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秦安南從百年銀杏下離去,那邊江夫人正朝樹園趕來。
慶福寺就這麼大個地,前後廂房沒有,殿內也不在,想想大概也就只剩神樹這邊沒來過了。雖然自家兒子是來這邊找了,但江夫人心裡總歸覺得不靠譜。
就那個混賬小子能靠譜嗎不情不願的,怕是瞌睡都沒醒,還得自己出馬。江夫人心裡清清楚楚,這可不能指望自家兒子。
薑還是老的辣,江夫人這兒剛帶人急急朝樹園走去,就正好撞見了氣沖沖出來的秦安南。
她登時眼睛一亮,眼裡都溢出笑容來,大步上前就握住了秦安南的手:“綰綰!我可算找到你了!”
本來秦安南還有些氣沖沖的,這會倒是二丈摸不着頭腦,她輕輕皺眉,到底還是沒把手抽回來:“夫人,您認錯人了。”
江夫人握的更緊了:“怎麼會認錯呢,你就是綰綰啊,是..明微的女兒啊。”說着,眼底泛起了淺淺的水光。
秦安南倒是一怔,魏明微的確是她親孃,那麼眼下這婦人,定是母親的閨閣好友了。
“是的。”秦安南淺淺一笑,對於母親的故人,對於知曉母親過去的人,她還是很有好感的,於是扯出了好久不曾見過的笑容:“若真如夫人所言,那麼,我的確是明微的女兒,也是你口中的綰綰的。”
江夫人眼裡折射出細細碎碎的光芒,秦安南此刻扯出的點點笑容,同她記憶中的影子絲毫無差的重合在了一起。
她握着秦安南的手,又捏緊了幾分:“綰綰,我是你孃的故友。你該叫我玉姨的。”
“..玉姨。”秦安南略微一遲疑,還是開了口。她未曾從江夫人眼裡看出任何惡意,有的只是懷念與喜愛。對她示好的人不多,眼下多一個,她自是開心一分的。
姜舒玉一怔,抹把眼淚,剛拉着秦安南的手回到廂房打算細聊,江定北就推門而入了:“娘,都說你看錯了,沒尋見你口中的故人——”
房內的氣氛一時冷了下來,姜舒玉狠狠盯了一眼江定北,眼裡述說着對江定北打破這好氛圍的不滿。
秦安南一怔,掩去眼底的驚訝,心裡頭尋思着要不要給母親舊友的兒子好臉色。
江定北一滯,眉頭都要打結了,可沒想到母親嘴裡那個故人是這位潑婦大小姐。
不過他還是直率的,當即指着秦安南就來了一句:“娘,您說的故人該不會是她吧?就這個潑婦?”
秦安南本來心裡的小九九還在打架要不要給江定北好臉色,好傢伙,江定北這句潑婦直接激起了她的脾性,她也不在江夫人面前維持什麼好形象了,站起來就還嘴:“說誰潑婦呢?混蛋!”
“說的就是你!那一巴掌我可還記着呢!”
“呸!多管閒事活該被打!”
“哈?打人道歉天經地義,只有你這個潑婦才如此不知禮!”
“呵,你該感謝我給你個好教訓!英雄救美多管別人的家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個潑婦!我不和矮子多囉嗦!”
“怕你嗎?混蛋。我纔不屑和一個煤球說話!”
“潑婦!!”
“混蛋!!”
江夫人瞪大眼,心裡頭的震驚還沒緩過來。先前這倆孩子你來我往的吵架,江夫人是真稀奇。感情..感情早就認識了啊?
真是少見自家混小子被氣成這樣。江夫人眯眯眼,輕輕咳了兩聲。
吵作一團的兩人倒是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各自又坐了下來。
江夫人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嘿嘿一笑道:“你們早認識啊?”
“誰和他/她認識!”兩人一同吼道。
哦吼吼,江夫人的眼睛又彎了彎。
意識到是在長輩面前,秦安南還是收斂了幾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讓玉姨見笑了。”
一聲玉姨聽的江夫人是心花怒放,她趕緊笑了笑:“不礙事,定是我兒子不懂事惹了綰綰。”
江定北瞪圓了眼睛看着江夫人,江夫人和善的看着他,眼裡明晃晃的警告,他這才嚥下話語悶悶不樂。
“那個..玉姨,您爲何一直,叫我綰綰呢?我..沒聽家裡人這麼叫過我。”秦安南轉歸正題,倒是先開了口。
“這個啊...”姜舒玉難免有些懷念,輕聲道:“你大半歲那會,剛長些頭髮呢,明明也沒多少,就愛自己擺弄,扎來扎去,對那一頭青絲可是愛不釋手。我和你母親當時就笑你愛美,看你如此愛綰自己頭髮,小字便一直叫的綰綰。”
秦安南臉色有些尷尬,她低頭喝茶掩蓋去面上的不自在,江定北倒是噗的一聲笑出來,揶揄的看着秦安南。
江夫人似毫無察覺繼續道:“你娘知曉你愛綰青絲,當時還和我嘆呢,說我家綰綰現在這麼愛綰髮,也不知將來誰會有福氣,和我們綰綰共結連理,爲我們綰綰綰那一頭青絲呢?”
聽到這裡,秦安南抿抿嘴,倒是擡起頭來了。她很少了解過去母親和她的事,眼下江夫人這一提,似乎又讓她得以窺見母親對她的愛。
原來她也是有小字的,原來是這麼可愛的綰綰。
江夫人停下了回憶,看着秦安南,笑着問道:“那綰綰,玉姨只知曉你的小字呢,那時你還沒起名,我就隨侯爺前去西北了,一走就是這麼多年,也不知你如今的閨名是什麼?”
說着這個,秦安南面上原本都泛起的點點笑容,此時倒是退的乾乾淨淨了。她蹙起好看的黛眉,眼裡瞬間漫起了譏諷:“安南。秦–安–南。”
秦安南垂下眸子,眼裡的不得意終於冒了出來。
從名字就知,她有多不得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