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生田滿腦子想的都是其他的事。
第三列,第二列,第一列的宣讀順序中,比起自己生田更在意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會包容她的小任性,會陪她一起瘋一起傻,在太過喧鬧的時候也會本着臉訓斥:“這樣是不行的,生田醬。噓——保持安靜。”然後她就會失落地垮着肩膀,“是——”
“‘是’不需要拉長音!”
“……”
是中元日芽香。
前不久,生田和中元一起出去玩了。看了新上映的電影,還在店裡吃了蛋糕。
那個時候,中元心不在焉地用叉子切下盤中方形蛋糕的一角。這時,對面伸過來一隻叉子,剛好叉走了那一小塊蛋糕。
“生田醬……”
中元無奈地擡頭,剛好看到那個蛋糕強盜努力地咀嚼着嘴巴,快速銷燬罪證。
“哈~”
生田手託着臉頰,幸福地眯起眼睛,“果然還是別人的蛋糕最好吃。”
中元鼓着腮幫子,憤憤地盯着她。突然伸出手想要染指生田身前的蛋糕。不想剛有動作就被警覺的生田牢牢護住盤子。
“不行哦,日芽香,偷吃別人的蛋糕是不對的是。”
生田說這話的時候,倒是義正言辭。
“所以生田醬最沒資格說這句話啦。”中元哭笑不得。
“都怪日芽香亂髮呆啦,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就認真享受點嘛。”生田反倒倒打一耙。
中元笑着搖了搖頭。
“日芽香在想什麼呢?”
“嗯……也沒有什麼……”
“說嘛說嘛~”眼見着生田又要鬧騰起來,中元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同時看向四周有沒有打擾到別人。
“好吧,生田醬你不鬧的話,我就和你說。”
生田立刻正襟危坐,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着中元,靜待下文。
“……其實我是在想八單選拔的事啦,總覺得,有點擔心。七單能進選拔是很感激啦,但這種事經歷了一次不就像奢求更多嗎,所以,八單要是落選的話,帶給我的打擊可能會比連着六單落選還要大……”
“……”
生田沉默了下,“日芽香沒問題的啦。”
“嗯?爲什麼這麼說?”中元笑道,“誰都不能保證這個事情吧。”
“反正日芽香沒問題的!”生田嘴硬道。
這話生田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生田繪梨花相信中元日芽香,相信她的實力,相信她的努力,相信她所做的一切絕不會是無用功。
但,有時一個人無條件的信任,也蠻讓人覺得難熬的。何況是從出道單開始保持着全選拔記錄的生田,她的好友。
越是接近八單選拔髮表的日子,內心就越是動盪不安,越是想要努力就越是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何況這是努力就能確定的事嗎?經歷接連的失利,她以爲自己已經被打擊得足夠心如磐石,然而當這塊石頭被拋向雲端的時候,她將經由外力的上升當成自身的翱翔,並且打從心底裡不希望再落回地面。
這纔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反正生田醬你是不會懂……”
蛋糕叉子懸在半空中,中元心裡一緊,很快笑嘻嘻地把生田蛋糕上的草莓插走,得意地放進嘴裡。
“反正生田醬你是不會懂我蛋糕被搶走的悲憤的!”
“啊——日芽香,好卑鄙!”生田頓時採取反攻。
“這招叫瞞天過海。”中元笑着說道。
可她能瞞過自己的心嗎?
沒人能給出回答。
——
站在八號的選拔位上,生田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中元的身上。在三排成員被叫完的時候,中元進選拔的希望就已經微乎其微了,但她還是強撐着維持笑臉。
“接下來是第一列的選拔成員發表。”
很多事情總是會事與願違的。
生田已經有些不忍去看中元的笑臉了,那原本應該是給飯們帶來元氣與精神的笑容,在握手會上被誇獎被稱讚的笑容,在不知不覺間可能已經成爲了勒緊中元的繩索。所以即使在這個時候,她仍然笑着。
明明不用這麼努力也可以的……
直到最後一名選拔成員宣讀完畢,香蕉人簡單地說了兩句總結語,今天的全部錄製任務纔算最終完成。
在生田耳邊多是祝賀的話語,初進選拔,隊列前進,初當CENTER。未被點到姓名的成員還坐在原地,這個時候,香蕉人會專門過去鼓勵。只是,這種加油的話聽多了,便不能再帶來多少情緒上的振奮。
每個人有每個人從失落中恢復的方法,運動聽歌看電影,或是大哭一場,反正不能長久地陷進去。明天還有明天要做的事。
中元坐在座位上低着頭,兩手疊放在大腿上,手掌對着自己。生田盯着她看了很久,不經意間與擡頭的中元視線相接,發現她眼眶紅紅的,終究沒哭出來。
中元抽了抽鼻子,對生田笑了下,起身離開。生田往前邁了一步,想要叫住她,但自己又能說些什麼呢。
“生田?”
站在她前面的五更覺得她的樣子有些奇怪,輕輕叫了聲。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中元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是捂着嘴一路小跑地從逃生通道那邊離開。沿途的STAFF紛紛下意識地讓開道路,有位攝像師想伸手拉她一下,卻錯過了時機。
中元日芽香就這樣逃離了會場。
“小宵你不過去嗎?”
轉頭,在一片喧鬧中,西野抿着嘴脣望向她,她的眼睛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東西,那一瞬間,周圍的氣氛都變了。西野的眼神像是把她拉進了異質的空間。
五更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不追過去嗎?”
“娜醬我……”
還沒等五更開口,生田卻搶先一步,拽住她的手,“逝宵醬,你跟我來一下!”
生田的手沉着而有力,其中蘊含着某種堅定果決的意味。把五更從恍惚一把拉出。
表情如此嚴肅認真的生田,五更還是第一次見。她皺着眉頭像是在強忍着眼淚,嘴角也咬得緊緊的。五更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拽着走出錄製場地。
五更踉蹌地跟着生田往外走,回頭,只見西野還站在原地,遲疑地對她點了點頭,然後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像是在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突然覺得心臟有點刺痛,卻說不出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
那一天,中元日芽香並未被叫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