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安彷彿很怕他,瑟瑟縮縮的嘟囔了一句什麼,然後跑出去了。
安靜的房間裡除了我們彼此的呼吸聲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我靜靜的看着他,他也靜靜的看着我。
漫長的沉默之後,他靠近我,我以爲他會解釋的說點什麼,可是,他開口,卻是說了一句在平常不過的話。
“我買了你愛喝的雞肉粥,你先吃一些。”
“哦。”我也以爲自己會開口說些什麼的,可是,最後也是什麼都沒有說。
他就那樣安靜的坐在病牀旁邊,一動不動,直到我吧粥喝完,他纔開口:“爲什麼你從來沒有說過?”
“什麼?”我看着他嚴肅的樣子,恍然記起來我是怎麼進醫院的,愣了一下,笑起來。
“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是的,沒有什麼好說的,況且,他也不是我的什麼人,說了又有什麼意義。人家還有親人和朋友,可是,我沒有,最好的朋友,早已經遠去。
我在乎的,在乎我的,身邊早已經走的乾乾淨淨。我不想再將心拿出來,不想再看着它碎成一瓣一瓣的,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將它們黏回去,再也沒有力氣。
他怔怔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低下頭,劉海擋住他的眼睛,我看不到他的情緒:“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如果你什麼時候想哭的話,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
我想哭,可是,終究沒有掉下眼淚,或許,我的眼淚早就在那段自以爲是的年華里流的乾乾淨淨。
失去愛情算什麼,失去親情算什麼,失去了友情,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即將失去。
我能夠對着我所曾經幻想過的上帝說些什麼?
有人說,上帝給你關上一一扇窗的時候,一定會爲你打開另一道門。可惜,他不僅關上了我的窗戶,鎖上了我的門,就連一個可以通風的老鼠洞也給我堵得嚴嚴實實。
我會很堅強,那是因爲我不得不堅強,我會很勇敢,我會很樂觀,那是因爲我無路可退。
所以,所有的悲傷,我都會埋在心底最深處。
很快風契就得到了消息,他抱歉的說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他,魏小安也不會找上我,更不會大庭廣衆之下的打我,還讓我住進了醫院。
“不是她的錯,是我太弱了。”看着他真誠又忐忑不安的樣子,我忽然就笑了。
“你還笑,說,怎麼這麼弱不禁風了,以前不是一直說自己很厲害的嗎?就一巴掌就讓你躺了這麼多天,要不是問了你公司的同事,我還以爲又怎麼樣驚天動地了。”他一邊削着蘋果,一邊不時的擡頭看我。
“人老了,不中用了嘛。”我笑笑,接過他手裡的蘋果咬了一大口。
他嘆了口氣,像個小老頭一樣:“夜微涼,你都多大了還不會好好說話,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是啊,我就是不會好好說話,誰讓某個傻瓜就是願意呆在這裡不好好聽我說話呢。”我嬉笑着,將手中的雜誌扔在他頭上。
“是,我就是個傻瓜,不是傻瓜怎麼願意喜歡你這個大傻瓜呢。”他一臉哀嘆的撿起地上的雜誌,翻到我剛剛在看的那一頁,然後遞過來。
這模樣,似曾相識。
像是看出我的深思,他不滿的嘟囔着解釋:“別多想,只是聽說曾經有個人很寵你,我可是好不容易纔混了到個男朋友的位置,可不想在未來某一天被奪走,那多傷我心。”
“是我多想嗎?”我瞪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有那麼單純嗎?還把心底的想法寫在臉上讓他看清楚?
他看了我一眼,很識趣的閉嘴了。
“風契,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你很像一個人?”
我擡頭看他,問出了一個我自己都有些恍惚的問題。
他彷彿是驚了一下,然後對我的話充耳不聞,木然的站起來,拿了水壺,走出病房。
當他提着熱水回來的時候,南卜正好也過來了,同樣的帶了水果,而且,和風契一樣,都是我愛吃的。
我忽然想起來,好像,我並沒有和他們兩個說過我喜歡什麼,可是,他們所做的,所選的,好像,一開始就幾乎都是我喜歡的,而我討厭的東西,也從未出現過。
作爲扔不掉一顆少女心的我,又開始幻想,是不是因爲他們都喜歡我,所以和張偉打聽了我的喜好?
可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因爲,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風契和南卜這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對方,再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那眼神深邃的,讓我不禁開始幻想是否兩個人某個不爲人知的故事。
除了南卜,這世界上我所認識的並且算得上是熟知的人也只有南卜這個知道我進醫院的真正原因,而風契,他像個孩子一樣,我不知道告訴了他我的病情之後,他是否依然還會那樣愛我。
我不想說,我是個自私的人,我還向往着溫暖,嚮往着有人陪伴。
我不知道南卜拉着風契去外面說了什麼,總之,再進來的時候,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走了,恍惚覺得,他的背影透着無限的落寞。
“我一個人可以的,你明天還要上班,先回去吧。”我看着南卜,不知道爲什麼,顯得有些尷尬,畢竟他不是我的誰,這樣照顧我不合情理。
“萬一晚上藥水完了怎麼辦。”他看着我,頭也不擡的坐在那裡翻看從公司帶過來的文件。
“我以前也是一個人,不會有事的。”我看着他,很認真的再說,畢竟,他一個大男人坐在這裡,我想睡也睡不着啊。
不過,他不顧我的強烈反對,依舊留了下來,那直直看着我的眼神,讓我莫名其妙,感覺,彷彿他要哭出來似的。有一瞬間,我恍惚覺得,病了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即將要死去的那個人,也不是我。
我不知道中途他是否離開過,我只是知道,有一個早晨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他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充血,有些紅腫,像是哭過了一般。那筆直的坐姿彷彿雕塑一樣從未動過分毫。
“醒了,時間還早,我去買早餐,想吃什麼。”看見我睜開眼睛,他扭過頭,起身去倒了熱水放在牀頭。我想,大概是因爲一夜未眠的緣故,他聲音有些嘶啞。
“想吃小籠包,要四份。”我張了張口,覺得心裡忽然就開始暖起來。
“好。”他理了自己的衣服,出了門。
曾經,我真的萬念俱灰,覺得這世界,生無可戀過。只是,上天註定我命不該絕。
說出來或許不會有人相信,我曾經自殺過,換上自己最喜歡的裙子,從海邊的觀景臺上跳下去。
那種被冰涼的海水吞沒窒息的感覺,我至今都不會忘記,只是,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有人告訴我,一個好心人救了我,好像那人因爲救我還大病了一場,可是,當我去問的時候,醫生無論如何也不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我想,或許世界上,真的好人比較多吧。