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會,不是歷史上那個農會,那個貧下中農組成的農會,那個跟地主對抗的組織,那個打土豪分田地的組織,而是由張澈這個民主先鋒組建的一個農業互助組織,當然之所以還叫農會,跟歷史上那個農會也頗有淵源。
自從國g合作之後,中國各種革命組織,鬥爭組織就開始蓬勃發展,在廣東各地都建立了農會,有的也叫做紅槍會,因爲成員都拿紅纓槍而得名,目的就是跟地主階級鬥爭,打土豪吃大戶爲最大動力。
這個組織以席捲之勢在全國各地都建立了起來,聯省也不例外,在粵桂邊界地區,在雲南的偏、遠、山、邊等發展尚不能惠澤的地方也建立了起來,也爆發了不少暴力衝突。張澈不喜歡暴力革命,他喜歡民族的政治協商來解決問題,因此對這個問題極爲關注。
恰好那段時間剛好他離開了政府,來幫自己老子搞中糧以獲得資歷和名望,於是對這些爆發在農村的問題極爲重視。很快他就趕赴農會發展地區,跟農會的頭目們深入的溝通和交流。很快中糧就進駐了這些地區,動用了不少資金幫這些地區改善交通,改善土地。同時跟當地大地主溝通,以公司提供優良的種子,肥料等條件換取了地主們減租減息的承諾。
當然這只是個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根本問題是這些地方太過封閉,勞動力走不出去只能接受地主的盤剝,資源銷售不出去生產力低下,人口多物資少的後果是百姓很窮。於是在減租後暫時穩定了民情,接着很快張澈就動作連連。
修路、招工,很快就分流了當地剩餘的勞動力,接着地主發現招長工困難了,他必須和外界競爭。必須跟修鐵路的包工隊,跟城裡的建築隊,跟火車站的搬運行,跟工廠來爭奪勞力了,勞動力自然就要提高。
老百姓獲得了實惠,開拓了眼界,很快就扔了危險的紅纓槍,能吃飽飯了,誰還敢這殺頭的買賣,惹來了軍隊可就不好了。於是一時間除了一些死硬分子。還有懶惰的二流子,在就是一些頭目外,農會幾乎被張澈肢解了。
打散了農會後,張澈並沒有取消農會,而是開始改組農會。自己組建了新的農會,一個以中糧爲核心,聯絡農民、地主開始想方設法以改善農民生活爲目的組織,並且張澈的農會通過合法的程序在政府進行了註冊,他們是一個合法的組織。不但不會招惹來軍隊,反而是要收到政府保護的,當然前提是他們不進行暴力活動。
收拾了偏、遠、山、邊地區的農會後,張澈再接再厲在雲南各地都成立農會組織。
“加入農會。種好種,施好肥,賣好價。”
這就是張澈農會的口號,顯然他濫用了中糧公司的私權。但是趙澤勇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因爲趙澤勇也害怕暴力,穩定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頭等重要的事情。沒有穩定奢談發展啊,如果不能得到一個穩定的社會環境,趙澤勇任何發展的理想都無法付諸實施。
在中糧強大的農業統治力下,農會發展只能以恐怖來形容,大小地主紛紛加入,農民也大量吸收。在農會框架下,張澈通過協商,減低了地租,提高了工資,相應的給予地主以補償,首先是在購買種子、花費方面提供方便,甚至是以賒銷的方式,等糧食收割了,在以糧食出售來還賬。土地所有者的收益降低了一些,但是相應的風險也降低了,他們幾乎不用任何投入,就能安穩的拿到一筆收益。
但是這還不是最終解決方案,張澈認爲中國的小農業構成不可能永遠存續下去,最可能的就是美國的大農業,不但效率更高,投入的勞動力也更少,那是代表未來的農業。因此張澈在採用各種方式緩和農村矛盾的同時,也開始改革農村社會形態。首先是將農村富餘勞動力釋放出去,張澈的辦法是,通過農會的關係,向各行各業輸送勞動力,提供普通的體力工作者,也提供有技能的工作者,比如年輕的有些文化基礎的青年都先送到技術學校學習一門技術然後送進工業中去做產業工人,文化底子差的中年人則進行掃盲等教育,實在是教育不了的,就送到各種體力行業去做藍領。
釋放了農村勞動力後,農業需要的勞動力則靠機械來補充,張澈鼓勵地主採用機械作業。各種農機興華集團已經開始試製和生產,農會通過中糧公司來給會員提供貸款讓他們購買機械,甚至是按揭分期付款,用糧食來抵扣。降低土地所有者的風險來吸引他們改革農業生產模式。
但是這是一個長期的工作,目前還只能慢慢的維持着農村的安定。
但是毫無疑問農會加中糧的模式是很有戰鬥力的,儘管還沒能夠對農村進行太巨大的改變,但是通過出售種子、化肥,又統購統銷糧食,農會對農村的控制力達到了頂峰,幾乎到了說一不二,可以規定租息,可以制定糧價的程度了。
不僅如此,農會對政治也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農會龐大的成員人數,極強的動員能力,讓幾乎每個縣長都要看他們的臉色,否則就當不成縣長,即便是現在是縣長,下一屆選舉可就未可知了,即便今天是縣長,明天也就不好說了,因爲農會裡的那些地主許許多多也都是各地縣裡的議員,他們要彈劾縣長的話,成功率很高。
而且農會還以合法組織的身份,正在謀求積極參與政治。在雲南還不明顯,反倒是在四川十分的明顯。四川的熊克武希冀政黨政治,結果農會就以一個普通政黨的身份進入了四川。機緣巧合的是,剛好去年四川發生了旱災,農會立刻就以中糧的網絡往四川調集了大量的物資,一炮打響,在四川幾乎沒有人不知道農會了。當然農會也不光利用中糧公司,對中糧的發展也有促進作用,他們在四川的發展。也帶去了中糧的模式。農會發展到哪裡,中糧就擴張到哪裡。
加入了農會的地主農民跟中糧緊緊的擰成一股繩,統一糧價,統一良種,很快四川的糧食商人不是加入了中糧成爲小股東,小掌櫃,就是破產倒閉一條路可走。可以說農會是中糧和農村的紐帶,利用中糧發展的同時,也帶動中糧的發展,互惠互利互補互成。
岑春煊認識農會同樣也是因爲去年的災害。去年四川是旱災,而廣西則發生了蟲災,很多糧食顆粒無收。這時候廣西靠近雲南的,還有鐵路沿線中糧公司有業務的地區,那些加入了農會的農民和地主們,這時候得到了中糧的扶持,在災害中幾乎沒有什麼損失。這讓中糧和農會在廣西也獲得了發展和聲望的同時,也被岑春煊注意到了。
岑春煊認識到這樣一個組織,對農民的保護是有利的。作爲一個老士人。民爲邦本的思想是少不了的,所以岑春煊纔想到農會參觀一下。
岑春煊參觀農會的情況趙澤勇還沒了解,很快農會就找上了趙澤勇。
張澈以農會會長的身份來求見趙澤勇。
張澈比過去更瘦了,眼鏡戴在臉上都顯得大了一些。
“你小子好算計啊。讓我做農會的名譽會長!”
知道了張澈的來意竟然是邀請自己也加入農會,並且擔任農會的名譽會長,趙澤勇不由得啞然失笑。趙澤勇一眼就看出來,張澈是想利用自己。就像他利用他老子管理的中糧公司發展農會一樣,他也要利用自己的威望來發展農會。
張澈卻一點也不驚慌,毫不在乎趙澤勇識破了他的算計。扶了扶眼鏡,從容的開口。
“其實這對您也是有好處的,假如您做了農會的會長,那麼將來農會以政黨的身份參與政治的時候,您自然會是農會推出的人選,倒是不管是競選聯省主席,還是雲南省長,相信您的勝算都會很大。”
趙澤勇不僅搖了搖頭,張澈到底是從美國回來的,心裡充滿了理想主義。趙澤勇早已經看透,在中國,起碼在民國時代,靠着手裡的槍桿子來保持政權,可比依靠虛無縹緲的民主憲政要可靠多了。自己有槍可以進行選舉,可以保證民主的公平,可以說自己是制度的保護人。可是制度現在還沒有到足夠保護自己的程度,趙澤勇相信,只要自己今天失去對軍隊的掌控力,明天可能就會被趕出雲南,就像唐繼堯那樣只能流落他鄉。
趙澤勇無意批評張澈的理想主義,相反很欣賞。
張澈的理想主義是在美國養成的,對什麼都充滿了樂觀的態度,儘管他一手打造的聯省政治體系充滿了各種問題,但是他總是相信都會變好的,在一個可以持續改進的代議制制度下,他相信中國會發展成英國,發展成美國那種程度的民主的。
美國似乎生產這種理想主義者,這可能跟他們短暫但是輝煌的歷史有關。美國人在獨立之後,幾乎沒怎麼經歷過苦難,在他們民族形成的過程中充滿了冒險,充滿了各種勵志的故事,唯獨沒有被殖民,被滅國,被屠殺的慘痛經歷。
因此美國人的心態不可能像中國,像德國那種民族長期遭受苦難的人民那種沉重的心態,美國人沒有包袱,所以美國人可以理想主義,可以樂觀主義,因此富有創造力,而中國、德國這類民族則充滿了沉重,揹負了悠久的歷史包袱,只能現實主義,利己主義,但中國人和德國人卻更有思想,更容易產生哲學。
欣賞歸欣賞,但是趙澤勇也不可能白白被人利用,對現在政客模式下的趙澤勇來說,被一個自己欣賞的人利用,和被一個自己不欣賞的人利用,沒有什麼不同。
因此他不打算太容易就跟張澈合作:“明天的饅頭填不飽今天的肚子,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你不覺得你眼下出的價格太低了嗎。”
張澈之所以邀請趙澤勇是因爲發展的過程中還是有困難的,中小地址,普通農民是最大的受益者,他們樂見農會的發展,甚至隱隱把農會當成自己的靠山。可是大地主則顧慮很多,大地主往往都是士紳階層,有的甚至是幾代讀書的書香門第,他們對於參與政治很牴觸,除了科舉一途的學而優則仕外,他們很難接受其他的政治方式。甚至把各種非科舉的,非忠君的,非自上而下的權力體系看成有造反傾向的方式,對於造反士紳階層最爲憂慮,因爲他們有恆產就有更多的顧慮。
張澈認爲,如果趙澤勇名義上作爲農會的首腦,可比自己或者自己父親張富來做要好很多了,起碼大地主會積極起來,甚至他們會把加入農會視作加入趙澤勇翼下,加入這個強權人物的勢力自然就跟過去的緊跟皇帝是一個道理了。
儘管大地主知識少部分人,但是在張澈改革農村的計劃中,大地主卻佔有很重要的地位。因爲一個大農業社會,不是無地農民或者小地主能支撐起來的,是有極少數大地主支撐起來的。因此張澈對於農民和小地主的興趣,遠遠沒有對大地主來的大。可是大地主卻對他不感興趣,所以張澈纔來找趙澤勇。
但是他沒想到趙澤勇對他提出的條件嫌價格低,不過張澈也隨即一喜,嫌價格低不假,但是不也意味着可以談嗎,只要自己出的起價。只要趙澤勇不回絕,張澈的目的就達到了,至於自己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倒無所謂,反正他趙澤勇也不可能把自己吃了不是。
“那您覺得什麼價格合適呢?”
張澈笑問道,顯然也不相信趙澤勇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以他對趙澤勇的瞭解,趙澤勇還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的。
但是這一次張澈想錯了,趙澤勇奸笑道:“我覺得這個‘名譽’二字可以去掉。”
張澈‘哦’了一聲,隨即意識到是情況。
驚道:“您要做農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