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皮蛋,瞎嚷嚷什麼?”朱重九愛憐的衝着鸚鵡數落了一句,快步邁上臺階。
娶一堆年青老婆其實也有好處,至少他一回到後宅,笑容就會變得年青。而不是像對着逯魯曾、劉伯溫等人那樣,每時每刻都必須保持着冷靜和成熟。
“調皮蛋!調皮蛋!”在鸚鵡眼裡,朱重九這個主人沒有半點兒威嚴。歡快地扯開嗓子,繼續高聲學舌。
二堂的門“吱呀”一聲被從裡邊拉開,八名媵妾中年齡偏大的四名,滿臉恐慌地隔着門坎兒蹲身施禮,“夫君回來了,賤妾迎接來遲,請夫君恕罪!”
“都起來,咱們傢什麼時候有這麼大規矩?”朱重九彎下腰,先一手扯起一個,然後低聲問道,“雙兒呢?她今天沒和你們在一起麼?”
“嚶嚀!”被他拉到手的兩個媵妾,像觸電一樣哆嗦了着,滿臉通紅,半個字都回答不出。另外兩個則唧唧喳喳地迴應:“啓稟夫君。夫人身體不太舒服。”“其他幾個姐妹正陪着夫人在屋子裡頭休息。我們四個是夫人派出來特地迎接夫君的。”
“不舒服!”朱重九被嚇了一跳,顧不上再管另外兩個媵妾爲何臉會紅成那樣。邁開雙腿,大步流星朝內堂衝去。一邊衝,一邊頭也不回地大聲追問:“去請郎中了麼?郎中怎麼說?”
“去請了,郎中還沒到!”兩名沒被拉到手的媵妾一邊追,一邊忙三疊四地答覆,“夫人是今天上午在後花園散步時,突然開始不舒服的。先是吐了幾口,然後又覺得胸悶氣短。姐妹們就陪着夫人回屋子裡休息了。原以爲是受了風,喝幾口熱湯水就會好。誰知道熱湯水下肚,吐得反而厲害起來了!”
“有病就看郎中,你以爲你們都是女華佗啊!”朱重九越聽心裡越着急,腳步迅速如風。兩名媵妾根本追不上,咬着牙趕了十幾步,相繼着在二堂後臺階旁停下來彎腰喘粗氣。另外兩個到了此刻,纔想出攙扶着追二堂後門,望着朱重九風風火火的背影,眼睛裡頭充滿了閃亮的星星。
朱重九可沒心情管幾個媵妾追得上追不上。祿雙兒天資聰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僅憑着他所回憶的東鱗西爪的知識,就已經將數學追趕到了另外一個時空的大二水準。其餘物理、化學、自然百科,只要朱重九懂,並且能說出大致道理的,她這幾年來也都學得差不多。並且能每每舉一反三,填補朱重九記憶中的疏漏和空白。
換句話說,除非朱大鵬那個時空恰恰還有一個女生穿越而來,否則,祿雙兒就是這世界上跟朱重九知識面兒最接近,最有可能產生共鳴的人。這種琴瑟相諧,在他這個兩世宅男心裡,比擁有一個巨大的後宮更要幸福的多,也值得他一輩子去珍惜。
越是珍惜,越是怕失去,一路上,無數恐懼的畫面,在他腦海裡走馬燈般輪換。好不容易來到內堂前門兒,他已經滿頭大汗。將手掌按在門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緩緩推開門,儘量放低的雙腿,一步一挪地繞向臥房。
房間裡都通着他帶領焦玉等人研製出來的暖氣,越是往深處走,溫度越高。隔着臥房的紗簾兒,他看見至少有十七八個人圍在牀榻旁。有另外四名媵妾,還有每名媵妾的貼身丫鬟,以及平素伺候夫妻二人飲食起居的僕婦,就像蒸包子般,弄得滿屋子都是水汽。
聽到外邊傳來的急促腳步聲,丫鬟僕婦們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趕緊紛紛蹲身施禮,七嘴八舌地問候,“國公大人回來了?”“奴婢給國公大人問安了!”“國公大人.....”。
“好,都好,大家都不錯!”朱重九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擺擺手,耐着性子吩咐,“大家都下去吧,該忙什麼忙什麼去。你們都不是郎中,給屋子裡騰點兒地方,通風要緊!”
“是!”衆丫鬟僕婦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快,連忙答應着,轉身往外走。不多時,就逃了個乾乾淨淨。
沒等衆人去遠,朱重九已經撲到了牀榻旁,伸手按住正在試圖往起坐的祿雙兒,低聲吩咐,“不要起來,不要起來。你不舒服就躺着。老夫老妻的了,哪有那麼多講究!不舒服時要注意通風,周圍來探望的人越多,反而越不容易好!”
“夫君!”祿雙兒白了他一眼,聲音裡隱隱透着幾分甜蜜。
丈夫剛纔的舉動很粗魯,但丈夫對自己的關心,卻是如假包換。這讓她想提醒幾句,都不忍心。抓住朱重九的手,借力又往起坐了坐,斜倚在牀頭的靠枕上,低聲解釋,“你別聽她們咋咋呼呼的,根本沒啥大事兒。頂多是前幾天在外邊跑得多了些,被風吹了一下。等郎中來看過了,吃兩付湯藥,嘔——嘔——”
因爲提到了一個藥字,她立刻又撲在牀頭上開始乾嘔。嬌俏的面孔上,透出幾分虛弱的蒼白。
朱重九見了,更慌得手足無措。虧得四名媵妾又衝進來,替祿雙兒換過了痰盂,擦拭了嘴角,才終於緩過一口氣兒,坐在牀頭看祿雙兒在別人的伺候下慢慢喝水。
“沒事兒,妾身結實着呢,夫君根本不用擔心!”見他緊張成了如此模樣,祿雙兒忍不住又停下來,小聲安慰。
“還說沒事兒呢,都快把苦膽吐出來了!”朱重九急得火燒火燎,冷不防抓起祿雙兒的一隻胳膊,就開始找寸脈所在。
祿雙兒卻又被弄了個臉紅,強忍着羞意,低聲提醒,“夫君,夫君,脈在大拇指那邊,不是小拇指。您弄錯胳膊了,應該是男左女右!”
“那是醫生瞎扯,左右都是一樣!”朱重九手忙腳亂,低聲反駁。但尋來尋去,他最終也沒察覺出祿雙兒的脈搏有什麼特別變化,又衝着妻子低聲吩咐道,“把嘴巴張開,讓我看看喉嚨。啊——,對,就這樣!”
“啊——!”祿雙兒遷就地張大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齒和淡紅色的舌頭。
朱重九勉強能認得扁桃體和齶垂,沒發現太多異常。祿雙兒卻因爲嘴巴張的時間有些長,又開始嘔吐了起來。“嘔,嘔.....”,一口清水跟着一口清水,片刻不得停歇。
朱重九越看越擔心,忍不住又開始摸額頭,聽後背,查脖頸兩側。反覆折騰了好一陣兒,依舊沒任何收穫,倒是把祿雙兒的注意力給分散開了,不再繼續嘔吐,斜躺在靠枕上,跟他有一句沒一句地嘮起了家常。
“什麼時候的事情?”朱重九卻拿出了自己的科技宅男精神,繼續尋找蛛絲馬跡。
“今天上午突然開始的!”祿雙兒不想讓自家丈夫太擔心,只要順着他的脾氣如實迴應。
“最近胃口怎麼樣,我在外邊跑來跑去,也沒顧上跟你吃幾頓團圓飯!”朱重九有些內疚,望着妻子的眼睛,低聲賠罪。
“看你說的。你是做大事的人,豈能把心思全花在兒女情長上!”祿雙兒笑着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幾分滿足。
“那你胃口到底怎麼樣?”
“還好吧,其實妾身最近挺能吃的。您瞅瞅,肚子都起來了!”
說着話,她有些擔心地拉着丈夫的手去摸自己的小腹。朱重九卻猛地眼前一亮,翻腕將妻子的手緊緊握住,急切地追問道:“你,你,你這個月的月事來了麼?”
因爲緊張,他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開始發顫。祿雙兒被嚇了一跳,手指瞬間深深地扣住了朱重九的手背,“沒,沒來。原本七八天前就該來了,夫君是說,夫君是說.....天啊!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朱重九的心臟,瞬間被巨大的幸福所填滿。雙手捧住妻子的胳膊,彷彿捧着的是一塊和氏璧,“你想想,你最近是不是老愛吃些怪怪的味道。是不是老覺得頭暈?是不是力氣不夠用。是不是,是不是不願意聞油煙味道?是不是總想嘔吐?......,對,你還嘔吐,不停地嘔吐!”
“嗯!嗯!嗯!”祿雙兒只顧着小雞啄米般點頭,一剎那,淚水就淌了滿臉。
夫妻二人成親多年,卻始終一無所出。對她來說,早已經成了一塊心病。而朱重九又不是個見異思遷的人,對八名媵妾始終有些疏遠。結果站在祿雙兒角度上,反倒看成了是因爲自己專寵,導致了朱家遲遲無後。所以在丈夫這裡得到的憐惜越多,心中的鬱結就越沉重。
如今好了,一切都瞬間煙消雲散了!只要丈夫的判斷正確....。自家丈夫怎麼可能判斷不正確?他連日月星辰的運行規律都瞭如指掌,怎麼可能看不出女人是否懷了孩子?!!!
“別哭,別哭,小心動了胎氣!”見妻子激動成如此模樣,朱重九趕緊用粗大的手指,替妻子擦拭面孔。
話雖然說得體貼,他自己的胳膊,卻也開始不停地哆嗦。一顆心臟在胸膛裡跳來跳去,恨不得立刻飛到半空當中。代替他高聲向全世界宣佈:“我有孩子了。我朱重九有後人了。誰說朱大鵬一定就是朱元璋的子孫!這世界上,又不止他一個人姓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