四季如春,有的地方,地下冒出來的水都是熱的,還可以療傷。唉,真是好地方呀。”他感嘆;。
方初晴微笑不語,其實她在重生前是北方人,但卻更不禁凍,因爲有暖氣嘛。而齊山說的所謂地下熱水,大概是指溫泉。她之前從未聽說過江國還有旅遊聖地,有機會一定去泡泡。可是,她還能回江國嗎?
想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腰。貼肉的地方,她以軟布纏繞,包裹着那條像腰鏈的項鍊,圍在了腰上。衣服外,阿拉伯服裝下,她掛着金匕首。這兩樣東西對她來說非常重要,自然要隨身攜帶。
“老爺,看這風大的,晚上恐怕要早早宿下,現在還是。。。早些動身吧?”大管事的湊到齊山身邊輕聲道,垂着頭,也不東張西望,看起來很有規矩。
齊山點了點頭,但沒看那人,只轉身溫言對方初晴道,“你要不要再用些熱湯?路上會暖和些。”
方初晴微笑拒絕,聲稱自己吃飽喝足了。其實她早上吃吃了一個饅頭,一口水也沒喝。但在這樣冷的天氣裡不會出汗,那喝下去的水肯定會蓄在某一個臟器中,可這荒郊野外的又沒有淨房,也就是廁所,她要如何解決呢?難道讓大隊人馬爲她一個人耽誤行程/?這麼多人中就她一個女人,她可不想拖別人後腿。
“今天晚上會路過一個小村子,裡面有客棧,那時初晴會舒服點的。”齊山自然知道方初晴滴水不進的意思,但他體貼地不點破,以防她難堪,只含蓄地說了兩句就坐到另一輛馬車中,命令全隊開撥了。他把商隊中最舒服的暖車給了方初晴,自己爲了避嫌而另坐他輛,方初晴很不落忍。
不過,這也令她有時間獨處,當她冷靜下來後,左思右想之下就感覺到自己和沈瀾之間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因爲王三娘轉達的那些話不像是他的語氣,這種傲慢的拒絕他也不會假手他人。那麼。。。難道。。。。王三娘說的是假的?仔細回想一下,她當時說這些時一直垂着頭,似乎是怕被人看到眼神,後來她表達同情時又有些虛情假意似的。
沈瀾那死傢伙很招桃花的,在和政城時就已經領教了,難道在軍中會不同嗎?是她大意了,可是當時她被打擊得太厲害了,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
那麼沈瀾的婚書是怎麼一回事呢?沈瀾又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究竟有沒有一絲愛她?
她很想跑回要塞問個清楚,可卻知道自己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做。
這趟圖國她是必須要求的。她逃跑並不是爲了感情事,而是她必須要了解重生後的自己。現在說白了她就是一個無根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呢?她到底是誰?桑青,或者是圖瑪公主爲什麼會愛上江無憂?又爲什麼會那麼不明不白的死掉?當這些她都弄不明白,糊里糊塗的就和男人相愛結婚,她哪能確定自己的未來?萬一再有有她的“前夫”帶着孩子來找她,她要怎麼辦?
她當然知道此行有危險,可是身體裡那強烈的意識指使着她,左右着她做出去圖國的決定,她無法抗拒,就像是使命一樣。而此行她也不能假手他人,不能要求沈瀾或者江無憂幫助自己,雖然她很想,這對她來講也相對容易,可她不能心事依賴男人。再說他們是屬於天下的大男人,整個北境,整個國家都需要他們呀,他們怎麼可能拋棄一切來爲她尋找答案。就像之前他們保護她,可卻有很多事不肯告訴她一樣。
所以她現在想明白了,該自己承受的,別人無法替代,縱使這令她有如坐在火山口一樣,但她也必須置之死地而後生。
大概是因爲攜着大批貨物的關係,商隊前行的速度緩慢,眼看黃昏臨近,卻還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方初晴纔想打開車窗問問,就感覺馬車驟然停下,就像緊急剎車似的。她本來是關蹲着,結果一下撞到了車門下,而車外,一片馬兒不安的嘶鳴和趕車人的或呵斥或阻止或安撫的聲音。
怎麼啦?不是有劫匪吧。
方初晴心裡一緊,還沒決定要怎麼辦,車門卻打開了,齊山站在車外道,“不要慌,是遇到了北軍,例行檢查而已。”
北軍?不會這麼巧遭遇了沈瀾的隊伍吧?下意識的,她慌忙把厚厚的蒙面巾戴上了。
齊山心下一片瞭然,還有些高興。看來他沒猜錯,初晴是偷跑出來的,不管她和沈瀾有什麼關係,現在一定彼此不瞭解對方的狀況。
他遲疑了片刻,問道,“帶隊的人是右師王,要不要見一面?”
方初晴猛搖頭,很怕在這種場合和沈瀾相見,他說不定會當場掐死她。再者讓他看到她,她就肯定去不成圖國了,他一定會禁止z!而去了解自己前身的身世,是她必須要去做的事。
齊山笑笑,沒說什麼就走開了。方初晴支愣着耳朵,聽到他和一個陌生的聲音對答着,說商隊是一羣結伴到圖國探親訪友的人。因爲這種半走私的活動也幾乎是半公開的,所以商隊都以探親訪友爲藉口,官方也不怎麼追究的。這一次,想必是得勝的北軍回要塞,可巧就和商隊遇到了。
齊山是與沈瀾照過一面的,但在這種場合,他當然不會胡亂上去攀交情,否則就太沒有分寸了。於是他只在看到沈瀾時,恭敬地施以一禮,再無多言。
沈瀾立與馬上,垂下眼睛以示接受,再擡起眼時,忽然見到一輛外面都包裹着皮毛的暖車,不知爲什麼突然心慌起來,沒着落似的。
他手中馬鞭一指,親兵張揚立即縱馬上前,問已經回到車邊的齊山,“車裡是什麼人?”
“一名女眷親戚,要送回圖國優加城的。”齊山從容不迫地說,眼神平靜,說得像真的一樣。
因爲說車裡的是女,張揚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道了一聲得得,打開車門。然後,帶轉馬頭回到沈瀾身邊,輕聲道,“一個西域大媽。”嚇呆了的方初晴和那膨脹的身體,令張揚沒信出那衣服下的本主,也不認爲驚嚇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會有什麼威脅。
沈瀾皺了皺眉。
在北境巡視時,經常會遇到大商隊,一般情況下,江國兩國的軍隊都不會爲難這種商隊。可今天爲什麼心裡總是毛毛的呢,難道是因爲認識齊山的緣故?他又盯了馬車一眼,卻半點看不出問題,不禁自潮地想,也許是因爲快到要塞了,因爲即將成親而心慌意亂的。
想到要塞中還有個小新娘在等他,他心頭一熱,再顧不得那輛馬車給他的奇怪感覺,一聲令下,全隊繼續前進。
而當北軍與商隊擦肩而過,方初晴悄悄打開車窗,神情凝望那個身影漸行漸遠,從他的馬鞭指向她一刻就停止的心跳,終於恢復了,可是那番不捨的滋味,天下間所有的難過加起來都無法比擬。
雖然見過他穿着盔甲,橫刀立馬的樣子,可只有在北境蒼涼高遠的天空下,才能襯托出他凜冽的氣質,堅強如山的風骨。這個男人,的確值得所有女人爲之傾倒。
我的英雄,一定要保重,一定不要生氣,我一定會回來,和你說個清楚,就算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也會當面跟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